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蘭斯夫人和克莉絲汀夫人的差距,並不如對比艾格博特先生時那樣遙遠。
都是倫德著名的女人,但克莉絲汀夫人已經冠上了烈金雷諾特的姓氏,倫德貴族們只好打消那份非分之想,就算垂涎於克莉絲汀夫人的美色,也沒有多少機會近距離的感受一下她那一顰一笑讓人色與魂授的氣息。
能夠接近克莉絲汀夫人的,只有三種人——西裡爾區的農夫,夏洛特莊園的僕人,還有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朋友。
要成為朋友,這是一件比獲得貴族爵位更困難的事情,有些無聊的貴族就會抑鬱地羨慕起那些農夫和僕人。
所以有更多的貴族,會把獵艷的目光放在雅蘭斯夫人身上,對他們來說,如果征服了這個著名的單身女人,所帶來的成就感絕對不會亞於親吻了克莉絲汀夫人的指尖。
對比的似乎有些不公平,但這世間本就沒有完全的公平。
親吻克莉絲汀夫人的指尖,這種動作的背後,所需要的身份,權勢,背景,名氣等等,難度本就遠遠過攻破薄薄的**。
如果說雅蘭斯夫人是辛西婭區最著名的女學,當然這是得益於她美艷的容貌。讓所有倫德貴族可以收起那份傲慢,傾聽他火爆嗓門的,那就是最著名的……必須加上一個前綴,櫻蘭羅最著名的學艾格博特先生。
這個六界梅林獎獲得,在經濟學,軍事學,社會學,宗教學上有著無上權威的老,當之無愧地是辛西婭區第一學。更出名的是,他是一個無神論,多米尼克大陸上為數不多的敢於挑釁神權和教皇權杖的人。
多明尼卡神學院的學年考試雖然重要,但也沒有慎重到需要艾格博特先生擔任主考官的地步,想起克莉絲汀夫人對於羅秀這次考試的關注,陸斯恩不得不感歎公爵夫人的手腕以及對女兒的心思。
在艾格博特先生主持的考試中獲得優異成績畢業,這對羅秀來說,這種光芒足夠掩飾她前些年的失敗成績了。
陸斯恩更不能讓克莉絲汀夫人的設想,毀在雅蘭斯夫人手裡。
「小姐並不知道你曾經獲得過梅林和平獎的提名,而且我們要談論的,不是小姐個人的語言風格問題,不是嗎?」陸斯恩看著雅蘭斯夫人平靜的水藍色眸子,猶如陽光下大海般純淨。
但大海也是通往深淵的唯一途徑,在海水下的一百米,就完全看不到光線,純淨的表面,在世人面前遮掩住了它深邃黑暗的底蘊。
作為一個僕人,陸斯恩絕不會承認羅秀的錯誤,就像四年前,安德烈公爵現羅秀下令將皇帝加布裡爾三世的鍍金肖像徽章插在了一坨馬糞上,面對暴跳如雷的安德烈公爵,陸斯恩也只是平靜地告訴安德烈公爵,那裡其實更適合保存加布裡爾三世尊貴的徽章。
如果不是克莉絲汀夫人的勸阻,這個絕對忠實主人的僕人,就會被公爵趕到康納利惟士去了。
雅蘭斯夫人並沒有因為陸斯恩提到自己生平最大的成就而露出一點得意。作為多米尼克大陸上學們能夠獲得的最高榮譽,即便只是提名,也值得許多學榮耀一生了,雅蘭斯夫人很清楚,如果不是評價委員會裡某個委員的伯爵親戚仰慕自己,這個提名只怕一輩子也輪不到自己。
和平獎?見鬼去吧,雅蘭斯夫人最欣賞的就是為櫻蘭羅帝國開拓海外疆土的安德烈公爵。
一點淡淡的妒忌,如同揪心的魔鬼一般,悄悄地毒害著雅蘭斯夫人平靜的心靈,她或可以漠視某些貴婦在她面前賣弄最新款的魯伊維爾小牛皮提包,也可以不去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海域的黑珍珠項鏈,但她卻憤怒於和克莉絲汀夫人的差距。
