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梧桐苑,上房,東暖閣。
聽著雨打窗欞的聲音,初瑜心中添了幾分惦念。遠遠地傳來梆子聲,已經是三更天。
天慧已經熟睡,胳膊露在被子外,手裡還抓著一個小布老虎。初瑜上前,輕輕地從女兒手中拿下布老虎,仔細給她掖好被子。而後,她又低聲囑咐了**兩句,才回到西屋坐下。
想著九阿哥同丈夫關係不諧,初瑜心裡越發掛念。
換做其他人家,九阿哥與曹,一個是叔岳父,一個是侄女婿,也不算外人。但是天家無骨肉,初瑜對外頭的事兒也曉得些,曉得丈夫因內務府的差事得罪過九阿哥,算是積怨頗深。
就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初瑜站起身來,就見喜彩挑了簾子進來。
「雨衣送到沒有,額駙還在太醫院?」初瑜等不及喜彩稟告,開口問道。
喜彩回道:「曹管事到二門回話,道是已經送到了,額駙現下同九阿哥、董總管一道在西直門。額駙傳下話來,說今兒不回來了,讓格格先歇。他要隨九阿哥出城,要明兒中午才能回來……」
*
西直門,城樓裡。
雖說外頭秋雨蕭瑟,屋子裡也帶著幾分寒意,但是城門吏仍是滿腦門子是汗。他低下頭,伸出袖子擦了擦,心裡盼著往九門提督衙門送信的人早些回來。
屋子裡,除了這個穿著七品補服的城門吏,還有一位皇子,兩位內務府總管,同兩位太醫院太醫。
九阿哥身穿常服,高居上坐。
折騰了半宿,他有些渴了,但是瞧著桌子上帶有污痕的茶杯,個實在沒有喝茶的興致。
曹穿著官服頂戴,與董殿邦一道,下首相陪。
九阿哥在太醫院鬧騰了一番,抓了兩個太醫頂卯後,還不肯放曹回去。按照他的話來講,要等太醫給八阿哥診治完,還得曹寫折子往御前稟告。
瞧著九阿哥氣勢洶洶,曹也怕他再折騰點其他的,便悄悄使人到董家請了董殿邦出來。
反正兩人都是內務府總管,請他過來陪著,也算是職責之內。(
董殿邦原還不曉得什麼緣故,只聽說曹有急事想請。到了西直門城樓,見了九阿哥,他心裡後悔不已。
下晌德妃與簡親王都彼此推脫,不擔這個干係;如今九阿哥一鬧,卻要內務府挑大頭。
曹是和碩額駙,身上又背了幾件功勞,就算有所閃失,也不過一頓訓斥;他兢兢業業了數十載,才委署內務府總管,要是有個萬一,想要轉正就難了。
早知如此,他就該裝病,避開今晚這局。
像曹與董殿邦還有座,兩位太醫則只能旁邊恭立。
曹這邊,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想著九門提督衙門那頭。方才城門吏使人往九門提督衙門去時,正好讓曹聽見。
現下九門提督隆科多,孝康章皇后之侄,孝懿皇后之弟,正宗的國舅爺。
同向來風頭強勁的阿靈阿不同,隆科多則低調得多,在皇帝身邊擔任一等侍衛多年。其中外放過副都統,但是受屬下連累,丟了官,還在一等侍衛上行走。
直到二廢太子後托合齊問罪,隆科多被欽點為九門提督,他才再次顯達於人前。
隆科多會來麼?
