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晚間詩會的時間還早,我抽空去了趟春餅鋪子,還沒走到,就看見鋪子的門口烏泱泱好大一群人,一向秩序井然的鳳翔民眾不知為何,竟然群情激奮地擁在店門口。莫非發生什麼兇案?我嚇了一跳,跑過去,奈何旁邊的人太多,我根本擠不進去,只好在後頭蹦來跳去。
旁邊一老漢見了我的樣子,拽著我
「姑娘,回家去吧,你小小年紀,又是女孩子家,何必要來與我們搶酒喝?」
我聽得迷迷糊糊,只好抱拳恭敬地問
「老人家,你們為何都擠在這店門口?」
「姑娘你不是來買朝鳳酒的?那可太好了,這朝鳳酒工藝精湛,口感醇厚,我活了大半輩子,沒有喝過那麼精道的酒啊,連我們鳳翔百年老字號的鳳酒,都遠遠不及。可惜這朝鳳酒每日只售三十合,而且一人只能買一合,我們都是嗜酒之人,一時,也顧不得禮法了。只是想著先到先得。」
那老漢說完了,又焦急地朝前面探去。我心裡樂開了花。看來這朝鳳酒已經面世了,看來效果斐然啊,王掌櫃果然是個生意精,居然想出了這種限量銷售的方法。
「杜姑娘,杜姑娘。」
身後突然有人拽我,我回頭,是個青衣小廝,他悄聲對我說
「杜姑娘,王掌櫃請姑娘從後頭進去。」
我跟著這小廝繞了好長一段路,才繞到了店舖的後門。還沒進門就聽見王掌櫃極具穿透力的笑聲。我剛進門,王掌櫃就用與他身體很不相符的速度飛步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笑得眼睛都陷到了肉裡邊兒去。
「杜姑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那,我這家鋪子以往雖顧客盈門,卻沒有像現在這樣過,如今一日三十合酒的收益就要遠遠超過我平日收益。今日我還收到了童郡守的來信,說是這朝鳳酒被選為鳳凰會上專用的供酒。這真是無上的榮譽啊!」
我被王掌櫃辟里啪啦一連串的話招呼得有點暈,只好也跟著笑瞇瞇。王掌櫃回身接過了小廝手裡的一張紙遞給我
「杜姑娘,這是你在文天錢莊的契條,以後我會將每半年你的收益放到錢莊去。到時候你拿著這契條,就可以取出來。」
我接過來,那契條是一大張比較厚實的生宣製成的,上面有各種印章,還有規整的圖畫。怎麼又是文天錢莊,還真是躲不過……不過我如今是杜小貓,不是羅菲菲,應當也無事。想著,就小心將契條收在懷中。
問了停花閣的具體位置,竟然離我的神仙屋只有幾步遠,就在下一個街口。於是我回了趟神仙屋,用包裹裝了幾個娃娃,慢慢溜躂了過去。停花閣是一間很有山野氣息的酒樓,站在門口就能聞到花木香氣和食物的香味雜糅在一起,飄出老遠。它沒有圍牆,西邊是一棵參天大樹,樹幹大約要五六個人合抱,成了一個天然的圍牆,剩下的部分,全部種上了一叢叢的翠竹。
這裡和茉莉師傅家真是異曲同工,鳳翔並不是盛產竹子的地方,這裡的人怎麼這麼喜歡竹子,真是不理解。
我正端詳著那些翠竹,只聽身後傳來馬車響聲,我回頭一看,姜白站在我身後,衝我笑著,「銅鑼燒」剛剛跨下馬車,向我點了點頭,便將目光轉開。姜白溫言道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竟然在這兒碰上杜姑娘了,我們一同進去吧。」
我點頭,跟著他們進了停花閣,這裡真是文人騷客的聚會首選啊。裡面的佈置風雅不俗,一樓是大廳,但每一張桌子都用翠竹隔開,裡面的人影晃動,外邊看不清楚。身穿綠色衣袍的小廝和侍女邁著優雅地步子,穿梭在翠竹之間。
