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口氣,嘿嘿一笑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總會想到辦法的。能和幾位相遇,實在是我的榮幸。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說完咕嚕一下,干了茶水,用手一抹嘴巴,揣起包裹,抱拳
「今日小妹還有事在身,改日得空,定當登門拜訪。」
李彥允見我毫不修飾的作風,樂了
「美姑娘,你比我家五弟還爺們兒幾分吶!」
這話一出,一桌人又是一陣悶笑,只有祖湘一人滿臉漲紅,瞪了他一眼,卻是滿臉嗔意,李大才子顯然不知道見好就收什麼意思
「不過你都不知道我們的門在哪兒,如何登門拜訪啊?」
我頓時腦門掛滿了黑線,兄弟啊,這是敬語,敬語,你是怎麼當才子的你……我無語地盯著李彥允,有種掐死他的慾望。姜白伸手磕了李彥允腦門一下,惹得他哎喲一聲
「杜姑娘,你莫理會這個混小子,他就是這樣,成日長不大。明日晚間,我們要在停花閣舉行一個小詩會,若姑娘有興致,可以來與我們談詩論文。」
「那真是榮幸之至,明日我一定到。」
又客氣了幾句,我拿上包裹匆匆走出了酒樓。回到店舖,陸秋果然已經餓得嘰哇亂叫。我將包袱扔給他,讓他上裡屋吃去,就迫不及待地參觀起了裝修的進度。
我驚喜地發現裝修居然已經完成大半,連臨街的架子都初具雛形,照這樣下去,後日我就可以擺貨賣東西啦!
這鳳翔的民風之淳真是不摻水分,我給他們的工錢是按天來的,他們若將工期拖得越長,我自然要付的錢也越多,可這些工人們真是實在。這讓我這個在烏煙瘴氣的大都市見慣了爾虞我詐,利慾熏心的人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
我走到街口,打了幾斛涼茶放到屋子裡,招呼他們
「大家辛苦啦,都來碗涼茶吧。」
工匠們紛紛擦著汗,圍了過來。熱情的工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問我這店舖要賣點什麼,誇我是他們見過最有主意的主顧什麼的。
我靈機一動,趁機宣傳道
「我這裡賣的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兒,大家以往一定沒見過,到時候小店開張了,大傢伙一定過來,給捧個人場,喊上街坊鄰居們一起過來看看啊。」
那些工匠們喝著涼茶,都紛紛答應著,說一定要帶女人孩子們過來。
我安頓好了他們,只來得及從陸秋的嘴邊搶下一塊甜糕,三兩口嚥了下去,就馬不停蹄地向茉莉師傅那裡趕去。
到了的時候,莫離已經在琴邊等著我了。我歉意地對他笑笑
「茉莉師傅,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他搖搖頭,示意我坐下,將昨日的琴曲複習給他聽。我喘勻了氣,定定神,還算熟練地彈了一遍,只見莫離眼中略有讚賞之意。他靠過來,接著手把手為我示範新的樂譜。
我聞著他身上的竹子香氣,舒服地彷彿每個毛孔都大開著。
「茉莉師傅,你很喜歡竹子麼?」
莫離握著我指頭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我好奇地看他,他依然溫和地笑著,搖搖頭。我的好奇心並不強,但對於這個茉莉師傅,我總有一種心疼的感覺。每每見他,就覺得彷彿看見一道冰河,涓涓細流在厚厚的冰層下面掙扎流淌著,引得我總想要去為他打破那層寒冰。
「茉莉師傅,你平日,做些什麼?」
莫離見我無心學琴,追問不休,索性放開我的手,拿過紙筆,回答道
「做些讓自己活著的事。」
茉莉就是茉莉,吃喝拉撒,都能搞得那麼有藝術性。我趴在琴台上,手撐著腦袋,看著他
「茉莉師傅,你有喜歡的東西麼?」
他點點頭,將手指伸出來,朝著地面,在空中圈了一個大圈。示意喜歡的東西有很多。
「茉莉師傅,那……你有喜歡的人麼……」