曹心裡,是盼著他來的。
那才是真正地帝王心腹、天子信臣,加上輩分又高,要是他露面了,曹與董殿邦兩個也可以背後大樹好乘涼。
卻是事與願違,直到外頭傳來四更天的梆子聲,九門提督還是沒有人過來。
兩位被抓來當差的太醫,站了一個多時辰,已經是雙股打顫。其中一個年紀大的,滿臉皺紋,花白頭髮,身子晃晃悠悠的,瞅著是搖搖欲墜。
九阿哥始終耷拉著臉子,像是要賬的;董殿邦則是身子發僵,身子微微往椅子裡挪了挪。
曹坐得腿腳有些發麻,他尋思了一會兒,站起身來。
他這一動,董殿邦與九阿哥都衝他望過來。
曹躬身道:「九爺,還有半個時辰就開城門了,不曉得外頭馬車與燈籠預備得如何,讓兩位太醫過去瞧瞧吧,省得一會兒耽擱功夫。(」
雖說騎馬比坐車快,但是外頭下著雨,天上沒月亮,半夜騎馬反而不妥當,所以方才九阿哥便命人預備馬車。
見曹說得是這個,也頗為盡心盡職,九阿哥點了點頭。
兩位太醫聞言,如蒙大赦,忙不跌地躬身領命,步履闌珊地退了下去。
曹這一說話,打破屋子裡的沉寂,引得九阿哥也生出幾分說話的興致。他瞅了不瞅董殿邦,看向曹道:「你既外號叫『善財童子』,欠債還錢這句話總曉得吧?」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曹也不好隨意應答,帶著幾分猶豫,道:「九爺,此話怎講?」
瞧著曹不急不躁地模樣,九阿哥冷哼一聲,道:「爺倒是不曉得,曹大總管是這麼健忘之人?二月裡的『恩惠』,爺還來不及回禮,曹大總管就給忘到腦後不成?」說到最後,臉上已經添了幾分慍怒。
他說的是二月裡招投標後綁架曹家女眷之事,過後曹就去了熱河了,前兩個月回來後也沒什麼同他接觸的機會,事情就耽擱下來。
這件事上,本來就是九阿哥理虧,聽著這話的意思,倒像是曹生事一般。
曹聽了無趣,但是也懶得做口舌之爭,含糊地說道:「九爺身份貴重,想來不會同下官計較。下官要是有失禮之處,也請九爺海涵。」
九阿哥聽了,冷笑一聲,剛想發作,但是想到八阿哥患病,還有使得上曹地地方,便忍了怒氣,沉聲道:「曹,你且記得了,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爺活了這麼大,還沒受過這般鳥氣,你要好生思量思量,如何讓爺消了這口氣。」
就算追根究底,也是九阿哥先挑起事端。
曹寧願兩下關係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願有所變動。不管是惡化下去,或者緩和一步,都是落得兩下為難,得不償失。
董殿邦坐在一邊,聽著兩人打機鋒,也跟著懸心,怕眼前這兩人鬧將起來,使得自己受池魚之禍。
沒想到,九阿哥只是嘴上說說,並沒有平素的驕橫;曹這邊亦是恭敬得體,似乎兩人從沒有過嫌
……
*
海澱,八貝勒花園。(
看著炕上燒得人事不知的八阿哥,八福晉饒是平素再好強,如今也忍不住,眼淚跟掉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
屋子裡已經點了兩隻火盆,炕上也鋪了鵝毛墊子,但是迷迷糊糊中,八阿哥地身子仍是一陣一陣打寒戰。
八福晉這邊,已經顧不得咒罵沒有回來的陶民,一直守著八阿哥,不敢離開。
看到八阿哥打寒戰,八福晉掏出帕子,擦了眼淚,伸出手去摸了摸八阿哥身上。
褻衣與下邊地褥子已經被冷汗塌濕,八福晉忙轉過身子,低聲喚了個丫頭,拿了一套乾淨的褻衣,又抱了一套新被褥出來。
