白天的意外,驚起不小的波瀾。恐慌在商隊中瀰漫,每個人都不自覺與旁人保持距離,緊繃的弦彷彿一觸即斷。
夜晚又一次降臨。
進入不語山的第三夜。
小花要陪阿落,雲四兒沒了常伴的枕頭,只能窩在石頭底下數裙子上的褶。
白霧之中,顯現一抹挺拔身影。
雲四兒看了他一眼,低頭接著數。
他站了會兒,走到她身邊打算坐下。
「別靠我這麼近。」
阿二彎腰的動作一滯,慢慢站直。
「不是你願意付出,別人就一定得接受。」
如此明顯帶有惡意的冷漠,聰明人不會聽不出來。可阿二隻是沉默,站在那裡沉默。
「你能不能站遠一點?」
「夜裡危險,我保護你。」
「謝了,不必。」
阿二微歎。「雲兒,你還生氣。」
「生什麼氣?生誰的氣?你的?我哪敢啊。」雲四兒用鼻子哼氣。「萬一惹你不爽一掌拍死我,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因為她,為些不值得的小事,他忍。可不代表他不會動氣。「我殺了你的手下,你若不高興,可以為他報仇。」
他什麼意思!她要是辦不到就只能認這筆爛賬?「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只陳述事實。」阿二握住她的胳膊,拉她起來。「使性子、耍脾氣是孩子的幼稚行為,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服從,這才是成人的處世之道。」
「你放手……我不用你教訓我!」
「今晚你跟我睡。」
他越強硬,她反抗的越厲害。「混蛋,你抓疼我了!放手,再不放手我咬你……死阿二,我要休了你!」
反抗不能,雲四兒被拖著走,落於下風的她不忘展現凶悍之風,把他祖上至一千年前的親戚問候了個遍。
就在這個時候,雷因來救她了。只不過,他的方式——
「不要打架!」雲四兒使盡全力大喊。
「小云云,你放心,這口氣為夫替你出。」雷因仍是輕聲慢語,然而笑語中牽起那一絲媚骨的狠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哼,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兩人說完,便再沒了動靜。
雲四兒捶胸頓足,快被這兩個人氣死了。
就說越美的人心腸越毒,小三專挑死穴下手,招招要命。也不知道他是來救她,還是藉機想宰了阿二,好上升一個排名。她是生阿二的氣,可沒想讓他以命抵命!
聽說高手過招就是咻來咻去,唰唰唰幾道光閃過,正常人看不清楚。可是因為這片大霧,轉眼,兩人都消失不見,雲四兒扯著嗓子使勁喊,卻壓根不知道他們在哪。
「你大爺的!我數三下你倆要還不住手,我就一齊休掉!」
雲四兒捲袖子。「一!」
聞聲辯位。「二!」
咦,怎麼突然這麼靜?
三,沒有喊出,因為她聽見熟悉的聲音。
咕咕……
雲四兒屏息,寒毛倒豎——
又來了!
「雲兒,到我這兒來!」
「小云云,快過來!」
阿二阿三同時急喊,然而她動彈不得。
被盯上了。
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一次出現。
白茫茫的霧氣擋住視線,因為看不到,未知的恐懼更深。伸手沒有可觸之處,強烈的孤獨感穿刺心臟……全身冰冷。
雲四兒能夠清楚感覺到有東西在她背後,因為霧,看不見彼此,卻感應得到對方的氣息。
是什麼?
害她的商隊七零八落的那個怪物?
骨子裡那股不服輸的倔勁衝上來,雲四兒鼓起勇氣,憤然轉身——
眼前,一個龐然大物。
她呆掉了。
兩人高的黑影在她面前慢慢移動,霧氣模糊了它的邊緣,感覺就像一頭毛絨絨的巨熊。
可是熊,走路不會沒有聲音。
真的是怪物……
面對恐懼要比猜測恐懼好一些,雖然害怕,卻已經能夠冷靜思考。黑影沒有發現近在咫尺的她,只要它不發現她,她就沒有危險……雲四兒腦子清醒,身體卻不爭氣,膝蓋突然一軟,踩到石子,摔倒了。
點背不能怨社會吶……淚目。
沒懸念的,它轉了過來。
腥紅色的眼睛。
雲四兒看著它一步步靠近,淡定的掐了把自己的小腿。
很好,沒知覺。這下也不用想辦法逃命了。
誒,死到臨頭,人真的會特別鎮定啊。這會兒她居然在想自己這一死讓五個男人成了寡婦,也算不枉此生。只是可憐小花,沒了她這個主子,往後他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沒有你他肯定會過的更好,好不好。
將死之人自我安慰下不行嗎,行不行?
龐然大物飛撲過來,雲四兒認命的閉上眼睛。
死了……
沒有?
一股沉定的力量俯衝而來,捲起她的身體騰空飛掠……風在耳邊咻咻過,抱著她的人是阿二。
吼——
那聲巨吼,震得她心口悶疼。
又有人死了……
之前咬定不信鬼怪,可在親眼目睹之後,還能如此篤定?
她真的看見了,龐大的非正常的身軀,腥紅嗜血的眼珠,無聲無息的飄動……呼邪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