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
「嗯。」
另一道聲音響起，屋頂上原本靜止不動的一角動了動，一個同樣挺拔不凡的身影也站了起來
「她的事情，我沒法不在意。」
「所以你冒險用這個來找我？你該知道，她已經發現了。若不是恰好有那份通傳李泰消息的羊皮紙，竹杯之事，我也瞞不過去。」
一隻被捏死了的黃蜂落在屋頂上，翅膀被夜風吹得瑟瑟發抖。
「你該信我的。我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但定會護她周全。」
「周全？為何那女人還在？」
「長孫無忌的人，目前還動不得，反正最後會一併除掉，無事。」
「你還沒有放棄？」
身影靜默了好久好久……
「我早已放棄。」
「好。何時？」
「除夕宴。」
「恩」
「等等。」
「何事？」
「是你告訴她的。為何？」
又是一片靜默……
「和你一樣，我總要……為了自己，做些什麼。」
「現在呢？」
「既然你已無心大業，就交給我。永遠……別讓她知曉。」
「對不起。」
「不需要。你該知道，我為何妥協。」
說完，那身影翻身離開，速度奇快，一時間，屋頂又是寒風聲一片。歎了口氣，另一道身影也翻身離開。
這個春節在一片安靜中來到，因為秋狩中刺客的事情，皇上情緒一直很是低落。他多少還是能猜得出太子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而皇后一干人等各懷心思，也是無心過年。只有日漸風光的大楊妃在操辦著宮中的盛宴，美其名曰要讓皇上開懷，實則將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已經坐實權位詔告天下。
除夕宴的邀請單送到了將軍府，我看著那張披紅掛金的邀請單，搖了搖頭，大楊妃終究還是比不過深謀遠慮的長孫皇后，加上長孫無忌的幫襯，也難怪日後她和李恪會晚景悲涼。雞毛撣子沒有接到邀請，正氣的呱呱亂叫，隨即她又看到了給將軍侍妾的邀請單，立刻人五人六了起來
「宛如，來來來，這可是你第一次和謀兒出門，一定要打扮的漂亮些。哎呀，瞧我瞧我，這女人啊，不需要多美，做人家的妻子最重要的，就是肚皮爭氣，哈哈。」
那小妾坐在一旁，很害羞地低著頭，我笑笑，和小狗牽著手回房去準備賀禮。身後傳來雞毛撣子的埋怨
「哎呀，宛如，你得主動些。那只不會下蛋的母雞……」
我沉默地走著
「娘子，怎麼了？可是因為她的話不開心？我從來沒有承認……」
我擋住他的嘴
「別說了，我都明白。那日我不是說了麼？我已經定下來了。選擇好了。」
小狗的目光閃了閃，單手握住我的手
「過了年我們就去鳳翔如何？你一直誇讚那裡的風土。」
我點點頭，沒有異議。心中盤算著如何向皇上說明。卻不見小狗眼中的複雜光芒。
今年的除夕晚宴，大楊妃恐怕是下了血本。從宮門起，所有亭台樓閣都金碧輝煌，燈籠高掛，將整個皇宮映襯得如同天宮一般。自午後開始，天上就飄起了雪花，讓這景象更添了一份仙魅之意。
我和小狗都穿著紅色的皮襖，交握著雙手，緩步向含元殿走去。一路上不住向來往的官吏們打著招呼，那個小妾跟在我們身後，極為乖巧。像是一個丫鬟。
還沒到時辰，含元殿已經是人聲鼎沸。大臣們都在相互拜年問好。我還看到高陽公主正挽著一個瘦高男子，眉目含笑，微挺的肚子有些刺目，她也看到了我，故意挺了挺肚子，得意地看著我，我只是淡淡笑了笑，禮貌地點點頭，轉過臉不再看她。餘光看到她氣急敗壞地衝著身邊的房遺愛大吼大嚷。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楊妃娘娘駕到。」
一瞬間，含元殿安靜了下來，百官都跪在地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楊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恭祝我大唐春滿乾坤，千秋萬載！」
「哈哈哈，眾愛卿平身。快快就坐吧。來，我先來敬各位愛卿一杯，大家辛苦了。」
所有人都站起來飲下了杯中酒。在一旁坐好後，我掃了掃主位上幾個人，唐太宗坐在中央，眼角眉梢不掩憔悴，但仍是強撐著一股威儀。一旁妝容精緻的皇后和嫵媚動人的大楊妃可謂是平分秋色，各擅勝場，能夠長居皇帝左右而榮寵不衰，也必然是有其優長啊。再看皇帝右首坐著長孫無忌，正低著頭喝茶。左首則坐著李承乾，李泰，李恪還有一眾皇子，雲勃坐在我對面，接觸到我的目光，他回了我一個淺笑，我從沒有見過他臉上有這般純粹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兩眼，他身旁坐著一個長髮垂首的綠衣女子，看不清面容，想來是他新納的姬妾。
「報！啟奏皇上，宇文公子命人送來賀禮，祝天祐大唐。」
「哈哈，好！還是翼兒有心。他人呢？」
「回皇上，宇文公子正在天竺境內為皇上皇后尋找千年老參，沒能趕回來。」
皇上有些動容，看看一旁的長孫皇后
「翼兒這孩子。」
長孫皇后點點頭
「皇上，您沒有白疼他呀。」
「報！啟奏皇上，吐蕃送上賀禮，祝大唐長盛！」
「報！啟奏皇上，南詔送上賀禮……」
「報……」
……
眼看著唐太宗的眉頭越來越舒展，原先的抑鬱之氣一掃而空，眼中儘是睥睨天下的光彩
「報！啟奏皇上，天竺王……」
那侍衛吞了口口水
「天竺王率五萬兵馬，集結長安城外……說是……來給皇上賀歲……」
「混賬！」
唐太宗拍案而起，所有人一下子靜默了下來，大殿上原本歡樂的氣氛戛然而止。
「什麼賀歲，集結兵力，攻入大唐，如今已經兵臨城下，這叫做賀歲？分明是造反！邊關的首領是幹什麼的？劍南道的將領都幹什麼去了！」
「皇上息怒！」
「兵部！」
「在！」
「長安兵力有多少？」
「回……回皇上，僅有兩萬。」
唐太宗怒目圓瞪
「到底怎麼回事，我百萬駐守邊關的兵士，都在何處？」
「報！啟奏皇上，天竺來使，說……」
「你說！」
「說……讓……讓皇上傳位於吳王殿下……就……就退兵。」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恪身上，李恪站起身來，急忙跪下
「父皇，切莫聽這些人胡說，此事與兒臣無半點關係。」
長孫無忌起了身，厲喝
「好一個狼子野心，你與你母妃謀劃甚久，弄了這麼一個除夕宴，想來是讓我們放鬆警惕，皇上，這樣的亂臣賊子，不可姑息！」
大楊妃慘白著臉，抖著嘴唇
「皇上……不……臣妾……啊！」
唐太宗一巴掌將大楊妃打在地上，大楊妃跪著不敢做聲，嘴角流下了一滴血。李恪眼中痛意頓現，嚥了嚥口水，沒有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