因被褥帶了涼氣兒,八福晉使人在火盆前烤暖和了,才在八阿哥身邊鋪好。那套褻衣褻褲也是,在火盆上烘熱乎了,擱在一旁。
八福晉扶起丈夫,又示意兩個婆子上來做幫手,給八阿哥換了乾淨褻衣褻褲,移到新鋪蓋上。
就這會功夫,八阿哥已經呻吟出聲。
八福晉聽了,忙俯下身子,喚道:「爺,爺……」
八阿哥臉紅得怕人,嘴唇卻乾裂得緊,緊緊地闔了雙眼,又沒了動靜。
八福晉見丈夫這般模樣,眼淚止不住又落下。
旁邊侍立的,是個經年的嬤嬤,八福晉陪嫁過來府中老人。瞧著八阿哥這般症狀,她心下不安,低聲對八福晉道:「貝勒爺瞧著像是傷寒,格格還是小心別過了病氣。」
八福晉聞言,轉過頭來,瞪著那老嬤嬤道:「嬤嬤這是說什麼糊塗話?爺是我的丈夫,難不成為了怕過病氣,我還要躲著?」
那老嬤嬤見她動了心氣,不敢再說。
八福晉這邊,瞧著丈夫打著寒戰的模樣,心裡越發擔心,低聲吩咐人下去熬薑湯。
少一時,丫鬟將薑湯送上來。
八福晉扶起丈夫,想要餵他喝下去。(八阿哥牙關緊閉,哪裡喝得下去,湯汁順著口角流下來。
八福晉見狀,忙用帕子給丈夫擦拭了。實是無法,她將薑湯送到嘴邊,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子,口對口地送到八阿哥嘴裡。
一下一下的,用了半盞茶地功夫,才將薑湯喂完。
這邊,八福晉才撂下碗,八阿哥那邊已經嘔吐起來,才餵下地薑湯連同胃中穢物,全都吐了出來。
縱然是看顧得急,褻衣與被子上也沾了污穢。
屋子裡瀰漫著酸腐的味道,使人聞之欲嘔。
這般折騰之下,八阿哥的臉上已經是蒼白,只有兩頰間,越發酡紅。
八福晉拉這丈夫的手,含著淚,吩咐人又取了乾淨衣服與被褥。
折騰完畢,已經是五更天。
八福晉坐在炕邊,不敢放開丈夫的手,不知不覺地闔了眼睛……
再睜眼時,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地雞鳴。
「福晉,九爺帶著太醫來了。」嬤嬤喚了幾句,見八福晉睜開眼睛,忙俯身稟道。
八福晉本還迷迷糊糊的,聽到「太醫」兩字,簾清醒過來。
「太醫在哪兒?還不快傳,耽擱什麼?」八福晉情急之下,不禁高聲。
嬤嬤尚未回話,就聽到門外有人道:「八嫂,太醫在這裡候著,這就進去了。」
八福晉鈾,九阿哥帶著兩個太醫進了裡屋。曹與董殿邦對視一眼,駐足在外屋堂上。
過了一會兒,才見八福晉跟著九阿哥帶著兩個太醫出來。
見曹與董殿邦也在,八福晉有些意外。
曹與董殿邦兩個已經慫袖子,給八福晉請安。八福晉抬了抬下巴,掃了二人一眼,點點頭,算是回禮。
九阿哥惦念八阿哥病情,也顧不得跟八福晉說緣由,望著那兩個太醫道:「可是瞧仔細了,到底病情如何,需要開什麼方子?」
太醫中年老之人俯身回道:「九爺,八阿哥是外感風寒,邪氣入侵,現厥陰之像,內邪正勝,四肢寒冷。(微臣不敢隨意開方,還是先以麻黃湯飲之,具體方子,還是等院子裡幾位太醫會診後再做定奪,更為妥當。」
八阿哥福晉與九阿哥兩個,聽得臉色泛白。就是董殿邦在旁,也跟著提心吊膽。
傷寒病雖然常見,但是趕上其中凶險的,熬過去的人少。
曹這邊,卻是曉阿哥與九阿哥都是活到雍正朝地,反而淡定許多。
「麻黃湯就麻黃湯吧。」九阿哥沉吟片刻,看著曹與董殿邦說道:「今日傳太醫過來會診之事,還要勞煩二位總管費心。還有皇阿瑪那邊,也要二位總管上折子稟奏了。」
話聽著客氣,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的命令。
曹與董殿邦兩個聞言,忙躬身鈾。