姜白他們顯然是這裡的常客,無需帶路,就自己朝樓上走去,樓上看起來是包間了,我們拐進了左手邊的第一間房。侍女為我們開了門,劉景,李彥允和祖湘三人已經在裡面等著了。看到我進去,李彥允高興得一下蹦了起來
「杜姑娘你總算來啦,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對姑娘可是……嗚嗚……」
一旁的劉景用扇子堵了他嘴,不理會他擠眉弄眼地發出嗚嗚的悶響,有些無奈地對我說
「杜姑娘你莫要放在心上,這小子每見一個女孩子,都這副嘴臉。這句話都用了二十多次了。」
我皺皺眉
「才二十多次?鳳翔鎮的姑娘那麼少啊?」
李彥允又露出了像上次一樣「我被打敗了」的表情,屋裡一陣靜默……接著屋裡爆出了一陣大笑……
「哎喲,哎喲,杜姑娘,你也太與眾不同了,我就沒見過有姑娘被調侃了是這反應的。」
劉景使勁揮著扇子,似乎這樣就能把氣喘勻。姜白和「銅鑼燒」盡力忍著笑,卻也是縮著肩膀,全身亂顫。最耐人尋味的要數祖湘了,剛剛聽到李彥允調侃的話,他臉上不像其他人那樣露出曖昧看好戲的樣子,卻有些黯然。如今,卻又驚呆了看著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小鹿斑比一樣可愛,長睫毛刷刷刷地擺來擺去。
我聳聳肩,見祖湘旁邊還有一個空座位,便過去坐了下來,然後從包裹裡掏出那幾隻小布偶放在桌子上。他們幾個頓時停住了笑,好奇地看著我手中的布偶,李彥允手快地搶過一隻,左右看著
「杜姑娘,這是什麼啊?長得很是討喜呢。」
身邊的祖湘也嚥了嚥口水,看著那幾隻布偶,眼中滿是興奮。很小聲地問了一句
「我,可以看看嗎?」
這祖湘,長得那麼可愛就算了,連聲音都那麼綿軟,若不是這裡似乎不盛龍陽之風,我差點就要懷疑他性向了。我抓起玩偶,遞給他們一人一隻,一邊說著
「與各位相遇是我莫大的緣分,我叫做杜小貓,大家以後,管我叫小貓就行,這個是我的店舖,神仙屋裡面要擺賣的東西,都是上古神獸的模樣,先送給大家玩賞玩賞。」
「神仙屋?在哪裡?」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銅鑼燒」的問題,就聽李彥允噴茶道
「噗,哈哈,你叫小貓啊?還真是人如其名,哈哈哈。」
我無奈地白他一眼
「是的,我就叫小貓,不知李兄有何見教了?」
李彥允也不答話,端起了手中的茶盞,繞過桌子向我走來,每走一步,口中就吟一句詩,一共走了八步,一首絕句就應孕而生
「燕翼早豐離意起,正是麥黃秋刈時。
一載春夏倏成念,幾更懷愁欲廢詩。
珍饈料理嘗殆盡,惺揉睡眼夢花遲。
憑欄悠然婷婷立,樹下貓兒愛落華。」
姜白面露笑意
「三弟你這就開始了?這首詩意境開闊,瀟灑不羈,竟已經提早聞得了秋風落葉之慵懶。三弟還是驚才艷艷啊。」
祖湘更是一雙眼睛充斥著滿滿的傾佩和羨慕看著他。李彥允卻看著我,將茶一飲而盡
「我借這首詩,來歡迎我們的小貓妹妹啊!」
說完還衝我眨眨眼睛。這個李彥允,出口成章,果然不負鳳凰會魁首之名。只是這人性格怎麼如此不正經,讓人愛不起,恨不起。這廂劉景啪地開了扇子
「既然三弟都開頭了,那在這珍饈還未上來之前,我也來獻醜一首吧。」
他思考了一下,站了起來,用扇子做劍,行雲流水地使了一套劍訣,一套劍訣使完,一首詩也吟完了。
「鳳城如畫裡,江清晚晴空。
袖濕寒欲風,赤色老梧桐。
北裡山雲厚,登高畏雨重。
念留停花閣,夏紅哭春柳」
PS:這一章中的詩句皆是原創,如有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