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20 夜訪
    那位名噪一時的話題人物諸葛臥龍,一貫是以恃才傲物的才子形象示人,若問他目下身處何方,林旭透過曾經的電影細節也隱約猜出一點眉目。他不禁暗自揣測,這位仁兄該不是因為文字獄的霉運爆發,已經到大秦帝國的某個監獄裡感悟人生去了吧!

    禁錮思想,毒害文化的文字獄委實害人不淺,又豈止是行將覆亡的末世王朝統治下會出現這種荒誕不經的怪事。

    在某個被無恥文人吹噓為xx盛世的異族王朝,一小撮金錢鼠尾的統治者為了遮掩大肆屠殺和倒行逆施的醜事惡行,進一步奴化異族文人,美其名曰修書,結果是編出了一部被和諧大剪刀戳得千穿百孔的《四x全書》。如果光是篡改倒也不打緊,關鍵問題是遭到完全焚燬消滅的書籍數量,遠比這部《四x全書》最後收錄進去的數量多得多,這究竟是編書還是毀書,想必也用不著多說了。

    不得不說,後人還得慶幸這個王朝完蛋得早,沒能千年萬載,若是這些沒文化的蠻族再多修幾次書的話,想必中國就沒有書了。

    在任何一個以大義名份,行私慾之所為的扭曲時代,出了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在那些手中揮舞著大剪刀的人看來,凡事合理與否根本不要緊,關鍵是立場要正確,屁股決定腦袋呀!

    凡人們若是靜下心來,細細留意自己身邊的芸芸眾生,大概都能得看到不同時代版本的諸葛臥龍,那漸漸遠去的悲涼背影。

    寧采臣的江家集討債行動成功後,這一夜,終於了卻一樁心頭事,他睡得格外踏實,不過臨近天亮時分,寧采臣又被嚇了一大跳。這次跟前一天早晨起來幾乎是一模一樣,林旭和燕赤霞從東廂房裡拖出來了兩具乾屍,頭一個倒霉鬼不用問也知道是昨天死掉的蘭溪生,第二名死者則是那個叫囂著要拉同住在蘭若寺中寧采臣等三人去見官的豪門惡僕來福。

    兩具乾屍的死狀是一樣的難看,在光天化日之下,寧采臣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湊近到來福的乾屍跟前,狐疑地說道:

    「此人昨日便已離去,為何昨夜又死在這蘭若寺中?」

    燕赤霞沒有理會這個話茬,繼續跟林旭探討說道:

    「林兄你看,這個小人與那蘭溪生死法全然一致,左腳底一處傷口,渾身精血悉數被吸乾,看來又是那些鬼物做下的好事。」

    聞聽此言,寧采臣的心頭一顫,喃喃地說道:

    「難道是小倩?不會是她吧!」

    時而英姿颯爽,時而溫婉可人,精通詩書,雖然寧采臣沒有被小倩的色誘手段迷惑,但是在心裡他還是很欣賞聶小倩的才華。寧采臣的確不希望這個在自己心目中有著不錯形象的女鬼,居然轉回頭就去生吞活人精血,如此之大的反差,卻叫人情何以堪哪!

    心分二用的林旭一面聽著燕赤霞的案情分析,一面留意著寧采臣的神色變化。看出了寧采臣憐香惜玉的心思,林旭出言打趣說道:

    「寧兄,你在想什麼?莫不是害怕了?」

    這時,寧采臣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剛剛我想起一些事情,讓林兄見笑了。此事果然大有古怪,來福昨天便已離去,他為何又要回來?」

    聞聲,燕赤霞的眉梢一挑,語氣陰森森地說道:

    「不錯,昨日他的確是離開了,不過是死了之後自己回來的。」

    隨著這句鬼氣森然的話語脫口而出,趕上一陣山風悠然吹過了蘭若寺。庭院中散亂的落葉與荒草相互摩擦發出沙沙聲,寺中恣意蔓生的樹木和籐條,此時隨風搖曳起舞,發出嘎嘎地聲響,不由得使人心生寒意。

    眼看著寧采臣的面色嚇得一片慘白,林旭馬上給燕赤霞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自行料理善後。

    大鬍子道人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衝著寧采臣說道:

    「寧秀才莫怕,你是正人君子,一身浩然正氣,只要自己不動邪心,那些妖魔鬼怪根本近不了身的。」

    這個異時空版本的寧采臣並沒有張國榮那般弱不經風,不過二者在氣質層面卻是出奇地相似。正因如此,林旭很容易想像出自己正在一幕近似於電影的場景中晃蕩,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怪異戲謔之感,卻已不覺油然而生。

    這時候林旭罕有地放下身架,跟著一塊幫腔說道:

    「燕兄說得不錯,寧秀才要是還覺得不放心,不如這樣。我這裡有一支髮簪,乃是硃砂琢磨而成,送給你安定心神吧!」

    硃砂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名貴珠寶,只是單個硃砂晶體能大到足以製作髮簪的程度,無疑也稱得上是世間罕有的奇珍異寶。