八福晉指了指那兩個太醫,對九阿哥道:「爺身邊沒有人看護不行,這兩個得先留下。」
九阿哥點點頭,道:「就依八嫂說地辦。」
那兩個太醫已經變色臉色,卻也沒有開口的資格。
待曹與董殿邦從八阿哥園子出來,已經是東方漸白,朝陽初升。
不知何時住了雨,天空淡藍,明媚清新,鳴蟲在道路兩側低鳴。
曹坐在馬車裡,瞧著外頭地景致,不知在想些什麼。董殿邦這邊,比不得曹淡定,猶豫了半晌,開口道:「曹大人,九阿哥吩咐之事,並不是你我二人能做主的,這可如何是好?」
曹轉過頭,看著董殿邦道:「如實稟告德妃娘娘與簡王爺就是。
要是兩位貴人攔著,九阿哥那邊,也怪不得你我。」
董殿邦一想也是,反正是九阿哥提出地意思,不管德妃與簡王爺應與不應,剩下的都是他們的事了。他與曹兩個,只需做好分內之事,該稟告稟告,該寫折子寫折子,使人挑不出錯處就是。
一下了半宿的雨,地上有積水之處,馬車只能慢行。進城時,已經是巳正(上午十點),曹使人停了馬車,自己下車,將馬車留給董殿邦,他自己則是騎馬回府換衣裳。(
折騰了一宿,沒有闔眼,曹也是又饑又冷的。
回到府裡,洗了個熱水澡,他才算緩過來。匆匆用了兩口飯後,他就往衙門裡去了。
對於德妃娘娘,曹只見過兩、三遭,白白淨淨地,看著慈眉善目。但是能熬到四妃這個位置,又是
務的妃子,誰是好相與的?
昨日,德妃還敢推脫責任,借口後宮不管外頭地事,將事情推給雅爾江阿;今兒,八阿哥這邊已經確診是患了風寒,想要太醫去問診,德妃若是在攔著,才是吃飽了撐的。
雅爾江阿那邊亦是,就算他在狂妄,八阿哥如今再落魄,皇子依舊是皇子,「無心之失」與「有心輕慢」,可不是一回事兒。
果不其然,到了下晌,便傳來消息。宗人府使人帶著太醫院的幾位在傷寒上頗為建樹的幾位太醫,出城去海澱了。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向來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地少。
聽說十阿哥那邊,也得了消息,出城探病。十四阿哥在宮裡,消息最是靈通,卻是沒有動靜。
曹聽了這些,有些無法理解。
按理來說,就算十四阿哥想要收服原來的「八爺黨」人,也得表現得手足情深些。難道,一邊收攏八阿哥地舊部,一邊還想著同八阿哥劃清關係麼?
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美事,誰能兩面光?
董殿邦這邊,也是聽了四方動靜,見八阿哥患病之事已經掀開來,就過來同曹一道,寫了聯名折子,稟明此事。
*
安定門外,雍親王府,書房。
案牘地幾張紙上,正是詳述了八貝勒府司儀長陶民進京求醫至今的各方動靜。
看到德妃與宗人府互相推脫,誰也不派太醫,四阿哥不禁皺眉。待看到九阿哥夜入曹府,大鬧太醫院,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將前後看完,他撂下折子,問道:「你瞧著如何?皇阿瑪那邊,會如何疵?」
他對面躬身站著地,正是戴錦。
戴錦聞言,道:「爺,聖心難測,奴才不敢妄言。只是爺與九阿哥不同,爺是掌部阿哥,如今戶部在直隸籌響,還要放糧賑濟,差事正忙。要是顧不得走親訪友,也是情理之中。」
四阿哥聽了,已是明白戴錦之意。
戴錦這邊,猶豫了一下,道:「爺,隆科多昨晚在九門提督衙門,得了消息,卻沒有前往西直門。」
