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大唐之竹影月黃昏 第三卷紅顏主亂世江山幾多嬌 第三章 不如不遇傾城色
    許君竹離開上陽宮,安然無恙,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天後的話依舊迴盪在腦海之中,細細想來,只覺的一絲甜蜜襲上心間,笑意不由浮現在臉上,午後的陽光灑落在許君竹的臉上,牡丹的花香在空氣中飄蕩,許君竹只感覺到了無限的暖意,心中無比的暢快。她加快腳步,急匆匆的要趕回許府,探望父親。

    「離開了四個月,不知爹爹現在怎麼樣,朝廷裡缺少了自己,恐怕這段日子,爹爹過的很艱難吧。」許君竹一邊心中思量,一邊往宮門方向走去。行至廊道,忽然間,許君竹險些與一人撞在一起。許君竹回過神來,只見撞到的是一位黃門內侍,跟著的是一和尚,面容俊俏,身形甚是偉岸。許君竹心中暗自納悶,這**之中,怎麼會隨意走動一個和尚?

    那和尚瞧了瞧許君竹的容貌,一時間竟驚呆那裡,只覺得世間竟然有這般清麗脫俗的女子,心中也暗自奇怪,怎麼從來沒有見過此女,是哪家的小姐呢?

    和尚旁邊引路的黃門內侍見到是許君竹,急忙行禮道:「許大人,原來是您回來了,小人剛才沒留神衝撞了大人,請大人恕罪。」

    許君竹淡淡一笑,擺了擺手道:「不礙事,你這麼急匆匆的是要上哪裡去?」

    那黃門小吏為人甚是機敏,知道這許君竹乃是天後極為信任之人,得罪不得,連忙回答道:「天後娘娘讓小人去通傳國師商討佛法,小人心中著急,不免的莽撞了些。」

    「國師?」許君竹見黃門內侍提起,不免將目光再次的鎖定在了那和尚的身上,心中自忖道:「難不成這人就是所謂的國師不成?娘娘剛才明明說有了倦意,現在又要商討佛法,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古怪?」

    仔細打量面前這位所謂的國師,見他雙眼溜圓,直勾勾的盯著許君竹,許君竹是個乖覺之人,只覺得這人如此無禮,甚是可惡,一臉的色相,哪裡像個得道的高僧?心中不禁增添了幾分厭惡之感。

    「既如此,你們快去吧,別讓娘娘久等。」許君竹收回目光,冷冷道。

    黃門內侍行了個禮,帶著那國師急匆匆的離開了。許君竹回頭望著那和尚的背影,心中甚是疑惑,只因還要趕回府中探望父親,也不多做停留。

    朱雀門,早有侍衛在那裡等候,他們聽從天後的吩咐,一直等候許君竹在此,將她親自送回家去。許君竹見此,毫不猶豫登上馬車,心中依舊帶著無限的暖意。只是剛剛遇見的那個和尚仍然留在許君竹的腦中,這個人的身份,不知父親是否知曉呢?

    許君竹走下馬車,看著府邸的匾額,微微一笑:「終於回來了。」

    提起衣裙,舉手叩門,管家許重開門。許重一見是許君竹,心中甚是歡喜:「二小姐,您回來了,我這就去通報老爺。」

    許君竹笑道:「不必這麼麻煩了,我這就去見爹爹。」

    洛陽許府,雖不如長安的家中親切,可是許敬宗等人心中清楚,這洛陽定會代替長安都城的地位,不再僅僅只是一個東都了。府院雖不如長安的那般大,但是卻也十分精緻。許君竹繞過庭院,直奔許敬宗的書房。書房內,許敬宗手執書卷,卻時不時的向外張望。

    「爹爹,我回來了。」許君竹站在門口輕聲道。

    許敬宗見是自己的女兒回來,心中激動異常。急忙放下手中的書卷,興奮的站起來迎上前去。

    「回來啦。」許敬宗輕聲道,言語間滿是欣慰。

    「嗯。」許君竹點點頭,讓她意外的是,她的父親,並沒有如她想像那般,責怪她,一句回來了,卻飽含了父親的深情。她走進許敬宗,清晰的看見,自己的父親兩鬢間竟有了興許的白髮,許君竹的眼睛漸漸有些濕潤,不過是四個月的光景,爹爹竟然蒼老了許多。

