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字無廣告第293章無情反被多情惱
詫異之下,楊悅心中陡然升起一絲疑慮。全文字無廣告
「只要找出龍比格平日交好的人,或者說龍比格想嫁給誰,誰便是主謀。」當日,她對李治說過的話,猶言在耳。
與龍比格勾結的人不是蔣王,而是他?楊悅心頭大震,只感到一陣口乾舌燥。
之後,宣光殿中群臣再有什麼言論,楊悅已是一句都聽不進去。唯有一絲痛感如一條細線由心底劃出,穿過鼻腔、直上眉稍、繞過後腦,又灌頂而下……
直到朝會解散,楊悅依舊怔怔站在殿門之側,一動不動。
群臣陸續從她面前走過,楊悅雙目機器的盯著眾人一一走過,卻一個都未曾看到。
蜀王李愔走過她面前時,不自主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一幅大鬍子,搖了搖頭,莫名其妙地走出殿門。
太子李治走過她面前,也不由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是渾身一震,回頭看了看李世民,也低頭邁出殿門。
事實上,所有走過她面前的人,都不自主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一個傻愣愣地滿面鬍子的小道士站在門邊,直鉤鉤地盯著眾人,皆納悶地搖頭。
不知不覺之中,一年將盡,又是臘月天氣。這個春節看來又不能回長安過了。冬至的祭天禮定在大興國觀的興國玄壇進行。已開始著手準備。或者這個傻呆呆的小道士不過是大興國觀傳話的小道士,沒有多少人會多加注意,便是注意到,也很快便已忘卻。
「你可想清楚了?」眾臣散盡,殿中只剩下兩個人,李世民盯著楊悅,皺眉問道。
「原來是他?!」楊悅答非所問,喃喃說道。
「你……到底還是不肯嫁給朕?」李世民神情一暗,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真的是他?」楊悅依然答非所問,抬眼望向李世民,已是眉峰如聚。
李世民不置對否,只冷冷地「哼」了一聲。全文字無廣告
「為何不治他的罪?」楊悅突然擰眉,迷惑地道。
「你想讓朕治他的罪?」李世民眼光一閃,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古怪。
楊悅一陣茫然,沉吟片刻,道:「刺殺太子終是大罪。若不制,豈不是對太子不公平?」
「朕聽到太子失蹤之時,曾發過誓言,只求太子不死,朕可以原諒任何人。無論是那個兒子主謀此事,朕都不加以追究。」李世民突然眼中一濕,轉頭望向窗外,聲音已有些變調,「朕前年失了晉陽公主,今年又失了承乾,朕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兒子……」
李世民乃是情性中人,當年晉陽公主去逝時,哀痛之下,一個都吃不下飯。這次李承乾去逝,李世民口中不說,原本漸好的病情卻為之又添幾分。
李世民強壓下太子被刺不做追究,實在是用心良苦。他之所以逼楊悅嫁他,也是傷痛之下想找到一點慰藉。怎奈落花有意付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
窗外,飄雪依舊。自三日前開始,一直時斷時續。這個冬日的雪,似乎異常的多,天氣格外地冷。
李世民的心情卻比天氣還冷。回看眼前的「小道士」,李世民眼中幾乎帶了一絲祈求,收到的卻是一臉的絕望。無論如何他也想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女子明明肯為自己而死,卻為何竟如此無情?
殿內的爐火極旺,李世民雖然心情極冷,面色卻如潮紅。乍冷乍熱之間,冰火兩重天。
同李世民一樣,楊悅站在殿門之側,一邊是殿外的冷氣,一邊是殿內的暖氣。一隻手冰冷,一隻手卻在冒汗,不知是暖還是冷。
與李世民不同,她並不關心李世民是否要制他的兒子們的罪,她只想確定一件事兒,這件事兒是否與一個人有關。
「原來果真如此。難怪張仲堅會突然出現在遼東,難怪楊芳兒知道我的行蹤……」倒抽了一口門外吹進來的冷氣,楊悅嘴角一陣抽搐。
一時間,失望、痛楚、憤怒……交織在一起。
蜀王李愔有野心,楊悅自一開始便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然而…
然而什麼?
然而,他曾經說過他要成為英雄,成為一個她心目中的英雄。
英雄磊落,正大光明,而不是鬼鬼祟祟地暗搞陰謀!而且這個陰謀甚至連她楊悅也「算計」在內。
不擇手段的行為,即使是成功,也只有令人不齒!
楊悅突然勃然大怒,一發不可收拾,怒不可遏!
有那麼一刻,看到一朵「白雲」在閃電中飄出戰壕的那一刻,她的心曾莫名的為之激動,在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找到了自己嚮往的那個英雄。
然而,他不只連她也「利用」在內,甚至與她的「死敵」聯手。
龍比格,的確可以算是楊悅少有的「死敵」。
她與他從何時開始勾結到一起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洛陽宮中的那次壽宴?楊悅突然記起當日龍比格的勁舞,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為何不能包括他?
楊悅此時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愚蠢,不自主地心頭又一陣抽動。
如果痛真的是愛的表現之一,那麼楊悅此刻的痛,到是可以說明她一直逃避,一直不肯不承認的感情。
然而楊悅心中之痛,卻並非如此,此時此刻每一道痛,都化做了無比的憤怒。因為那個人原來完全不值得她去那樣對待!
她憤怒,憤怒那人的不值!
她憤怒,憤怒她自己這一刻竟然為此而痛,痛感如撕如裂……
李世民從窗外收回目光,轉頭回看時,不由駭了一跳。他眼前分明是一個火球,一個因憤怒而幾首噴出火來的火球。
怒火滾滾,一路帶著火光,衝出了宣光殿。李世民甚至來不及喊上一聲。
冰雪清冷,「火球」在雪地裡滾動,滾動……
直到迎面撞上一個人,「火球」突然冷卻下來。在那一瞬,變成了冰冷。彷彿被天地間的冰雪驟然凍住,變成一塊極寒的冰。
迎面撞上來的人,一把抓住眼前的「冰塊」,欣喜地叫道:「是你,果然是你。」
卻被「冰塊」冷冷地甩開,看也不去看他一眼,逕直向晉陽宮外走去。
飛雪茫茫。一聲呼哨,不知何處飛來「月光」…….
待到那個冒然撞上來的人追出,冰冷的火球早已不見了蹤影。
「楊悅,楊悅,楊悅——」那人茫然四顧,頹然坐倒在地。無奈地靠在後身的一個雪堆上,大聲悲呼,「都是父皇陷我到如斯境地!」
天地茫茫,飛雪連天,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待到那人快要變成雪人的。突然,他的身後一陣鬆動。雪堆鬆開,走出一個人來,低聲說道:「六哥,咱們回去吧。」
「九郎?!」被喚作「六哥」的人嚇了一跳,盯著那個看了半晌,突然又道,「原來你早已認出是她。」
「九郎」怔了片刻,點了點頭,有點癡傻地道:「她氣你,很好!」
「好?!」「六哥」痛苦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雪,突然怒道,「好個p!」
「我知道六哥心中委屈,可至少她肯氣你,不是很好?」「九郎」抿了抿嘴,說道。
……
幾百年後,蘇軾有詞《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再幾百年後,唐寅有詩:「我欲半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他方,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自古多情空餘恨,無情反被多情惱。」
多情卻被無情惱,無情反被多情惱。
究竟是無情惱了多情,還是多情惱了無情。「情」之一字,終久難以分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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