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大唐之竹影月黃昏 第三卷紅顏主亂世江山幾多嬌 第十六章 此情惟付天邊月
    已是八月立秋時節,洛陽的天氣,似乎總是帶著一絲可以琢磨的規律,立秋過後,原本燥熱的天,總會迅速轉涼,伴著陣陣秋雨,步入秋天。

    秋雨霏霏,已經下了幾天,天陰沉的很,昏暗的沒有絲毫的生氣,伴隨著陣陣久違的涼意,帶著無限的淒涼與蕭瑟。文人們總是喜歡在這個時候帶著幾絲哀愁與秋殤,來訴說著他們內心中的苦悶和抑鬱。

    『聽雨閣』是個不大的樓台,四周皆可以遙望『蘇園』錯落有致的景致,兩邊白紗被風吹拂,隨風舞動,更映襯出了幾分的蕭條。

    園中傳來陣陣的簫聲,聲音嗚咽,清虛淡遠,清冷的音色中帶著絲絲的悲切之感,如泣如訴。落葉被雨水淋濕,枝枝帶雨,片片隨風,似是在配合著這悲涼的簫音。

    吹簫的人,一身天青色的儒衫,頭上的儒巾隨風飄動,迎風站立在這聽雨閣中鎖眉沉思,身子單薄的似要融進這衣衫之中,陰霾的天氣,襯得面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光彩,更顯的清冷異常。

    簫聲已畢,青衫男子輕歎一聲,溫柔的雙目凝望著遠處,朝堂之上,來俊臣的那句:「畏罪自殺」雖然漸漸消失在耳邊,卻依舊籠罩在他的心裡,揮之不去。

    正在凝神之際,紗簾半卷,淡黃衣衫的男子緩步走近,神色冷峻,眉心暗結,似是滿懷著心事。緩步走近,看了眼青衫男子:「哥,這麼陰冷的天氣,吹這樣的曲子,太是肅殺了些。」說話的正是蘇良嗣,而吹簫的男子,確是蘇昭明無疑。

    洞簫緩緩的遠離唇邊,漸漸的放下,蘇昭明負手而立,唇角邊帶著清淺的笑意,面色卻依舊是幽幽的,沒有半分從內心散發出來的笑顏暖意:「曲由心生,此時此景,我是在沒有辦法吹出歡快的曲子來。」

    「是為了常樂公主的事情。」蘇良嗣瞥了一眼蘇昭明,稍稍頓了頓,「更是為了嫂子。」

    蘇良嗣的話語一出口,頓時覺得蘇昭明的身子抖了下,他心中清楚,他的哥哥,心中實在是太愛那個女子,愛的越是深,就越發的迷惘,看不清這紛亂的局勢。

    「這件事,你怎麼看?」蘇昭明驀地開口,聲音卻是顫抖的。

    蘇良嗣轉過頭,定睛看了蘇昭明半晌,修眉一挑,幽黑的瞳孔越發深邃,閃動著異樣的清輝,璀璨的似乎能夠打破這沉重的陰霾。

    「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何必再問我?」

    蘇昭明身形一滯,面上閃過一絲愕然,片刻功夫不到,眼中的驚愕已經不見,含笑點頭,笑顏似是在自嘲:「沒錯,我早就看出,只是不敢相信。」蘇昭明聲音低沉如水,喃喃道,「這件事,君竹定然參與了沒錯,只是這時機的問題仍待考量,長樂大長公主的話不能不信,卻不能全信,太平公主畢竟是李家的人,不會害了自己的宗室親人,怕是從中有人做了手腳也不一定。而這一切的目的,只怕是為了留下我與她。」

    「說的不錯,此事蹊蹺的很,嫂子做事向來穩重,不會這般馬虎大意。這件事,只怕真意不在於李唐舊族,而是為了其他的目的,如今的形勢,嫂子牽動著各方的勢力,牽一髮而動全身,進退不得,怕是這個幕後的高人就是……」蘇良嗣止住了聲,話沒有再往下說下去,看了看蘇昭明,似是等待著答案。

    「怕是,我們都不能離開這裡了。」蘇昭明也沒有接過蘇良嗣的話茬,他看著蘇良嗣,修長的手指握緊了手中的洞簫,眼中的深意,對於蘇良嗣的話已是明瞭。

    蘇良嗣眸色微動,平靜的面龐再也掩飾不住內心溢出來的驚詫,廣袖拂了拂,抓住了蘇昭明的手:「哥,你真的決定了?」語氣似是在詢問,在確定內心中的那個答案。

    蘇良嗣眸色忽的變的清寒,溫潤已消散不見,面色有些動容,帶著悵惋和無奈:「我已經答應了常樂公主,自是要拼勁全力做到。」

    「可是……她……」蘇良嗣脫口而出,心中還是有幾分顧慮。

    蘇昭明淒然一笑,笑容未歇,已經凝在了唇角,卻沒有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心思似乎早已飄到了遠方那個院內搖曳著森森鳳尾的地方,飄到了那個喜歡低眉淺笑,聰慧清冷的紫衣女子的身上。