    「回來了,就好。」許敬宗不再多說話,轉身回到書案前的座椅上。這個當年絕情狠毒的秦府十八學士,在歲月的磨礪下,竟然也失去了曾經的稜角。

    許君竹跟上去,跪在了許敬宗的面前,哽咽道:「爹爹,是君竹不好,給爹爹添了許多麻煩。」

    許敬宗站起身,將許君竹扶起:「傻孩子,你跟爹爹還要說什麼對不起呢?以後莫要如此任性了。」許敬宗歎道,「爹爹老了,你是爹爹身邊唯一的女兒了,爹爹可不想失去你啊。」

    許君竹聽了這話,不禁淚水涔涔,一把抱住了許敬宗。此刻,她突然理解了自己的父親,曾經的隔閡似乎也在這一瞬間中融化。

    許君竹將見到天後的整個過程詳細的告知了許敬宗,許敬宗聽了不由讚道:「君竹,要不是你提前告訴我,讓我靜觀其變,恐怕我也會集結一匹大臣上折子保你的性命啊。」

    許君竹道:「爹爹,娘娘將定在今年的重陽之日登基稱帝。而朝中如今黨派林立,鬥爭激烈,這個時候,我們越是不爭,娘娘就會越認為我們越安分。以不爭為爭,韜光養晦就是這個道理。」

    許敬宗點點頭,表示贊同:「君竹,我本不贊同你參與朝政,可是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阻礙了,為父一把年紀了,能否升任宰相,去做那鳳閣鸞台平章事,早就不那麼重要了,我只想讓你平安。」

    許君竹笑了笑道:「爹爹,你放心,君竹自有分寸,你就放心吧。」此時此刻,許君竹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衝動,她暗自發誓,要除掉那個禍國殃民的李義府,幫助父親登上最高的文昌左相的位子。

    許君竹突然想起在洛陽宮城的巷道上看到的那個被稱為國師的和尚,忍不住問道:「爹爹,你可知道最近娘娘有冊封的國師嗎?」

    許君竹的話剛問出口,許敬宗臉色忽的大變,疾言厲色道:「住口,君竹你在胡說些什麼?」

    許君竹從未見過許敬宗如此生氣,心中不解,悻悻道:「爹爹,你為何發如此大的脾氣,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和尚到底是誰?怎麼會自由的出入宮中?」

    許敬宗搖搖頭,陰沉著臉道:「這是天後私事,你不當過問。」

    許君竹心下奇怪,但見父親如此,也就不便再多問:「父親,那君竹就先下去了。」

    「嗯,也好,君竹,過幾天娘娘便要接你回宮中居住了,凡事你要小心,伴君如伴虎啊。一切都不可鋒芒太露。」許敬宗語重心長,他心中清楚自己女兒的個性,如此才智,若不好好學會藏拙,很容易樹大招風,引來殺身之禍。

    「君竹記住了,父親您就放心吧。」許君竹從書房走出來,可是內心卻並不在意父親的話,在天後的身邊,她自有打算,可是現在讓她疑惑的是那個國師,他到底是誰,父親的緘默讓她心中充滿了困惑與好奇,她一定要弄清楚這個人的來龍去脈,她隱約的覺得,這個人將會影響到未來的朝局變動。

    回到房中,許君竹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看了看瑤琴、雪劍,希望從她們的身上找到答案。

    雪劍被許君竹看的心裡發慌急忙道:「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平時老爺看管的很嚴的,我很難打聽到消息的。」

    瑤琴明白許君竹的意思,她向許君竹搖搖頭,告訴她,她並不知曉此事。許君竹有些為難了,該從誰那裡下手才好呢,上官婉兒?不行,這有些冒險。和上官婉兒交往的日子,她明顯的感覺到,上官婉兒有些在利用她。

    瑤琴看出了許君竹的為難,她走上前,蹲在許君竹的腳下,抬起許君竹的手掌,輕輕的寫下了幾個字。許君竹心中大驚,她感覺到了這幾個字的意思,心中欣喜萬分:「瑤琴,我們現在就去。」

    「小姐,我們還是改裝一下的好。」瑤琴微笑著勸道。

    許君竹立刻會意,眼中閃爍出一絲少見的狡黠。

    洛陽的狄府是大理寺卿狄仁傑的居所,同巷子裡那些大戶的宅院相比,這裡未免顯得過於寒酸和簡陋。既沒有學士府那般的富麗堂皇,許家的小院精緻,就連蘇府的清靜雅致也比不上。狄仁傑素來勤儉,即便同僚笑話他居所簡陋,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以為然。

    狄仁傑剛從洛陽宮中回來,他沒有想到,天後在紫宸殿召見蘇昭明,竟然會宣他一同旁聽,還在思索著其中根源何在,就看見侍衛陶甘步履匆匆的迎上前去。狄仁傑心中奇怪:「陶甘,有何急事,做什麼這麼急?」

