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進來後,就踏進菜地裡面查看秧苗的情形,彎著腰用手翻動著每一片幼葉。
我緩緩走到了那片照射著陽光的地方。感覺金色的陽光刷過了我的睫毛,將金黃塗滿了我的視野。很多人說,金黃是回憶的顏色。果不其然,如今這一片陽光的油彩讓我彷彿看到了面前的菜地正是當初小村子裡的菜地,而在地裡彎腰勞作的,是小狗。
我眨眨眼睛,回憶的味道不好,非常不好,有一種從鼻子到嘴巴都被哽住了的感覺。誰說回憶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的?誰?我抽了抽鼻子,試圖擺脫這種哽噎的感覺。陸秋聽到我吸鼻子的聲音,急忙大步走過來,觀察了一下我的神色。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
我搖搖頭,看著他的娃娃臉上滿是關切,突然鼻子更酸,眼淚一滴滴滾落出來。他嚇了一跳,居然抓起了肩膀上茫然看著我的天寶
「天寶,小貓為什麼哭呢?」
「吱吱吱……吱吱……」
「嗯,我也不知道,難道你剛才欺負她了?」
「吱吱!吱吱吱!」
「好了好了,沒有就沒有,別生氣啊。要不我們中午給她做她最喜歡吃的辣子拌黃瓜?」
我留著眼淚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張無辜的臉不停地耍寶,被逗得邊哭邊笑。這兩個傢伙……
陸秋見我帶著淚水的笑容,愣了愣,然後伸出手將我的眼淚擦掉
「小貓,你笑起來很好看,有一種亮亮的感覺。」
陸秋的手也很溫暖,也許為了不將手指上的泥土沾到我的臉上,他為我擦淚的是手背。這個肌膚相碰的動作,若是別人去做,我大概會覺得很曖昧,可是陸秋極為乾淨的眼睛裡面有的只是真誠,表情心無旁騖。讓我很安心地閉上了眼,享受這一刻的平靜……
「小貓……」
我睜眼看到陸秋的表情有點怪,似乎是……心虛……
「怎麼?」
「我手背上原來也有泥……」
這句話都還沒說完,某人帶著某猴子飛快地躥出了洞口
……一分鐘後,洞中傳來某女抓狂的聲音
「陸秋!」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我在陸秋這裡,也混了將近兩個月,每日我會跟陸秋去那個種菜的山洞,我現在叫它豐收穴,跟他一起做些農事。這個豐收穴得天獨厚,溫度適宜,竟然還陽光充足,後來我才明白,這個洞中溫度之所以比較高,是因為山中有溫泉,且這裡不怎麼通風所致。
起初我看到陸秋每日都要到屋前下方的澗水處挑水到洞中,很是不方便。就試著讓陸秋從山中砍來一些竹子,打通中間的竹節,做成一根根水管子。
失敗了很多次,整整忙碌了一個多禮拜,我終於成功地用這些竹子做成了一根根簡易的水管。我將這些水管的一頭,菜地裡,每隔大約兩步放一根。
接下來就是要考慮如何引流的問題了,而且每日能自動引流兩次,又不能水量過大,以防菜果爛根。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個蓄水桶的辦法,大概的原理和我們現代的抽水馬桶差不多。
我讓陸秋做了一個類似水桶,但是一側有一個漏斗狀出水口的東西,用兩根竹子架在上游的澗水當中,上面放了一個蓋子,擋住水流,但是蓋子上有一個約莫兩個拇指大的小圓孔。我實驗了幾次,發現當小圓孔開到這麼大的時候,這個木桶一天能裝滿兩次。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幾乎是自動化的,當木桶裝滿之後,由於一側的出水口很重,整個木桶會翻轉過來,將水傾倒到下面接著的竹管之中。而竹管就會將這些水運到洞穴裡頭。這樣,一日兩次的澆水問題,就解決了。
雖然只是個簡易的裝置,但是我非常神態自若地接受了陸秋為期一周的崇拜眼神。那是啊,咱這個在現代被物理折磨了好幾年的人,來了古代,怎麼能不好好顯擺顯擺。
雖說澆菜的問題圓滿解決,而且每日的食材也是非常豐盛。可是我對於米飯和麵食的慾望是日益強盛。山洞的情況並不適合種植糧食作物,而且我很懷疑這個在山裡從沒出去過的人,知不知道糧食種子長什麼樣。
午飯的時候,陸秋看我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旁邊,他迷茫地與天寶對看一眼
「小貓,你怎麼了?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麼?」
我看了看桌子上花花綠綠的菜,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大概也要變成菜了。
「我要吃飯!吃飯!」
陸秋有些為難地看我
「自從婆婆去世以後,這裡就沒有人買米面了,這山中什麼都有,就是這些東西,是沒有的。」
「那就出去買啊!」
一說出去,陸秋的表情又恐懼了起來,我看著他跟天寶兩隻,張嘴欲驚呼的樣子,急忙說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吃吧吃吧。」
陸秋為難地看著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碗裡的菜。思索了半天
「小貓……」
我抬眼盱他一下,沒精神地「恩」了一聲
「要不,我陪著你去臨近的小鎮吧,把天寶留在家中……」
我一下來了精神
「真的?」
他烈士斷腕一般沉重地點點頭。我高呼
「萬歲!」
結果陸秋嚇了一大跳,從凳子上蹦起來,神情驚惶地看了看四周,然後用手摀住我的嘴,用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說
「這話,不要隨便喊!」
我拍掉他的手
「真是的,你在山裡呆了那麼多年,還怕這個。」
陸秋聽了我的話,表情有點不自然,我心中掠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被他答應出行的喜悅沖掉了。我回到房間抓起了那件藏了首飾的羊毛衫,包在包裹裡面,然後拉著他
「快走快走。」
「我,我要先處理一些事情。」
陸秋的大眼睛裡居然迅速聚起了水光,我見他一副交代遺言的表情,無語。
陸秋喚來肥狐狸叮噹,細細叮囑
「叮噹啊,我要出一次門呢,此次出門,生死未卜,福禍難料,你要乖乖在家守著,若是餓了,又捕不到食,就自己去洞裡邊看看,那裡我還存了些乾肉……」
我幾乎吐血,這個囉嗦的男人!我抓住天寶放到肩膀上,拉起還在說個不停的陸秋就朝屋外走去。
我不知道方向,陸秋從來沒有出過門,自然也不知道,我們只有一路往北方走一下,益州自古是兵家要地,物產豐富,如果我估計得不錯,劍南道這一片地區在唐朝還是比較發達的。
我們兩人一猴在山中穿行了三四個時辰,天色已經全部暗下來之後,終於走出了山林,來到了一片鎮子,這鎮子不大,但是燈火通明,我剛想過去,陸秋拽住我,從衣服中掏出了兩個什麼東西,在我臉上貼了一片,又在自己臉上貼了一片。我一看他,此時的陸秋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
太神奇了,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易容術啊。看不出來陸秋還會這一招,我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這個面具摸上去手感和人的皮膚差不多,可是畢竟還是多了一層東西,貼合上了皮膚之後,臉部顯得有些僵硬。
我忙著觀察這個面具,一時沒想到,他既然從來沒有出過山,為什麼要戴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