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南開口是一招險棋,主要有三險,首先是要劉湘敗,其次不能讓劉湘敗得太慘,最後還不能讓劉文輝佔領重慶。
劉湘的部下的確沒讓莊繼華失望,劉文淵的說和對勝利即將到手的劉文輝毫無用處,不過劉文輝還是很賣大哥的面子,他明確告訴劉文淵,一川不容二流(劉),他和湘娃只能留一個,不過大哥放心,他不會把劉湘怎麼樣,會給他留幾個縣,以後再不能再搗亂就行。
劉文淵搖頭歎息著回到重慶,劉文輝隨即命令張清平和冷寅東在江津和永川加強攻勢,不要讓潘文華和唐式遵跑了。
夏首勳在潼南的勝利讓潘文華和唐式遵的處境十分危險,如果劉文輝不是急於拿下重慶,而是命令夏首勳從璧山方向斜插永川江津側後,那麼潘唐兩軍恐怕就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江津前線的唐式遵與張清平攪在一起,雙方在四面山地區展開拉鋸戰,張清平部多次強攻均被擊退,毫無進展,三天後劉文輝親率後續部隊繞道側翼,一舉擊潰唐式遵。
潘文華得到潼南戰敗,夏首勳攻擊青木關的消息後,焦急萬分,留下郭勳祺旅阻擊冷寅東,自己率主力回援重慶。郭勳祺在四川諸將中有善戰之名,他也沒讓劉湘和潘文華失望,他先在永川邊界硬頂了一天,然後邊打邊撤,冷寅東步步進逼未免有些大意,在來風山區被他打了偷襲,被擊潰一個旅。唐式遵和郭勳祺的抵抗雖然沒有徹底扭轉戰局,卻讓劉湘贏得了時間。
劉湘所部模範師在青木關硬頂了夏首勳三天,潘文華率部趕回重慶,這讓劉湘長吁一口氣,這個模範師可不是什麼軍中模範,而是一個神師,四川有名的神棍道人劉從雲被劉湘聘為軍師後。劉從雲將他的信徒組織起來的,所部武器彈藥也是信徒出資購買,這支部隊平時不操練只修煉,作為軍人的劉湘當然不敢指望他們,因此一開始就沒打算調上前線,只是到了現在沒辦法了,才把他們拉上去頂雷。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在青木關頂住了夏首勳兩天的進攻。
潘文華的到來和郭勳祺的勝利緩解了重慶地危局,卻沒有從根本上改變戰局,劉湘把希望都寄托在鄧錫侯和田頌堯身上了。
「唐師長回電,他在大溪河對岸建立了防線。請求增援。」副官語氣平靜的讀著電報。
「鄧軍長回電,我部正在集結,還需十日左右,望貴部勉力支撐,以獲全勝。」
「田軍長電。川北部隊正在三台集結,還需七日左右,望…。」
「郭勳祺來電沒有?」
「沒有。」
劉湘沒有再問,只是揮揮手讓他退下,傅常氣得滿臉通紅,他跳起來大聲嚷道:「鼠目寸光!鼠目寸光!我們完了,劉文輝會放過他們!」
「當初不是說好了的嗎,」喬毅夫也嘟囔道:「難道他們就真的坐視不管?」
「不是不管,而是等我們打夠了,實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們才會出兵。」張斯可冷冷的說。他心裡越發趕到這背後有一雙手在推動,只是他們究竟要什麼呢?真的就是要扶持劉文輝?
