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得內斂低調真味的大貴族,絕不會時刻不忘將家族的姓氏掛在嘴邊。
因為它積澱了足夠的底蘊和榮耀,可以忽視常人對它的尊敬和畏懼。用居住的莊園代指自己的身份,可以在和陌生人的談話間沖淡那種地位差距帶來的疏離感,並且適當地讓對方瞭解到,和你說話的,是一位需要對其保持敬畏之心的貴族。
不是誰都可以擁有一座莊園,儘管建立一座莊園的花費會是一個天文數字,以及如同流水般金幣的日常花銷,但足夠資格稱呼自己居所為莊園的,這可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
帝國法律,擁有侯爵及其以上爵位的貴族,可以在自己的封地上建立家族城堡。
而伯爵,子爵,男爵們,則可以稱呼自己的居所為某某莊園。
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封地在櫻蘭羅行省靠近北海的剛古拉盆地,那裡有一座在整個帝國都十分出名的城堡——康納利惟士,意為無法攻破的絕對防禦。
安德烈公爵一家,只有在暇時和公爵的假期,才會回到康納利惟士。為了方便羅秀在多明尼卡的學習,克莉絲汀夫人在六年前從一位落魄爵士手裡購買了西裡爾區的一大片土地,建立了夏洛特莊園。
短短數年間,因為為高權重的海軍上將,因為優雅高貴的公爵夫人,也因為那個貴族異類般的羅秀小姐,讓夏洛特莊園在倫德的許多上層***裡聲名鵲起。
正如陸斯恩的猜測,雅蘭斯夫人可不只簡單的就是一個難纏的老處女而已,她在一些沙龍和晚宴中,經常能夠聽到夏洛特莊園裡烈金雷諾特那家人的某些事情。
更何況,她一輩子也無法忘記,帶給她羞辱的那個目中無人的女學生,羅秀·格利沙爾塔·烈金雷諾特就是夏洛特莊園的小主人。
雅蘭斯夫人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忿恨的表情,能夠自然地流連在倫德的上層社會,她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你的到來雖然出乎我的意料,但你可以看到,我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陸斯恩倒是沒有看到什麼受寵若驚的表情,但他不可能去研究這種客套話的真實性,依然輕輕扣了扣門環,「能讓我進來說話嗎?」
「當然可以,我的榮幸,湘夏麗捨很少迎來如此尊貴的使。」雅蘭斯夫人一邊揣測著陸斯恩的來意,一邊將大門打開剛夠側身進入的縫隙,然後迅掩上。
單純地作為夏洛特莊園的僕人,陸斯恩和雅蘭斯夫人肯定沒有什麼交集,也沒有來訪的理由,所以陸斯恩的出現,只能說夏洛特莊園裡的某位主人,和雅蘭斯夫人有些話要說。
陸斯恩代表的便是夏洛特莊園,雅蘭斯夫人儘管對於這個莊園的小主人有些不滿,但還沒有足夠的底氣將人拒之門外。
「如同名字一樣讓人暇思啊,雅蘭斯夫人的佈置,讓這裡成為了辛西婭區獨特的風景,一路走來,讓我眼前一亮的,也只有湘夏麗捨了,否則我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從建築風格相差無幾的學街這麼快地找到雅蘭斯夫人了。」
雅蘭斯夫人微微一笑,表示對讚美之詞的謝意,她能夠從年輕男人流連的目光中感受到他真誠的欣賞,而不是貴族式的客套恭維。
客廳的風格十分簡潔,除了不多的木製傢俱以外,最引人注意得便是一套來自遠東大陸的陶沙茶具。這種需要花費上月的路程,讓狡黠的埃博拉商人代購的精緻茶具,在倫德屬於絕對的奢侈品。
雅蘭斯夫人便用這套茶具泡了一杯幽香甜美的芒果紅茶,招待了陸斯恩。
「能夠坐進雅蘭斯夫人的客廳,品嚐你親手調製的紅茶,這樣的待遇,很讓人羨慕啊。」陸斯恩可以肯定雅蘭斯夫人高潔的名聲絕不會只是婊子的牌坊,一個守身到四十,而且姿色上乘的女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地招待男人。
雅蘭斯夫人潔淨修長的手指,掐著柔軟的綿綢帕子,美味的紅茶在上邊的淺底茶盞裡勾引著人的唾液,她微翹的眼角稍稍傾斜,年輕斯文的男子正專心地品味著紅茶的味道。
不愧是烈金雷諾特家,一個僕人都能有如此穩重的氣質,如果不是知道他身份,一定會以為他是某個世家大族的子弟。
真是和她迥然不同的氣質,是克莉絲汀夫人調教和放任兩種態度造成的後果嗎?如果這位夫人能夠像調教她的僕人一樣調教她的女兒,格利沙爾塔一定是倫德最讓人驚慕的名媛。
想著一些心事,看到陸斯恩悠然自得的樣子,雅蘭斯夫人倒是按捺不住了,似乎隨意地問道:「格利沙爾塔小姐明天會參加多明尼卡神學院的考試吧,準備的怎麼樣了呢?」
能和烈金雷諾特家產生交集,瑪吉露達·雅蘭斯·桑絲沃塔在家世,在名望上都沒有可能,只有這位格利沙爾塔小姐,是自己的考生,雅蘭斯夫人琢磨著陸斯恩的到來,有可能和明天的考試有關。這位歷史上產生過數不清的將軍,政要,梅林獎獲得的名門之後,可是連續六年在多明尼卡神學院的年度考試中墊底了,和她先輩們在學院的表現,相差太大。
雅蘭斯夫人甚至有些惡趣味地想,當這位格利沙爾塔小姐路過十三迴廊的時候,心情一定很複雜。
十三迴廊,從多明尼卡神學院畢業的優秀學生,如果在某個領域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就有機會把名字刻在迴廊上,接受後來羨慕欽佩嫉妒的目光。而這個迴廊上,並不缺少烈金雷諾特的姓氏,甚至羅秀的父親,安德烈公爵的名字,已經在很多年前就用黑金字體刻了上去,而在三年前一次大海戰後,凱旋歸來的安德烈公爵的名字,已經由黑金字體換成了代表最高榮譽的黑金描銀邊字體。
「我為小姐選擇了《簡論城邦時代古拉西語系民族的信仰》的論題,雖然小姐覺得粗俗,但海曼·馬克西姆先生一定會喜歡。還有負責論文答辯的艾格博特先生,是公爵在多明尼卡時的老師,相信他不會為難小姐,而小姐也不會對這個現在依然可以大聲教訓公爵的老學有任何無禮之處……」陸斯恩說到這裡,躊躇了一下,這位艾格博特先生,羅秀是不會去得罪,那畢竟是父親的老師,可是艾格博特連安德烈公爵這位位高權重的學生都敢訓斥,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別的狀況。
雅蘭斯夫人微微有些不悅地道:「你的意思是,格利沙爾塔小姐在前年的表現,只是因為我沒有艾格博特先生那樣令人尊敬的專業成就,以及可以訓斥公爵的名望與資格?」
陸斯恩可以看得出,這位夫人的不悅,只是一種駕馭談話的手段,嘴角的嗔怪味道,充滿著成熟女人的風韻,倒有幾分像克莉絲汀夫人對付陸斯恩時的模樣,表達出一種淡淡的不滿,以及可以繞開客套話,談及真實意願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