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字無廣告第294章一去經年
春花秋月,暑來寒往,轉眼已是三個年頭。(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又是鶯飛草長,燕子低還時候。
斜風細雨,一時緊一時慢,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天明時分也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
正是農忙時節,若非這種天氣,農人斷沒有偷閒的機會。然而,便是這樣的天氣,馮老三還是沒有閒著。吩咐大兒子修一修籬笆,二兒子編織草帽。自己套上牛車,將一早從地裡摘回來的青菜,拿去城裡去賣。
春日,吃了一冬乾菜的人們,最稀罕地便是這些青葉菜。馮老三是個極精明的莊稼人,他的青菜比別人早種了幾天,又肯早早將菜拔來去賣。雖然他家娘子極力反對,說這菜還未長成形,這個時候拔了是糟蹋了,他卻知道提早一日,能賣上個高價錢,反而更加划算。
渭城,不過五六里的路程。
馮老三天明時分已到達渭城。果不出所料,他的菜車不到晌午便已賣完。馮老三喜滋滋的數著手中的銅板,眉開眼笑。順便在市集上買了一把鎬,又給小兒子賣了兩個燒餅。馮老三開始歡快吆喝著趕牛車往回返。
路過渭城驛站時,一陣香氣飄來。使勁嗅了幾下飄來的香氣,是羊肉湯的味道,馮老三這才想起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難怪他肚子一直咕咕叫。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天色,卻只看到灰濛濛一片,雨還一直在下,看不出時辰。馮老三摸了摸懷中的干饃,向驛站裡張望了一下。或許是下雨天的緣故,驛站裡沒有幾個人。馮老三遲疑一下,跳下牛車,抖了抖蓑笠上的雨水,往驛站裡走去。
「來一碗湯。」馮老三怯怯地道。
「好來,羊肉湯一碗。客官裡面請。」驛吏高聲叫道。
「不,不,只要湯就行,不要羊肉。」馮老三忙訕笑著道。
驛吏上上下下打量了馮老三幾眼,眼珠向上翻了翻,再次高聲叫道:「湯一碗,不加羊肉。」
「客官裡面請。」驛吏再次笑道。
馮老三剛要向裡面去,卻見驛吏搶上幾步,走到自己身後,去牽馬韁。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馬蹄聲起,身後來了一人,那驛吏並不是跟自己說話,而是跟來人說話。(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來人虎背熊腰,一身武弁服,外罩雨衣,頭戴雨帽。那雨衣與馮老三草編的蓑笠不可同日而語,乃是上好的油絹製成。馮老三雖不識得那武士騎的袍服、皮靴處處顯示了此人不是尋常衛士,而是大內禁衛的裝束。但見驛吏慇勤,卻也知道來人定然有些身份。忙側身避讓開。
見驛吏領著那人往座中去,不再理會自己,馮老三便沒有再向裡走,只在屋簷下的柱子旁蹲下,等著湯來。
「噠,噠,噠」,又一陣馬蹄急聲傳來。同樣是一個武士打扮的人,此人卻與前面那個有些不同,雖然同是雨衣,卻不過是尋常的油紙做成,身上的袍服帕頭,褶跨皮靴皆有不同,渾身上下還有不少泥點,似是趕了遠路而來。看來乃是飛驛,若非軍情,這樣天氣只怕沒人如此趕路。
「羊肉湯外加二斤牛肉,再來三張饃,一壺酒。」武士似是餓壞了,幾步跨進驛站,不及將身上的蓑衣脫下,已高聲喊道。
「馮兄弟,怎會是你?」先前那個禁衛看到來人,驚喜地站起身,叫道。
「薛大哥?」被稱作「馮兄弟」的來人上前一步,與「薛大哥」擁在一起,興奮地叫道。
二人相挾坐到一處,邊吃邊聊。都是一幅大嗓門,說話聲音極大,驛站裡又沒有幾個人,屋裡屋外到是聽得清清楚楚。
「馮兄弟不是在西域麼,怎麼回來了?」「薛大哥」笑著問道。
「我許久不曾回長安,六殿下讓我走這躺差,也是順便讓我回家看看。」「馮兄弟」笑著回道,與「薛大哥」碰了一杯,回問道,「薛大哥這是要去哪?」
「這可巧了,我也是剛好回京辦事兒,不想在此碰不上兄弟,到是有緣。」「薛大哥」笑道。
「回京辦事兒?」「馮兄弟」詫異地道,「薛大哥不是聖上的禁衛麼,向來不離聖上左右,什麼時候調了職?」
說完又上下打量「馮兄弟」的衣裝,笑道,「怎麼看著不像?」
「薛大哥」搖了搖頭,笑道:「大哥到是一心相調職,怎奈不能夠。」
