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猶在耳，言猶在耳……
看著眼前血泊中的祖湘，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過了兩個多月，我們挑了一個好日子，送湘兒出閣。大清早我和小花就張羅開來，雖說祖湘說不需要大操大辦，但我們都希望給她一個最精緻的婚禮。我們歇了業，把大廳佈置起來，紅色的綢子佈滿了整個房間，正中間擺了兩把椅子，背後的牆上大大的喜字惹人心動。
劉景，「銅鑼燒」，小狗，素察都到李彥允那兒去，只等著吉時一到便出發。時辰快到了，祖湘在我們千呼萬喚中，扶著祖姚走了出來。雖然我們已經體會過了這套嫁衣的美，可是真的穿在新娘子身上，更讓我們看傻了眼。
祖湘從沒有像今日這般美麗，明眸善睞，略施粉黛，朱唇微啟，欲語還休，那明媚的小臉上不知是塗了胭脂還是因為害羞，一團粉嫩通紅，像個等待著被人啃咬的蜜桃。那襲嫁衣完美得貼合在她身上，將她的皮膚襯得皎白如玉，因為懷孕而越發豐腴的身子因為那V字設計而顯得更誘人。
祖姚雙眼紅通通的，扶著祖湘的手還在不住顫動，想來是見到自己的女兒這般美好，心中感動。小花也是在一旁抹著眼淚。
外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小花跑到門邊
「來了來了，一定是新郎官來了。」
我笑著往外看，想要調侃一下李彥允的迫不及待，這時辰還沒到，就來了。誰知，我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眼中彷彿是慢鏡頭的播放，木門一下被砸開，小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撞上了一旁的柱子，慘叫一聲一動不動。祖姚下意識地將祖湘護在身後，但隨即被衝進來的幾個蒙面人給推到了一旁，我還沒來得及衝上去就被人點住穴道。只能赤目瞪著一個蒙面人抽出一把長劍，朝捂著肚子驚叫的祖湘刺了過去……
「啊！」
「小貓，小貓。你怎麼樣了？」
我全身被汗水侵濕，只覺得透心的冰涼。看著眼前小狗焦急的臉，我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個夢。還好是個夢。剛想笑著說我沒事，突然旁邊傳來幾聲大喊
「湘兒！」
「不！」
我一個激靈跳起來，還是大紅的靈堂，但已經凌亂不已，大門被卸了下來，散在一旁，小花軟軟地倒在一旁的椅子上，臉上有很多劃痕，嘴角還有一絲血跡。祖湘被素察抱在手中，亦是一動不動。祖湘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柄長劍，口裡不斷吐著鮮血，李彥允，劉景和「銅鑼燒」圍在她身旁，李彥允握著她的手，淚流滿面，嘴唇亂抖
「不，湘兒，你會沒事的，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你會沒事的……」
祖湘又吐出一口鮮血，含糊不清地說
「我……美嗎？」
李彥允親吻著她的手
「美，美，以後每一天湘兒都這樣為我打扮，可好？」
祖湘渙散的目光在屋子裡搜尋著
「小貓……」
我顫抖著推開小狗，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湘兒，不……不是真的。」
「小貓，謝謝你……救救孩子……」
她溫熱的血沾到了我的手上，讓我覺得皮膚被火燎一般的疼痛，我心如刀絞，胡亂點著頭
「孩子會沒事的，你也會沒事的。」
李彥允突然瘋狂地推開旁邊的人，想要抱起祖湘
「我帶你去醫館，你不能死！不能！」
劉景伸手一點，將李彥允點暈過去
「湘兒現在的情況，不能碰，稍稍一動……」
他哽咽一下，沒說下去，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應聲而斷。「銅鑼燒」伸手抹了抹祖湘嘴角的血
「五妹走了……」
「不！」
我抓住「銅鑼燒」的衣服使勁搖晃
「你胡說八道！她還好好的，她還是溫熱的，她沒事，她還沒有行禮，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孩子……」
「小貓，不要這樣。」
小狗將我摟住，制住了我的雙手，我動彈不得，只能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一屋子人，誰也沒有動彈，祖湘擱在劉景臂彎中的小臉開始蒼白起來
「蒼天有劫，大地懷悲。這孩子有佛緣，你們可願讓我救他一救。」
不知什麼時候，房中多了一個白衣白胡的老人
「了無大師！」
我吃驚地看著來人，心中彷彿突然出現了陽光，我爬過去，跪在他跟前
「大師，你救救湘兒，你是大慈大悲的人。救救她。」
「什麼，你就是了無大師？」
劉景也站了起來
了無大師輕輕將我扶起，手上彷彿帶了魔力，讓我不得不順勢站起來
「天命難違，這位母親已死，但我尚能救回她腹中胎兒。」
他走過去，將手放在祖湘的腹部，口中喃喃自語，手上先是指尖輕推，然後變指為掌。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一聲像是小貓叫的聲音響了起來，了無大師從懷中掏出一塊白布，撩開祖湘的嫁衣，抱出了一個小小的嬰兒。將嬰兒交給了我，這是個男孩兒，那皺巴巴，紅通通的小臉上帶著血跡，因為還不足月，手腳纖細得彷彿一折就斷。我的淚忍不住滴了下來，滴到了他身上，孩子彷彿能感覺到我的悲哀，細聲哭泣起來。了無大師拿出一塊玉珮放到了孩子的胸前，對我說了一句
「姑娘，恨之一途，茫茫無涯，莫要懷恨，莫要懷恨。」
我抱著孩子，還沒來得及體會他的話，了無大師便像來時一般，消失得無聲無息。
一場喜事變成了喪事。湘兒在祖姚死去活來的哭聲和李彥允一言不發的隱忍中下葬了。劉景和「銅鑼燒」都擔憂地看著他，怕他受不了打擊，但李彥允異常平靜，一日日只是抱著孩子，小心地餵食著米湯。直到有一天，我和小花正坐在房中收拾祖湘的遺物，他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你看，這是湘兒原先的衣服，剛見到她，我還以為她是個可愛的小弟弟。那時候，他還為了討你歡心，專程要我教她作詩。」
「你看，這是她的第一件女兒裝，這嫩黃色的料子，當時穿在她身上，很是討喜。」
當我收到了祖湘的金算盤
「你看……這……」
我眨眨眼，滾落兩顆淚珠，再也說不下去。李彥允將孩子放在我懷裡
「讓他在你們這兒，我已經跟二哥四弟說好了，沒人知道這孩子活著。我現下不能認他。」
我愣了一下，看著孩子酣睡的紅撲撲的小臉
「你是說，這孩子會有危險？」
「當時的情況，那些人明顯是衝著湘兒去的，這孩子，會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冒險。」
他抓過了金算盤，細心地貼身藏在身上，懇切地看了我一眼
「請幫我照顧好他。」
說完，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