「報告,盧作孚先生和美豐銀行展行長求見軍長。」副官進來報告。
「不見,」劉湘煩躁的說,張斯可連忙站起來,盧作孚是重慶工商界地領袖,現在與南京來的財團打得火熱。不管是取勝還是失敗將來都要與他打交道。美豐銀行更是重慶金融界領袖,這都是決不能得罪的。
「還是見見吧。他最近與蔣夫人的那個侄女打得火熱,還是見見好。」張斯可猛然感到也許盧作孚能帶給他答案。
「好吧,有請。」劉湘想想也對。
不一會盧作孚兩人進來了,劉湘站起來迎上去,呵呵笑道:「盧老闆、展行長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甫公,時局混亂,我們也是受重慶工商界和金融界同仁地委託前來請見,」盧作孚顯得有些為難的說:「聽說青木關打得很激烈,能守住嗎?」
「呵呵,盧老闆消息靈通呀。」儘管心裡著急,劉湘還是滿臉笑容:「潘文華將軍已經到了青木關,青木關防線穩如泰山,工商界的朋友儘管放
「甫公,重慶開埠已經數百年,城中百姓數十萬,這戰火一起,玉石俱焚,還請劉軍長多多周全。」盧作孚拱手說道。
展行長也悲痛的說:「甫公,唐將軍在江津已經敗了,潘將軍到了青木關,可冷寅東正在步步進逼,重慶城下眼看就是一場血戰,而重慶大都是木屋,只要有一發炮彈落在城內,大火一起,重慶就會化為灰燼,還望將軍多多思量。」
劉湘再也裝不下去,人家已經完全掌握現在的戰局,更主要地是連這些外行都知道他敗了。
「請諸位放心,我在重慶幾年了,重慶也算我的桑梓之地,我絕不會在重慶城內開戰的。」劉湘向兩人保證道。
四川內戰雖烈,但真正的守城戰很少,甚至在城內打仗都很少,四川的城市大都是木製建築,一打起來就是玉石俱焚,所以只要擺開陣勢,城中百姓就會送上開拔費,請求守軍離城,守軍也就順勢離開,盧作孚他們也是遵循四川內戰的傳統,來給劉湘送上開拔費的。盧先生和展行長,你們能不能出面與劉文輝談談。」張斯可眼光游弋的說:「讓他停止進攻。」
劉湘莫名其妙的看著張斯可,這可超乎常理了,四川內戰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軍人打軍人地,地方官(例如重慶市長,如果不是劉湘委派地,那麼也就不用逃,也不用去職)和工商界人士不參與,誰勝了他們「犒勞」誰。當然勝兵也就不能劫掠了。果然盧作孚搖頭說:「張先生高看我們了,文淵先生尚且不能說服劉文輝,我等哪有如此能耐。」
張斯可眼光閃閃:「你也知道文淵先生的事?」
盧作孚稍稍楞了下隨即意味深長的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嘛。」
「實不相瞞,我們現在地情況十分惡劣,戰敗也許不可避免,」張斯可說:「還請盧先生看在這幾年相處融洽的分上指點
辦公室裡沉靜下來,劉湘等人此刻都意識到張斯可如此作為大有深意。便都默不作聲的看著盧作孚,空氣中摻雜些許緊張。
盧作孚為難地沉凝片刻後說:「如此我就隨意說說,說得不對,還請不要見怪。在我看來兩軍交戰道理與我們經商差不多。商場之爭無外乎誰地錢多,誰能挺得住;錢少,挺不住的就得服軟,不過,有時候錢一時不湊手。那就需要申請貸款。現在甫公能貸款地地方有幾個,成都地鄧軍長田軍長,南充的楊軍長李軍長等人,如果他們願意貸給您,那麼問題就好解決了。」
劉湘不僅大為失望,他們要是參戰,戰局早就不是這樣了,傅常和喬毅夫也非常失望的,兩人甚至無法掩飾他們的表情。
只有張斯可雖然失望,可依然緊盯著盧作孚說:「明人眼裡不摻渣子。他們地貸款暫時指望不上。」
盧作孚心裡怦怦直跳。額角冒出些許細汗,他故意想想後才說:「其實還有一個飲鴆止渴的辦法,不知…。」
「盧老闆,你就爽快點嘛,就是毒藥你也先說出來嘛。」傅常忍不住叫道。
看來火候到了,盧作孚故意為難的歎口氣:「這真是個飲鴆止渴的辦法,貸款有時候也看銀行的。如果川內地銀行不願意放貸。為什麼不把眼光放遠點,找找川外的銀行。像前年我買船時就是找上海銀行貸的款。」
張斯可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劉湘的眉頭卻緊皺,傅常和喬毅夫卻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盧作孚的話他們是聽明白了的,可是….
「唉,可這川外的資金一時半會也來不了。」劉湘歎息著說。
「甫公,上海商場上曾經出過一個事,當年何豐林擔任上海護軍使時,他看上一家工廠,便想搶佔這家工廠,老闆一看不妙,就搶先以工廠作抵押,向美國和英國銀行貸了大筆錢,於是何豐林就不敢搶了,為什麼呢?他搶了工廠,就等於搶了美國和英國銀行,兩國領事就會來抗議。」盧作孚隨即就站起來:「甫公,我沒領兵打過仗,只是常年經商積累的一點小見識。不管對與不對,都請甫公多包涵。家裡還有很多人等我們的消息,告辭、告辭。」
說完之後盧作孚抬腳就走,劉湘還在沉侵在「故事」中,張斯可輕輕叫了他一聲,劉湘回過神來,盧作孚已經走到門口,劉湘連忙追上來:「盧老闆多謝了,回去轉告工商界朋友,請他們放心,劉某絕不會讓重慶化為灰燼地。」
「多謝,多謝甫公,留步,留步。」盧作孚與展行長同時抱拳道,下樓之後,展行長皺眉問:「盧公,你說地都是什麼時候的事,這英美銀行就這樣冒失,難道不知道何豐林看上那家廠了?」
盧作孚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對岸微微一笑。
目送盧作孚他們離開後,劉湘回到辦公室內,進門就撞上張斯可、喬毅夫、傅常的目光,他沒有吭聲而是低著頭慢慢走到辦公桌前,被對著諸人,雙手撐在桌上,良久才說:「大家說說吧,到川外貸款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