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45 回師
    托那份賣保險職業的福,林旭是個善於揣摩人心的老手,他覺得不管怎麼說也好,留給陳涼一點自我感覺良好的遐想空間是正確的,不能使他感覺成功純粹是得益於外力,否則今後難保他不會越想這事就越覺得心裡不舒服。

    雖說陳涼這傢伙是由林旭一手扶植起來的,誰也不能擔保將來得勢以後,他會不會翻臉就不認人。要知道,在地球歷史中,朱元璋那廝是靠著明教和紅巾軍起家,等到得了天下之後,立馬開始著手反攻倒算,尤其是大肆屠戮自己身邊功臣的舉動,要說其中沒懷疑隱藏著同情明教,或者乾脆就是臥底的傢伙,大概很多事情也不至於做得那麼決絕。

    既然林旭自認為不方便經常出現在陳涼視野裡,同為地祇的蕭柏琅和龍石耳等盟友就變成了現成可用的擋箭牌。

    收到大江龍君敖平急吼吼送達的告急訊息,昨夜剛與陳涼會面的林旭不想再出風頭了,所以他轉告巫山神蕭柏琅,這次由祂出面向陳涼示警。

    林旭如此消極作為,無非是避免陳涼覺得自己像個提線傀儡,被背後的神祇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儘管事實真相也距此不遠,不過人類總是很難接受殘酷現實的,即便是掩耳盜鈴之舉,那也比明火執仗來得更容易被人接受。

    這時候,興漢軍的中軍大帳,由於蕭柏琅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登場,引發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正當這時,陳涼忽然開了口,他陰沉著地說道:

    「住手,你等暫且退下。」

    在場眾人驚愕地望著面色好似一泓潭水,叫人看不出深淺底細的陳涼,下屬們只得拱手說道:

    「是,末將等遵命!」

    待得無關人員全部退場後,陳涼這才露出了和煦笑容,衝著蕭柏琅施禮說道:

    「蕭山君,您此來一定是有要緊事嘍?」

    「嘩啦」一聲收起折扇,蕭柏琅自我感覺良好地負手說道:

    「不錯,秦軍南方兵團再度北上,這消息你還沒收到軍報吧?」

    聞聽此言,陳涼臉上從容自若的神色登時消失了,他急切追問說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日之前,秦軍自西南夷牂柯郡附近循沅水而下,兵鋒已直逼武陵,你的老窩江陵岌岌可危了。」

    聽到了最後一句話,沒有如預期中最糟糕的結果,陳涼稍稍鬆了口氣。

    江陵城是興漢軍最重要的戰略物資儲備倉庫,城內長年積存著足夠支應二十萬大軍兩年開銷的糧草輜重,另有兵器鎧甲等不計其數。若是江陵此刻已經陷落於敵手,這會只怕陳涼連自掛東南枝的心都有了。

    話雖如此,這個壞消息仍然很令人揪心,陳涼猶豫了一下,追問說道:

    「請問山君,武陵可曾失守?」

    「據我所知,現在還沒有。」

    聞聲,陳涼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慶幸地說道:

    「哦,那還好。」

    發源於西南夷高原之上的沅水是江水中游的支流之一,匯入地跨南北荊州的雲夢大澤後,最終進入江水,因為沅水流域盛產別名「辰砂」的藥材硃砂,所以又被稱作辰水。

    前番,嶺南秦軍在長沙城下戰敗,不得已退走靈渠撤回嶺南,尾隨而至的興漢軍把靈渠運河的水壩、船閘等設施用黑火藥炸得一塌糊塗,再想恢復行船絕非一年半載能夠完成的工程。故此,當秦軍南方兵團再度收到洛陽朝廷嚴令他們北上的旨意,只得捏著鼻子說動了西南夷的土司們組成聯軍,由西南高原穿過,直搗興漢軍的根據地荊州腹地。

    這一回秦軍趕上的時機也相當湊巧,適逢興漢軍動員主力北上與鐵勒人交戰,荊州留守軍隊的數量雖不少,戰力卻無法與那支歷經戰火考驗的主力等量齊觀。

    「消息已經告訴你了,何去何從,你自己拿個主意吧!本神告辭了。」

    說完,蕭柏琅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營帳,隨即祂一路哼著小曲,步伐從容地消失在東方晨曦的一片煙嵐之中。

    自家後院起火的消息瞞是瞞不住的,陳涼很快召集下屬前來共同分析戰況,最後歎息說道:

    「你們覺得,我軍立刻回師如何?」

    這時,司徒雅第一個跳出來,大聲說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大將軍,您不要再猶豫了,打垮欲斷我軍後路的敵軍,火速從武關退回荊州吧!」

    聞聲,陳涼看了看司徒雅,面無表情地點頭說道:

    「嗯,諸君可有良策?」

    苗仁輔踏前了一步,拱手說道:

    「大將軍,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起於狐疑。無論何去何從,請您即刻下令,耽擱越久對我軍越不利。」

    獵人這個賴以謀生的職業教會了陳涼忍耐和堅忍的重要性,在山林中守候一隻獵物出現,並不是如外行想像的那麼簡單。一名優秀的獵手不僅要忍受著蚊蟲襲擾,還要時刻提防著猛獸襲擊,熟悉和瞭解野獸的生活習性更是獵人入行的基本功,打獵和打仗在陳涼看來,在本質上沒什麼太大區別。

    這時,在几案上攤開了從《大秦全輿圖》描摹下來的關中地圖,陳涼用拳頭重重地一敲桌面,沉聲說道:

    「這次我們要吃掉鐵勒人的伏兵,來,你等且看。這裡一面臨山,一面是平原,只要我們把鐵勒人堵在兩山之間的埡口附近,他們的騎兵施展不開就成了上好的靶子。」

    苗仁輔比同僚們反應都快了一步,他頭一個衝上前來,附和說道:

    「既然大將軍已有周詳部署,我等願效死命,誓死一搏。」

    頭名風光業已被牙尖嘴利的苗大嘴搶了,在場的其他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大伙只好齊聲炒冷飯說道:

    「末將等願誓死一搏。」

    鐵勒人的實力在興漢軍之上,屢次吃虧都是輸在對火器不熟悉。如果不能重創鐵勒人,讓他們知道興漢軍不是好欺負的,怕是陳涼轉頭南下,不等大軍開到荊南,漢水流域就又要被異族鐵騎恣意蹂躪了。

    所謂上將可內消兵禍於無形,外則無赫赫之功。中將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下將悍勇揮戈,浴血沙場。在這三者之中,自是以上將之才最為優異。陳涼如今還達不到這個超凡入聖的境界,不過他有向這個層次努力的跡象,這一點就已經使得部下們對這個貧苦農家出身的半文盲獵戶刮目相看。

    騎兵的優勢在於機動靈活,打不過就跑,找到你的弱點再撲上來咬一口,這是遊牧民族賴以抗衡強大中原王朝的資本所在。

    興漢軍意欲擊敗鐵勒人,首先要遏制對手的機動能力,再說得直白一些,就是要想出一個讓他們跑不掉的法子,只能留下來跟興漢軍死戰到底。

    通盤計劃既已敲定,配合著地形因素和以有心算無心都外部條件,陳涼的計劃即將轉化為現實

    猙獰扭曲的人類和戰馬的屍體堆積如小山一般,空氣中瀰散著硝煙和皮革燃燒的焦臭味道,地上流淌的鮮血彙集到低窪處將散落在地的盾牌生生浮了起來,堪比血流漂杵這句成語。

    「噢!鐵勒人跑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興漢軍不僅擊潰了總兵力在己方之上的強敵,而且是以步兵克制騎兵。雖然在戰術上倚仗了火器和強弓勁弩,車陣的功勞也不小,但這次勝利本身便足以證明興漢軍出現了質的提升。

    任何一支強軍都是在戰場上打出來的,不是在操場和演習場上練出來的。在區區一次局部戰鬥中就損失了多達五萬人馬,這無疑對鐵勒人是個沉重打擊,不過距離令他們元氣大傷還遠得很,即使在新敗之餘,鐵勒大汗思結禰度仍然可以隨時動員起五十萬控弦之士。只是當他認識到要殲滅興漢軍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思結禰度明智地選擇了虛張聲勢,而非繼續與陳涼血拼到底。

    聞知後方變亂,陳涼以近乎於孤注一擲地反制得手後,他更加擔心鐵勒人狗急跳牆,旋即下令打掃戰場,快速撤出關中。

    假如說前面發生的這一幕是波瀾壯闊的歷史劇,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無疑是具有著濃郁的黑色喜劇氣息。在好整以暇徐徐撤退的興漢軍身後,尾隨著近二十萬鐵勒騎兵,好似前來夾道歡送的主人般殷切地送別著貴賓,直至興漢軍退出了在關中所佔領的土地,雙方才脫離這種若即若離的微妙接觸。此前,在正面戰場上多次擊敗鐵勒人,後繼乏力的興漢軍只保留下了武關等要隘憑險據守。在一番互有攻防的交鋒過後,交戰雙方面對的態勢再次恢復到了遠隔秦嶺遙相對峙的冷戰狀態

    在這世間,什麼樣的悲哀是最深沉的?答案是完全看不到希望和終點的人生。

    遭遇了無力抗拒的強加痛苦,又不能逃避,身處於黑暗和痛苦的雙重折磨下,人們的心靈逐漸變得麻木不仁,直到某個意外情況出現。

    在許久之前,被林旭收為己用的前拜火教祭司高墨達,手持著主神賜予的荊棘權杖,終日奔波在被饑荒和戰亂摧殘的波斯王國土地上。作為一個正統意義層面的國家政權,波斯王國早已灰飛煙滅,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波斯人畢竟沒有死光,他們身不由己地被捲入到十字軍與馬穆魯克人,以及後來加入的維京人的三方混戰當中,至為變成了不幸的觀眾。

    這些外來者從未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波斯人當作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他們需要的只是掠奪和殺戮,即使波斯人想要作為奴隸臣服於征服者,從而獲得活下去的機會,現在看來都是如此渺茫的奢求。

    倘若從一個自由人淪為奴隸是一種莫大的悲哀,那麼欲做奴隸而不可得,這個不得不說是悲哀和諷刺的極致。正因如此,當現實生活不盡如人意,人們越是感到那份無法逃避開的痛苦和折磨,他們對宗教所投入的熱忱也就越大,內心也就越虔誠。當高墨達顯露了少許威能之後,他隨即被倖存下來的波斯人奉為先知頂禮膜拜。

    早在十字軍踏上這片土地以前,拜火教信仰的神祇們便遭到了十字教神系的先發打擊,祂們或被驅逐,或是乾脆隕落。而今,即便部分信徒不肯死心繼續供奉祈禱也得不到絲毫回應。

    在這樣一個舊的信仰已然破滅,新信仰未曾建立,普通人的生活朝不保夕的環境中,傳教簡直是一件太過輕鬆的事情。乃至於林旭不得不指示高墨達,放緩了在波斯地區傳播信仰的速度,他對波斯信徒的香火不感興趣,反倒覺得這是一塊燙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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