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小狗牽著我的手向前走去。我們都沒看到，就在我們一路說說笑笑的身影遠去後，一直隱在暗處的一雙深眸緩緩走了出來。那眸色中，儘是複雜和陰暗。
第二日，我接到了祿東贊留給我的一封信：
「菲菲，昨日一別，不知何時能見，當初在吐蕃初見你，就覺得你與美多一樣，是個敢愛敢恨，瀟灑至極的女子。莫要讓宮廷磨光了你的性子，也莫要在心中存有仇恨，需知道，仇恨，是男兒的事。得空了，便回來看看。」
我看著拿信給我的宇文翼
「他怎麼不回來看看我再走啊？」
宇文翼歪歪腦袋
「這我可不知道了，昨兒我醉得一塌糊塗，今天早上一起來，便不見他蹤影，只有這封信在桌子上，上邊寫著『菲菲親啟』。我就給你拿來了。」
早上一起來就不見了……這不像是祿東讚的作風啊。我搖搖頭表示不解
「對了，我要出宮去看看祖湘他們，一起嗎？」
「他們？」
「對啊，是我在鳳翔結識的幾個好朋友。他們個個文韜武略，都是不可多得的知己哦。」
宇文翼挑了挑眉
「哦？文韜武略，這評價可不低啊。既然菲菲你如此盛讚，那麼我便隨你一去，反正已近年關，我的事情也差不多忙完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就要過年了呢。無論時間地點，只要是在華夏大地上，過年都是一件讓人激動的事情。我一路和宇文翼走著，一邊嘰嘰喳喳地跟他討論著各地過年的風俗，宇文翼見識不凡，不僅對大唐的各個地方的民俗如數家珍，連一些外族和他國的習慣也瞭如指掌，且描繪起來有聲有色，讓我聽得欲罷不能。
不知不覺就到了樂天客棧門口。我和宇文翼剛一走進去，就看見劉景他們坐在大堂，都神色凝重。而祖湘則紅著眼眶低著頭小聲啜泣著。卻不見李彥允。我見祖湘那可憐樣，急忙走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是誰欺負你？」
祖湘「哇」的一聲哭倒在我懷中，我見她泣不成聲，焦急地邊拍著她邊問劉景和「銅鑼燒」
「到底怎麼回事？」
劉景敲了一下桌子，震得杯盤亂顫
「我真不知道，三弟怎麼會變成這樣，他……」
「銅鑼燒」拍了拍他的肩，還算鎮定地解釋道
「昨夜五妹不肯回去，堅持要在這裡等著三哥，我們便多給她開了間房。她一夜未眠，總算等到了三哥，三哥早上來了之後，起初還激動萬分，與我們寒暄，誰知當他知道了五弟變成了五妹，而五妹又懷了他的孩子，他當場就變了臉。只說了一句『這孩子，不能要。』。二哥氣的直接動了手。」
我只覺得熱血沸騰，這是人說的話麼？祖湘為他受了多少苦。我咬牙切齒地問「銅鑼燒」
「那這個陳世美現在在哪裡？」
宇文翼瞪大了眼睛
「陳世美？菲菲你跟我說的幾個朋友裡頭，好像沒有這個名字啊？」
我愕然一下，突然想起現在陳世美他老爸搞不好都還沒生。晃晃腦袋
「哎呀，不管啦，那個沒有良心的傢伙到底在哪兒啊？」
劉景有些恨恨
「誰知道？」
「有人來找三哥，說是出了什麼事，他說之後來找我們。」
祖湘帶著哭腔慢慢抬頭，我看著她皺起來的小臉，心疼死了，急忙給她擦乾眼淚
「不理他了不理他了，這個死沒良心的，我就是你肚子裡孩子的乾娘，以後這孩子有我罩著，不怕，不怕。」
「菲菲。」
宇文翼小心開口
「我一路聽你說你的幾個至交好友，現在見了這兩個，都是器宇不凡，人中之龍，想來那位李公子也必然不差，這樣的男子怎麼會是負心薄倖的人，剛才聽你們說，他只是說了，這孩子不能要，若是他不想負責，該當要說，這孩子我不要，或者這孩子不是我的才對啊。既然是不能要，想必他是有苦衷的。」
宇文翼一番話聽得劉景沉默下來，「銅鑼燒」連連點頭
「這位公子說得不錯，我們似乎沒有搞清楚狀況，就開始問罪了。」
宇文翼大方上前，向劉景二人拱手道
「方纔情況特殊，未來得及向二位介紹自己，我複姓宇文，單名一個翼字。」
「宇文翼？」
「文天的大掌櫃？」
劉景和「銅鑼燒」急忙恭敬地回禮，劉景上下打量了宇文翼一下
「素聞文天錢莊的大掌櫃年輕有為，胸藏甲兵，且為人光明磊落，劉某一直想結交，可惜無緣，今日還是沾了小貓的光啊。」
宇文翼被誇獎，也不喜形於色，只是淡笑著擺擺手
「哪裡哪裡，在下俗人一個，只想暢遊山水，訪遍天下，這些產業都是我手下的能人在打點著，不然我就算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兼顧啊。」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對宇文翼介紹道
「這位是我說的，神捕劉景，五兄弟……額，兄妹之中排行第二，這位是童羅紹，排行第四，那個跑走的，叫李彥允，排行老三，祖湘你認識，是他們的五妹。他們幾個啊，皆是文武雙全，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正寒暄著，只見李彥允走了進來，表情很是緊張。臉上還有一塊青紫，想來剛才劉景出手不輕。祖湘眼睛紅著，卻還是忍不住帶著些期盼地望著他。
宇文翼見氣氛突然凝重，便叫來了掌櫃，要了一個雅間
「諸位，不管要怎麼解決，這事情始終關係著祖湘姑娘的清譽，不方便在外堂這麼說，不如我們進雅間去，慢慢道來。」
李彥允感激地看了看他，衝他點點頭。
一進了雅間我就忍不住質問道
「李彥允，你究竟準備怎麼辦？這事情可是你做出來的，人家祖湘好好的黃花閨女，如今挺著肚子還千里迢迢地跑來尋你，這段日子吃了多少苦你可知道？起初她孕吐的時候，在馬車上每日都憋得小臉通紅，有時候吐得膽汁都出來了，只要我們一提你，她就強打精神拚命吃東西，吃了繼續吐。後來到了這兒，她好幾次差一點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為了安全她自己一個人住在店舖裡，她是個多膽小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力量讓她能鼓起勇氣做這些事情啊？」
李彥允看著我，他原本秀氣俊朗的臉上滿是憔悴，臉色帶著些蒼白，眼中滿是痛苦
「小貓，你不明白。」
他動了動嘴，最終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認真地望著祖湘
「湘兒，你怎麼這麼傻。我……我不值得，當初就不值得，現在，更是……」
「哇！」
祖湘一下推開了我，撲了上去，嚇了我一跳，這小傢伙真是出人意表。
「嗚嗚，三哥，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可是我不後悔，我不後悔，我只想要陪在你身邊，以前我不敢告訴你我是女兒家，你可知道我看著你與其他女子要好，心中有多難過。如今……如今我能用真面目對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