四阿哥點點頭,道:「是啊,舅舅行事最是謹慎。他職位特殊,九阿哥不敢上門去胡鬧;要是他去了西直門,保不齊九阿哥要折騰出什麼ど蛾子。倒是曹,向來同那邊不對付,沒想到這次卻是盡心……」說到最後,已經帶了冷哼。
戴錦回道:「估計也是九阿哥存了顧忌,加上曹為人謙卑,才沒鬧起來。能想著請董殿邦同往,也算是思慮得周全。」
這些道理四阿哥也明白,但是想著向來中立的曹家同九阿哥、八阿哥那邊扯上關係,就難免有些心浮氣躁。
雖說兩下裡一直沒有將話挑明,但是四阿哥心裡,已是將曹當成是自己門下。若是曹真有背離之意,那四阿哥絕不能相容……
*
熱河,避暑山莊,松鶴清殿。
太后躺在炕上,身上蓋了錦被,伸出胳膊,上面蓋了一塊黃綾。地上跪著一個太醫,低著頭不敢仰視,伸出手指請了脈。
留在熱河侍奉地七阿哥站在太醫身後,看著炕上精神懨懨的太后,神色間亦是難掩登。
入秋以來,太后的身子骨是越來越虛了。這才半月功夫,就病了兩、三遭。七阿哥不敢隱瞞,已經寫了折子,使人送到御前。
康熙每日都有旨意下來,過問太后病情。若不是要等著喀爾喀與外蒙古諸王來朝,康熙早就迴鑾侍疾。
太醫請了脈,退到外頭。
還好,不過是積了食,腸胃有些不通,仔細調理飲食就好。七阿哥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太后到底不放心,使人傳了七阿哥,親自問起自己的病情。
聽說是飲食不調,沒有大礙,太后自言自語道:「到底是老了。」
七阿哥見老人家感傷,忙道:「也是季節變換地緣故,就是孫兒家裡那幾位,這兩日也喝著蘿蔔湯調理。」
「蘿蔔湯?」太后聞言,有些好奇,道:「只曉得人參湯能調理人,這蘿蔔湯也能調理人?」
「回太后的話,民間管蘿蔔叫『小人參』,秋冬喝湯養氣最好。剛才已經問過太醫,說喝那個通氣,最合適不過。孫兒已經吩咐下去,叫膳房那邊預備了。」七阿哥回道。
「『小人參』麼?」太后點點頭,對七阿哥擺擺手,道:「既是你媳婦也不舒坦,你也回去歇歇,不用老守在這頭。」
「太后,皇阿瑪已經下了旨意,傳五哥來熱河。等五哥到了,孫兒再歇。」七阿哥回道。
太后聞言,臉上露出幾分歡喜,嘴裡卻道:「好好的,又折騰他做什麼。這天涼了,路上也辛苦。」
七阿哥這邊,陪著又說了兩句話,見太后有些匪,才出去。
待七阿哥出去,太后倚在炕頭,扶著靠枕,臉上已經收了笑意,喃喃道:「長生天要召喚我了麼?太皇太后要召喚我了麼……」
快要到八十,雖說太后心裡怕死地緊,每天晚上不敢闔眼。生怕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但是人生不滿百,誰能逃過一死,是不是也該安排安排了……
*
曹府,蘭院,上房。
長生已經會爬了,在炕上使勁地蹬著小腿,爬到李氏身邊,去抓她手中的針線。
李氏忙抬起胳膊,喚**將長生抱起來。
長生卻淘氣得緊,使勁掙扎著,還是回頭來尋李氏。見李氏無暇打理自己個兒,小嘴一咧,「哇」的一聲哭起來。
李氏無法,只好放下手中針線,從**手中接過長生,拍著身子哄勸著。
正趕上初瑜過來,李氏將長生交到她手中,道:「真是個小祖宗,鬧了我一晌午。既是你來了,幫我哄一會兒,我趕著縫幾針。」
初瑜鈾,笑著接過小叔子。長生伸手抓著她的項圈把玩,倒是老實許多。
看著炕上的活計,用得是最好地料子,針腳也密得看不出來。這是給太后預備的萬聖節壽禮,是李氏親手縫的襯衣與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