    「大人,家中來客人了。」陶甘回答的簡單。

    狄仁傑聽出陶甘言辭中的閃爍,知道他有事情瞞著他,心中卻已猜到一兩分,微微一笑,並不說破,跟著陶甘走近狄府的廳堂,想要一看究竟。

    走進去,只見兩個書生打扮的人背對著他們,在廳堂內等候。狄仁傑走近二人,上前行禮道:「敢問兩位高姓,有何事要找狄某。」

    「狄大人,好久不見。」那兩位書生轉過身來,其中一人笑道。

    狄仁傑定睛一看,這兩人哪裡是什麼書生,原來是許君竹和她的侍女瑤琴,兩人扮作書生打扮,許君竹手搖折扇,一臉的笑意看著他。他的心砰的一下,當初,月下那清麗絕世的容顏又一次的出現在他的眼前,那個曾經讓他午夜夢迴依舊不能忘記的女子,就這樣以一身男裝的打扮,站在他的面前。

    「我當是誰家的女子,原來是許大人。」狄大人按捺住自己內心的那絲激動,言語帶著爽朗的笑意。

    「沒見到我的面容,你怎知我是個女子呢?」許君竹笑道。

    狄仁傑淺笑:「我剛回來,陶甘便和我閃爍其詞,只說是有客人來了,卻不告訴我這人是誰,是男是女,這一向不符合他的性格,我心中就有些懷疑,這是其一。」

    「那其二呢?」許君竹追問道,她倒是要看看這個一向以斷案著稱的大理寺卿是如何發現這一系列的蛛絲馬跡的。

    「其二,陶甘的面色。」狄仁傑看了看旁邊的陶甘,「面色紅潤,單憑這,我就知道定然是許家的瑤琴姑娘來了,只是沒有想到,同瑤琴姑娘一起的,不是雪劍姑娘,而是許大人你。」狄仁傑的語調突然變的輕起來,目不轉睛的看著許君竹。

    許君竹聽了莞爾笑道:「狄大人果然高明,心思縝密,許君竹佩服。」許君竹收起手中折扇讚歎道。

    「許大人過獎了,我們還是像從前那樣,開門見山,什麼話不如直說吧。」

    「我想問問那個國師的事情。」許君竹輕聲道。

    狄仁傑看著許君竹,一臉的驚訝,卻又在許君竹困惑之時,隨即笑道:「許大人為什麼會問起這個人?」

    「我只是奇怪,為什麼會有這麼個人出現在**之中,雖說是國師,但是看氣質,哪裡像什麼得道高僧?」許君竹嘲弄道。

    「成為國師是娘娘的意思,與是否得道全然無關。小姐你是聰明的人還想不清楚其中的關鍵嗎?」

    狄仁傑目光深邃,一臉的深意。許君竹霎時間似是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她一臉羞紅的驚異看著狄仁傑,見到狄仁傑一臉的凝重,她知道,她的猜測是對了。

    她冷笑一聲,低沉道:「我要知道那個人的來歷。」

    狄仁傑為人向來剛直,對此也並不避諱,侃侃而談道:「他的原名叫做馮小寶,是在洛陽城中以賣藥材為生。小姐你應該明白,咱們大唐的公主都喜歡穿著一身胡服在街上騎馬,來尋找自己喜歡的男子。這馮小寶便是千金公主選中的人物。」

    聽到這裡,許君竹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千金公主是唐太宗的第十八個女兒,如今已經年過六十,但是卻姿色未衰,風韻猶存。為人開朗活潑,在年復一年的寡居生涯中漸漸為人們所忘卻。只有當她與男寵們的風流艷事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時,人們才會意識到她的存在。天後執掌大權後,對女權甚是提倡,並不在乎公主女官們參與政事,這千金公主雖然對朝政無大興趣,對李氏江山的衰落也並不關心,天後的政治革新,讓這位千金公主越發的覺得她枯萎的生活有了一絲心的生氣,與日漸天後親密起來。

    狄仁傑並沒有理會許君竹的失神,繼續說道:「千金公主帶著馮小寶見駕,天後看了心中甚愛,就留下了他。大概是覺得馮小寶這個名字有失風雅吧,就為他取了個新的名字叫做薛懷義。」

    「薛懷義?」

    「不錯,還為他找了個高貴的出身,讓太平公主的駙馬薛紹認他做叔父,只可惜,還沒多久,薛紹就以謀反之名被天後處死。」狄仁傑歎道。

    許君竹冷笑:「一個男子出入宮廷總是不大好吧,我看此人並非什麼安分人物。難道朝中就沒人提出異議嗎?」

    「當然有。」狄仁傑笑道,「一個名叫王求禮的補闕很快上表天後,建議將薛懷義去勢,以免日後穢亂宮廷。可是天後對此並不理睬,只是將他剃度了和尚作為白馬寺的住持,時常到上陽宮與天後談論佛經。不過此人為人霸道,倒是和秋官尚書來俊臣來往過密,利用銅軌陷害忠良。」