    蘇良嗣心知蘇昭明此刻心中的無奈,也知道,這樣的選擇,對於許君竹那般決絕的女子,終會是『為了天下,捨了她。』心中也是悵然,怔了怔,將手抬起放在蘇昭明的肩膀上,安慰道:「哥,或許嫂子她會理解的,畢竟,也是為了她好。」話語出口,蘇良嗣的心微動了動,說出這話,自己是有些私心的,畢竟,朝堂之上,他希望蘇昭明能夠助自己一臂之力,他心中只能期盼,許君竹能夠理解他們的苦衷。

    蘭心苑內,也是秋雨連綿,陰沉的天氣,因為瑤琴害怕君竹出去會感染風寒,因此整日呆在屋中,沒事的時候,臨摹些花草來解悶,書畫是君竹一向不擅長的東西,近些日子擺弄起這些來,打發時間,卻也是饒有興致。

    桌案上,鋪著潔白的宣紙,上面畫著的是一朵清淡的荷花,許君竹輕輕抬筆,筆尖蘸上粉色的顏料,輕輕在水中沾了沾,仔細的勾勒花朵外面的輪廓,由濃轉淡,正是相宜。

    「小姐。」瑤琴走進內室,裙擺下還帶著外面雨打沾濕的水痕,輕聲喚道,眼中卻閃過一絲猶豫的神色。

    許君竹依舊端坐在座位上,依舊勾勒花朵,沒有動彈:「何事?」

    「常樂公主等人,已經被秘密處死在刑部大牢了。」瑤琴輕聲道,低垂著眉眼,望向許君竹的面龐。

    啪嗒,筆從許君竹的手中滑落,落在宣紙上,筆尖的顏料飛濺,一幅雨後荷花圖,就這樣被毀掉。

    許君竹有些怔忪,眉心已經凝結,不可置否,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聽到消息的這一瞬間,還是有些心傷,他們的性命,間接是葬送在自己的手中的。

    簾外雨潺潺,陰霾的竟然看不到一絲希望,她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讓送信的人,全部有去無回。

    正在凝神沉思之際,院外,傳來的陣陣叩門的聲音,瑤琴以為是蘇昭明,急忙撐起竹傘,前去開門。木門打開,看見的卻是狄仁傑。

    「狄大人,您怎麼來了?」瑤琴微微有些驚訝,隨即讓出路來,讓狄仁傑先行。

    「怎麼有空到我這來。」許君竹緩緩踱步,走到廳堂,笑著迎上去。

    「只是有些日子沒見,來看看你。」狄仁傑放下手中的竹傘,整理了下衣衫,笑著回答,語氣卻似閒話家常。

    二人坐定,許君竹才細細的端詳狄仁傑,許久日子沒見,他倒也有些清瘦了,心中想的常樂公主慘死獄中的事,不免有些悵然。

    陰沉的天氣,讓室內也略顯的沉悶。

    「這段日子,事情多些,你還是要注意身子。」狄仁傑打破沉寂,卻閉口不談常樂公主的事情。

    許君竹沒有做聲,只是輕輕點頭,算是答應,清眸依舊直視著地面,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常樂公主的事情,也有我的一份責任。」狄仁傑見許君竹的模樣,終於還是開口。

    許君竹猛然抬起頭,望著他,眸色閃動,似是早就等待著狄仁傑的這句話,朱唇輕啟,聲音帶著幾分惻然:「太平公主說,送信的人,全部有去無回。」

    狄仁傑黯然垂眸,面似寒冰:「其實我並沒有派人送出信函。」

    話語一出口,許君竹愣在那裡,眼中盡透著驚訝。

    「我得知你通知了太平公主,因此就派人暗中跟著,誰想到,這批人也是有去無回。」狄仁傑微蹙眉,正視著面前的女子。

    廣袖一拂,手臂滑落,許君竹有些驚詫,從狄仁傑凝重的面龐中,她可以看出這其中的不一般,這件事,定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費盡心機,機關算盡,卻最終還是棋差一招,全部被人耍弄了。

    這幕後的主使人到底是誰?許君竹不得而知,她只覺得事情的不簡單,袖口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頭,默默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良久,許君竹幽幽道:「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以後莫要再提,主謀是誰,怕是會成為永遠的謎團,我不想再理會這些事情了。」

    狄仁傑見許君竹如此說,心中多了幾分舒暢,輕笑道:「你若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不過,過幾天,便是明堂立盟的日子,因為李沖的叛亂,推遲至今。立盟之後,你便求天後娘娘,放你和蘇昭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許君竹含笑不語,眉眼中也儘是欣慰,遙望窗外,淅瀝瀝的秋雨,何時才能下完,陰沉的天氣,陰霾的人,或許,出宮才是她最大的期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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