不知怎麼,我突然覺得前面問的那些,似乎都在給這一題做著鋪墊,我的臉微微發燙,但不願轉開視線,仍然盯著他,希望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
莫離看著我的眼睛,神色莫測,許久,才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意,用手輕輕點了點我的腦門。
我被他看得有些狼狽,也不敢繼續追問,只得清清嗓子,專心學琴。時間過得很快,剛學完了一首曲子,陸秋撩簾子進來了。
「小貓,我們該回去了。今日木小姐設宴,請我們參加。」
說完,跟莫離交換了個眼神,先走了出去。我看著正在收拾的莫離,猶豫著問
「茉莉師傅,我,我的小店舖,後日開張,你來看嗎?」
莫離笑笑,在紙上寫了「盡量」二字。我咬咬唇,有些不甘心,但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只得點頭,然後出門上了馬車。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只有陸秋一人在旁說著今日勞作一天的感想以及被我餓得頭暈眼花的各種抱怨。他見我毫無反應,停了下來。
「小貓,你怎麼了?今兒學完了琴你就有些不高興。」
我不知如何回答,其實我也有些訝異自己心中的鬱結。不知道為什麼,我越是與茉莉師傅面對面,越是覺得他身上有種讓我很想靠近的東西。我希望知道他的想法和行蹤,若是得不到答案,就會心頭不開。可這種話,是不能對陸秋說的。只得搖搖頭,隨口答應著
「沒什麼,明天應了劉景他們的約,要去論詩作文,你要一塊兒去麼?」
陸秋一臉你饒了我吧的樣子,搞怪地大大顫了一下
「你可得了,讓我做飯還行,作文……喏,這個給你。」
他遞過來一個看上去像是裝香粉的小匣子,我扭開來,裡面裝著些黃色的粉末。
「你要回來時將這個撒到身上,我自然會找到地方去接你。」
我收起來,估計又是什麼神奇古怪的藥材之類。古時候的人真是麻煩,以前在村裡,師父備著一堆藥材,現在又見到這些奇奇怪怪的……
馬車回到傾城山莊,立刻有人帶著我們向東邊的一座小樓走去。我還從來沒來過這座小樓,一個兩層高的建築,和山莊其他地方一樣,輝煌豪奢。大大的桃木牌匾上只兩個燙金大字——五味。
這名字題得倒是有些文采,不落俗套,只是這書卷氣的字眼跟這旁邊兒的金碧輝煌實在太不相稱了。這種地方,應該叫什麼天堂啊,神殿啊的合適。我和陸秋剛落座沒一會兒,木晚霜就蓮步輕移,帶著六七個侍女走了進來。她身後還拉著一個男子。
我有些驚訝,木晚霜看上去大家閨秀的,怎麼會隨便與男子拉拉扯扯,那男子走到桌旁,抬起頭,對我和陸秋抱歉地笑笑,這一抬頭,我更是驚得差點沒合上嘴巴,這……這不就是那天晚上那個美得像菩薩的男人嗎?他怎麼會在這裡?還牽著木晚霜的手?
大廳裡頭的氣氛有些不對,似乎每一個人都在迴避,盡量不看那男子,那男子自己也是一副為難的樣子,他掙了掙,沒掙脫木晚霜的手,無奈地說
「姐姐,你知道,娘她說過了,我是不能來這裡用飯的。」
木晚霜原本就傲氣橫生的俏臉上霎時冰霜密結
「我倒是看看誰敢將今日的事情,說出去半個字。」
她雖沒有看向別人,但是週身霎時散出了一股陰冷的氣息,坐在桌旁的我突然覺得脊背發涼,全身冷汗止不住地往外流。陸秋不著痕跡地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我的手,一股暖流湧了過來,我總算覺得結在胸口的一股冷氣散開了些,偷偷地呼了口氣。
屋子裡其他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殺氣,有些年紀小的丫頭開始瑟瑟發抖,那男子喊了聲
「姐姐。」
木晚霜表情略微緩和了些,用對她而言已經很溫和的語調說
「天辰,這裡也是你的家,連這小樓的名字都是你取的,你如何來不得。」
原來這個美得不像話的男人,是木天辰?就是木傾的兒子,哦,應該說是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