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麼想,還是得進宮一趟。這暖房還真不是徒有虛名的。我在裡面呆了一會兒,果然是暖意熏人。
「皇后娘娘到!」
「給母后請安。」
「快起來,身體不好就不必多禮了。」
長孫皇后沖旁邊做了個手勢,幾個老宮女心領神會,將暖房的下人都清了出去。我站在那兒淡淡不動。
「安康,來,坐下,讓母后好好看看。誒,這小臉都瘦了,得好好補補才是。你啊,不該這麼魯莽的。這下不僅折騰了自己的身子,還烙下了大患。要知道,孩子可是我們女人一輩子的盼頭,你如今這身子……」
我皺皺眉
「母后有話直說,什麼孩子?」
長孫皇后用帕子微微捂了捂嘴,好像有些懊惱
「你看我,駙馬曾經請求我們不要告訴你的,算了,我就同你說了吧。你的身子受寒過深,元氣大傷,恐怕以後無法有孕了。」
無法有孕……我眼前晃了晃,勉強用手撐著桌子,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我不能做母親了……難怪,小狗自圍獵場回來,一直不碰我……也是,誰願意做無用功呢……
我咬咬牙
「母后就是專程來告訴我這個的?」
長孫皇后翻看著手中的錦帕
「昨日,你的婆婆,將軍府的老夫人來宮裡求見。你可知是為了什麼?」
我心中冷哼一聲,雞毛撣子恨我至極,如今除了落井下石,還能怎麼。長孫皇后見我不回答,接著說
「她央求我做主讓將軍休了你。按理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確實是犯了七出,要休了你也並不是不可,不過你又是皇室公主,考慮到皇室顏面,我還沒有答應她,只說要想一想。你看母后還是向著你的。」
「如此,多謝母后了。」
我冷冷應道,長孫皇后也不惱
「你也莫怪老夫人,可憐這天底下的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兒,總是……」
她拿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最近為了太子,我可不也是操碎了心麼。」
我明白了過來,長孫皇后這次叫我進宮,想必是為了李承乾的事情了。
「母后若有事差遣安康,請直說無妨。」
「你也知道,你父皇在查秋狩刺客之事,我只希望,你不要說出那日在楊王妃帳外與太子有過交談的事情。」
「這件事我如何隱瞞?當時並不止我一個人在,周圍還有……」
我突然停住,不敢置信地看她
「你把他們給……你是一國之母,他們是為了你們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士,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你就為了這一己私利……」
她抿了抿唇,眼光閃爍
「你沒有做過母親,是無法體會的。」
我哈哈大笑,滿心苦澀
「托您兒子的福,我也做不了母親了。放心好了,我不會去摻和這些事。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不需要我去改變它。你不需要用那些虛名來威脅我,若小……夫君會因為你而休了我,那麼他也就不值得我去相守。你走吧,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了。」
她有些踉蹌地起身,走到了門口,幽幽地說
「曾幾何時,我也如你一般……只是你不明白,萬事只是命,半點不由人,是啊,若不是我兒子,你不會做不成母親,可是若不是你的母親,我又如何會像今日這般,守著這**,惶恐不安。」
一輪輪地嚴查過後,秋狩的刺客終於被抓住,全部被判處了斬立決。也不知皇上信或者不信,反正這一次的事情長孫無忌,太子是脫了身。但他們並沒有多好受,皇上越發寵信李恪,太子幾乎被架空了。長孫無忌也安分守己了很多,除了上朝,其他時間很少出現在人前。
將軍府卻沒有那麼平靜。雞毛撣子逢人便諷刺家中有一隻不會生蛋的雞,我也懶得去跟她吵,就由著她說。誰知過了幾日,她居然不知從何處接回了一個女子。說是為小狗納了妾。
「客兒乖啊,來,叫姨娘……」
「咿……呀」
「哎呀,客兒真乖!」
小花在一旁刺繡,看著我逗弄客兒,有些欲言又止。我瞄她一眼
「有話就說,幹嘛吞吐。」
「姑娘……」
剛說了兩個字,她的眼圈就紅了起來,我有些受不了地擺擺手
「停停停,哭什麼啊。你姑娘我好著呢。不就是個妾麼?莫說小狗還沒有承認,就算承認了又如何?我照樣活我的。大不了我帶著你和客兒回鳳翔去。反正祖姨娘和素察也過得很好,客兒的爹……哼,我不想提他。你看,鳳翔的鋪子也需要照看呢。」
小花這個單純的丫頭,果然上了當
「是啊,我也惦記著,幸好上次劉大人帶著童少爺回去的時候,答應幫我們照看著。」
我的思緒轉回了那個午後
「小貓,我和四弟準備回鳳翔去。」
「怎麼就回去?」
「四弟的毒雖解了,但身子骨一直不好,童郡守不放心,讓我們趕緊回去。這裡是我查到的,有關長孫無忌和木家的一些牽連,先放在你這兒,等送四弟回去,我再找時間來。」
我張口想要告訴他們長孫無忌其實就是殺害祖湘的兇手,可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們若是知道了,「銅鑼燒」還能好好養傷麼?劉景還會輕易放過長孫無忌麼?他們聽到李彥允無情無義的舉動,又會如何傷感。
「別擔心了,其實木家的案子也算是結了,這些皇家恩怨,本來就不是我們應該摻和的。你們快回去吧,順便幫忙顧著我的店舖。」
「哈哈,倒不了,放心吧。」
臨走前,「銅鑼燒」有些擔憂地問
「小貓,答應我,你和將軍,會好好的。」
收回思緒,拍了拍正在我頭髮間肆虐的客兒,也不知,這樣,算不算好好的。
「想回鳳翔,怎麼不同我商量?」
小狗走了進來,想來是剛換下朝服,沐了浴,頭髮還散著濕氣,我將客兒抱給小花,很習慣地拿起一條巾帕給他擦拭頭髮,小狗伸出左手握住我
「真的想回去?」
我搖搖頭
「說笑呢,你還信了。」
小狗捏了捏我的手,放在嘴邊輕吻著
「等過了年,我的事兒都辦完了,我帶你去。你若喜歡,我們一直在那兒住好麼?」
我看著他,笑了,原來我和你,不需要任何語言,只要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一直在。這樣的感情並不是電影情節。
夜半,萬籟俱靜,只有寒風呼嘯,長安的初冬已是哈氣成冰,連家畜雞狗都安眠不願出窩,一道身影落在將軍府的屋頂,衣袂飄擺,長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