    不是一味死讀書的寧采臣,平日裡諸如山海經之類雜書和醫書也讀得不少,他自然曉得普通硃砂的個頭該有多大。當看到林旭從懷裡取出的這枝硃砂髮簪,卜一搭眼便已知此物價格不菲,寧采臣急忙擺手謝絕,說道:

    「不敢當啊!寧某豈敢受如此重禮,林兄的一番美意在下心領,務必請您收回此物。」

    聞聽此言,林旭拉下臉來,陰惻惻地說道:

    「寧兄此言差矣!我與燕兄俱通異術,即便撞見妖鬼也能自保無虞,不比你一介書生無拳無勇啊!寧兄,你若是碰見鬼物花言巧語迷惑人的軟刀子,尚可堅守本心,萬一撞見那些上來就下口的妖孽?唉,我怕你是凶多吉少啊!」

    殿宇屋舍破敗不堪,地上荒草叢生的蘭若寺,本就是個陰氣很重的地方,此刻再加上林旭那一番繪聲繪色的描述,彷彿無數的妖鬼就潛伏在左近的陰影和縫隙之中,隨時可能竄出來。

    只覺一陣毛骨悚然,寧采臣不得不承認林旭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他猶豫著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愧領了。」

    「哎,這就對了嘛!」

    寧采臣小心翼翼地取下本來別在頭上的舊髮簪,換上了林旭送的這枝色澤晶瑩艷紅的硃砂髮簪。小心地整理衣冠之後,寧采臣衝著林旭一躬到地,權且算作是友人關愛的答謝。

    原本寧采臣完成了在江家集的收賬任務,銀子都已經到手了,今日便可啟程折返洛陽銷賬。近日連續死了兩個人,雖說這兩位一個是面目可憎的豪門公子,一個是陰險狡詐的家奴,沒有一個是討人喜歡的角色,可是大家好歹相識一回,不該讓他們暴屍荒野餵了野狗,不管怎麼說也得先挖坑埋了才是。況且,此番寧采臣在蘭若寺又遇見燕赤霞和林旭這兩位談得來的朋友,所以他決定在蘭若寺逗留幾日,處理完善後事宜再行動身。

    大鬍子道士燕赤霞近二十年來闖蕩江湖,無論大江南北,長城內外,罕有他不曾涉足的地方,堪稱是見多識廣。

    只派了一具化身前來蘭若寺看戲的林旭,儘管化身的硬件功能不行,好歹裝載的軟件跟本尊是一樣的,學識修養絲毫不比留在天柱山的本尊真身來得遜色。跟這兩位在一起探討問題,寧采臣每每有種豁然開朗之感。他心中不禁暗自揣摩,怨不得古人常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若是聊天之時遇到了合適的交流對象,那種高度契合產生的暢快淋漓是很難為旁觀者所理解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一同吃過晚飯後,燕赤霞和林旭商量要出去踏月色而行,寧采臣的身體素質比較差,不適合這種挑戰體能的活動,他只好留了下來。

    左右閒來無事,寧采臣索性取出隨身攜帶的典籍,搖頭晃腦地頌讀說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常言道: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天生的稟賦再好也經不起無盡怠惰的消磨,假如沒有這一點點看似不重要的天賦,一個人僅憑努力二字也是不可能達成目標的。

    一個天資平凡的人僅憑著勤奮和汗水,可以背下圓周率小數點後面十萬位的數字,這是經過實踐證明的例子,也差不多是努力可以達到的極致了。即便如此,一個沒有天賦的人永遠也無法跳不出前人劃定的窠臼和規條,從而領悟到更新的層次,超越前人取得的成就。

    倘若說人類的天賦是數字一,後天的努力就是數字零,一分天賦加一分努力,那就是十分成功,一分天賦加十分努力就是百倍成果。然而,一個人沒有天賦只有努力的話,事情就非常悲劇了,他一輩子折騰得七葷八素,最終結果還是一長串的零,這種努力除了浪費自己的生命之外,實在找不出什麼意義。

    借口出去散步,林旭和燕赤霞並沒有走遠,他們倆在蘭若寺附近兜了一圈又折返回來,泰然自若地站在樹冠之上眺望寧采臣的房間。

    「燕道友,你看如何,我說得沒錯吧!」

    這時,林旭搖頭晃腦的幼稚表現沒有引起燕赤霞的注意,他雙眼死盯著寧采臣的房間,目光中滿是驚異莫名。

    沉默了一會,燕赤霞轉向林旭說道:

    「那是尺半明光啊!尊神,寧采臣究竟何許人也?莫非是天庭的文曲星君下凡嗎?」

    「是啊!這件事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呢!」

    在交談之間,林旭心中一動,當即手掐禁法快速掩藏了自己與燕赤霞的行跡,低聲說道:

    「燕道友,你我等著看好戲吧!」

    暮色深沉之中,一陣陰氣沉沉的夜風吹過,寧采臣房內點亮的燭火隨之晃動起來,他陡然一驚,下意識地抬頭向房門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一個曲線曼妙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屈指輕輕扣著房門,說道:

    「公子,開門哪!寧公子,是我,小倩。」

    聞聲,寧采臣不禁皺起眉頭,他低頭思索起來。躊躇再三,寧采臣還是起身打開了房門,一見面就開口說道:

    「小倩姑娘,你又來我這裡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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