這個女人,一出生就帶著歐德修凡克家族閃爍神輝的光芒,輕而易舉地虜獲了被譽為貴族中最具雄性味道的安德烈公爵,並且在這個夕陽絢麗的下午,以倨傲的姿態,派遣她的僕人,來命令自己不要計較她女兒對自己的侮辱。
「如果克莉絲汀夫人覺得那只是格利沙爾塔小姐的語言風格問題,沒有必要為她的無禮而道歉,我不覺得我們有別的什麼需要談論。」在這一瞬間,雅蘭斯夫人將眼前的年輕男子當成了克莉絲汀夫人,如此暢快淋漓地說話,讓她心中的鬱結稍稍舒服了一些。
陸斯恩微微一笑,不溫暖,也沒有什麼邪惡的味道,讓人覺得他只是單純地做了這樣一個動作而已。實際上他卻有些真的笑意隱藏在眸子裡,這個雅蘭斯夫人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纏,至少在這一刻,這個女人就撕開了面具的一角。
「我們可以談論一下,雅蘭斯夫人你明天作為考官的職責問題。」
雅蘭斯夫人喝了一口茶,單純的紅茶味道沖淡了她的那份嫉妒,掩飾著剛才暴露的心情,雅蘭斯夫人淡淡地瞟了一眼陸斯恩,「我想我已經非常清楚作為一個考官的職責了,認真對待每一個考生,尊重他們的努力,但前提是他們也明白作為一個考生,需要尊重他們的考官。」
陸斯恩點了點頭,這不是認可了雅蘭斯夫人的話,只是肯定了,女人果然都是很小心眼的,這個女人每一句話都隱隱約約地表露著她對羅秀的不滿。
西裡爾區的夕陽,總能讓枯草散出璀璨的金色光澤,那是一種讓人驚歎的美景,而當陽光穿過楓葉,落在辛西婭區隨處可見的方格落地窗上時,卻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寧靜美感,雅蘭斯夫人的臉頰在柔和的光線下,白皙而沒有半點皺紋,真不像一個年逾四十的女子,可陸斯恩卻已經沒有心情感受辛西婭的夕陽以及雅蘭斯夫人的容貌,新來的女僕肯定不知道羅秀在喝魚羹時,非常討厭銀勺,她習慣用那只刻有《日經》名句的塔木漆勺。
「雅蘭斯夫人。」陸斯恩收起笑意,慎重地道:「難道你就真的沒有檢討過,向羅秀小姐提出那樣的問題,有多麼的不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多明尼卡神學院,開設有多民族的神話歷史課程,這只是一個學術問題。」雅蘭斯夫人漫不經心地道,此時她已經可以肯定,陸斯恩的到來,完全是為了讓羅秀能夠通過明天的考試。
手中握有砝碼,讓她在想起烈金雷諾特這個姓氏時,不那麼空虛無力。
「不……非常不合適。」陸斯恩頓了一下,「克莉絲汀夫人已經原諒你,而我也不再計較你的過錯,沒有懲罰你的意思,希望你明天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
溫熱的茶盞觸碰到柔軟的嘴唇,雅蘭斯夫人的動作彷彿被生生掐斷一樣,那口紅茶再也沒有享受她濕潤唇腔的機會,十分荒謬的感覺在她的臉頰上綻放成笑意,「那我是不是應該感到幸運,並且放下心中的憂心……不用再擔心你懲罰我了?」
荒謬!荒唐!還有恥辱!
這就是雅蘭斯夫人最初的感覺,自己被一個黃毛丫頭侮辱了,然後在這件事情悄然無息的兩年之後,這位克莉絲汀夫人派來一個僕人,說了這樣一番話。這就是大貴族面對平民時的傲慢嗎?
被羞辱需要垂下頭顱,如同聆聽祭司的祝福,虔誠地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