    聽到這裡,許君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露出一臉不屑的嘲弄和冷意,她抿起薄薄的嘴唇,將手緊緊的握起來,骨骼的聲音咯咯作響。狄仁傑見此,知道許君竹心中起了殺心,這個外表清冷的女子,竟也有此手段,可是廟堂艱險,她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呢,他決定一定要保護這個女子的周全。

    黃昏晚霞正好,天際帶著一抹明亮的紅色,霞光照映在許君竹的臉上,映襯出她那一貫蒼白的臉上稍有的紅潤,狄仁傑和她並肩站在廳堂的門口,望著那縷縷霞光,心中湧起的卻是一絲淡淡的淒涼。

    「許小姐,今天天後召見了蘇昭明。」思量許久,狄仁傑還是決定告訴她。

    許君竹臉色一變,轉過頭看著他,脫口而出:「他怎麼樣了?」隨即又覺不妥追問道,「大人怎麼知道?」

    狄仁傑見許君竹滿臉的關切,滿心惦念著蘇昭明的安慰,心中帶著一絲酸澀,淡淡的道:「因為當時我也在場,或許是娘娘對我的信任吧。」

    「那你可查出來朝中到底是誰聯合阿史那蘭一同合謀陷害蘇昭明呢?」許君竹截口道。

    狄仁傑搖搖頭:「這個人隱藏的很深,現在還沒有露出馬腳,我雖然有了懷疑的對象,卻沒有十足的證據,或許此時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許君竹的臉色暗淡了下來,認同的點點頭:「娘娘答應過我,會放掉蘇昭明,這個我並不擔心。」

    「許小姐,你可知道,今天紫宸大殿,我才開始真正的佩服起蘇昭明來。」狄仁傑輕聲道。

    許君竹心中奇怪,不知他為何會突然發出如此的感慨,只是看著他,默不做聲。

    狄仁傑繼續道:「紫宸大殿之上,面對天後的氣勢,誰都會難免有些懼怕,也包括你吧。」狄仁傑看了眼許君竹,「可是蘇昭明,卻從容鎮定,目光清冽,沒有絲毫的懼意,果然是統率安西大營的將軍,臨危不亂,有大將風度,也難怪天後會如此看重他。」

    聽到這裡,許君竹露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她知道狄仁傑是庶族年輕官員中的佼佼者,蘇昭明能得到他的稱讚,許君竹自然心中喜歡萬分。

    「蘇昭明這個人,外表溫和,但是內在的那份鋒芒卻是難以掩蓋的。有時候我真的有點羨慕他了。」狄仁傑眼睛瞟向許君竹輕聲道。

    許君竹並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深意笑著道:「狄大人你也不差,論智謀,論權術,都是一流人物,更何況,蘇哥哥沒有你的風趣幽默,沒有你的浩然灑脫,你是我們庶族未來的領袖,何必去羨慕蘇哥哥呢?每個人自有每個人的好,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狄仁傑聽了這話,不由發生大笑,心中卻是暗自苦笑,自忖:「你怎知我的心意?我羨慕蘇昭明,完完全全是因為你啊,只可惜,我們沒有緣分,相識的太晚。我二十九歲與你相識,你已經有了未婚的丈夫,而我也有了家中賢惠的妻子,一切只是錯過了。」

    這邊狄仁傑暗自無奈,而許君竹卻是渾然不覺。忽然她轉過頭來看著狄仁傑輕聲道:「狄大人,我有件事想求你。」

    「何事?」

    「我知道蘇哥哥他被關在大理寺,所以我想見他一面。」許君竹懇求道。

    此言一出,雖然早就料想到,可是心中還是有一絲隱隱作痛,狄仁傑是灑脫之人,心中雖然愛慕許君竹,但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心底的愛慕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心中明白許君竹的心中只有蘇昭明一人,因此對於許君竹的請求,雖然有些悵然,但是卻依舊全力相幫,這或許就是他的難得之處。

    「好,我這就安排,你們晚上便可見面。」狄仁傑笑的疏朗,一口答應。

    許君竹聽此,不禁大喜,向狄仁傑行禮道:「多謝狄大人啦,那我也不久留了,到時候敬候佳音。」說完便帶著侍婢瑤琴離開。

    望著許君竹那風姿綽約的身影,狄仁傑深深的歎了歎氣,陷入了莫名的傷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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