「薛大哥這是專來說風驚話,想氣死人。」「馮兄弟」哈哈大笑,「大哥在遼東一戰成名,深受聖上賞識,如今編入百騎禁衛,無論到哪都跟在聖上身邊,這等榮寵十分罕見,不知有多少人艷羨不已……」
這「薛大哥」不是別人,正是薛禮薛仁貴,遼東一戰被李世民越極擢升為游擊將軍,成為大內禁衛,百騎驍將。「馮兄弟」正是蜀王李愔的親衛馮文瓚。馮文瓚原本也是李世民的百騎驍衛中人,李愔被「貶」到軍中時,將馮文瓚派給李愔做了貼身護衛。
薛仁貴聽了馮文瓚所言,卻苦笑一聲道:「要不馮兄弟跟我換換?這些年兄弟跟著六殿下南征北戰,打了多少仗,不知建了多少軍功,大哥聽著心裡便癢癢,要說羨慕,大哥卻是更加羨慕兄弟才是。」
薛仁貴一面說,一面留神看了看馮文瓚的武服,一面嘖嘖地咂嘴道,「如今兄弟都已是定遠將軍了,我雖在聖上面前,深受皇恩,如今卻還不過是個游擊將軍而矣。」
馮文瓚哈哈一笑,心中有些自得,口中卻謙遜道:「定遠將軍算什麼,若薛大哥也到軍中,說不定如今已是鎮國大將軍了。」
薛仁貴聽了,知道馮文瓚說笑,心中卻也不由一陣惆悵,又一陣血脈奮張,恨不得立時能到軍中去……
這些年蜀王李愔北出大漠與諸將共擊薛延陀,多彌可汗被部下所殺,薛延陀附屬諸部皆已歸唐。又南下平定蠻寮,西入西域,與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大戰。迫得西突厥內附。今又與阿史那社爾將軍一起戰於龜茲……
且不說薛仁貴滿腦子建功立業之心,便是聞戰已喜。可惜李世民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只在貞觀二十年,李世民親至靈州,督戰薛延陀之後,再也沒有參加過戰役。便是那次「靈州」之行,他的任務也是李世民貼身禁衛,沒有參加大戰。
見到馮文瓚之時,便已勾起心中戰癮,越發羨慕不已。
「這次可又是捷報?」幾杯下肚,薛仁貴赤紅的臉色越發紅得發紫。
「自然。咱大唐軍隊所到之處,還不是所向披靡。」馮文瓚笑道。
薛仁貴眼光一閃,露出嚮往之色,說道:「莫不是龜茲已被拿下?」
「大哥猜得一點不差,龜茲王布失畢,還有他的左相那利已被擒住,正解往京師,兄弟是先來送信。」馮文瓚笑著說道。
二人乾杯,又有幾杯酒下肚。
說到送信,馮文瓚突然想起什麼,問道:「薛大哥剛才說要回長安去辦事,難道聖上不在大內?」
薛仁貴點了點頭,壓低嗓音說道:「聖上在翠微宮。」
翠微宮在終南山,這些年李世民不是在外行幸,便是到九成宮或者在翠微宮,大半不在長安城中居住。
「兄弟豈不是還要往終南山去才成?」馮文瓚有些疲憊地說道。
「到也不必。」薛仁貴道,「這些年聖上為了歷練太子,朝政多委以太子處置。如今更是,除了五品以上官授與解,還有決死罪之事外,兵馬、宿衛、表疏、祭祀等所有國事皆由太子定奪。」
馮文瓚點了點頭,眼中突閃一絲疑慮,壓低嗓音道:「聽說聖上病急,不知可是真的?」
薛仁貴面上警備一閃,低聲笑道:「哪有的事兒。聖上自遼東回來,便得了風疾,時好時壞,偶爾有些頭痛是有的,到也沒有什麼大礙。」
「那就好。」馮文瓚忙點頭笑道,「六殿下雖在軍中,卻也時常惦念著聖上的身體安泰。」
「不瞞兄弟說,我這次能在這兒碰到兄弟,卻是剛好有一件事兒辦了回來。」說到身體好壞,薛仁貴沉吟一下,道。
馮文瓚點頭道:「兄弟也正自納悶。薛大哥若從終南山來,怎會繞到城西回長安。原來是另有公幹。」
薛仁貴面色稍凝,低聲說道:「其實我剛剛從三原衛公府而來。」
「衛公府?大哥到衛公府做什麼?」馮文瓚訝道,眼中閃過一道奇怪。
「衛公如今已是七十八歲高齡,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聖上時常派我前去探問。」薛仁貴面色憂慮地道,「這次衛公只怕……」
餘下的話,薛仁貴沒有說出,意思卻已十分明了。
馮文瓚心下一驚,說道:「難怪前些日子《天下新聞》上登出衛公微恙的報道。以前也登過相類的消息,沒想到這次卻是真的。」
薛仁貴眼中閃過一道古怪,道:「先前的確是因為隋國公主失蹤,想引隋國公主顯身,才故意登出的消息,這次去不同……」
「只是這些年隋國公主到底去了哪裡,竟然毫無音信。」提到隋國公主馮文瓚也不由長歎一聲,「六殿下為了找他,也是費盡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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