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雲山深處,是無盡的竹林,翠綠的竹林深處,遮掩不住的是一座如江南水鄉一般的小村落,村落中,全部都是用綠竹搭建的竹屋。
暖春的微風吹過,空氣中泛起淡淡嫩竹的清香;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折射進來,映在地上的是斑斑駁駁的樹影。村內,有著遊戲打鬧的孩童,有在河邊洗衣的村婦,一切的一切,寧靜祥和,恍若世外桃源。
竹舍內,紅紗窗下,坐著一名女子,柔粉色的對襟襦裙,布料雖是普通的麻布衣裳,倒也是清新雅致。額頭上是一抹淺粉色的流蘇,搖曳之間,遮住了蛾眉間淡淡的憂愁,清麗的面龐,倒映在百花銅鏡上,如斯的美麗。
鏡中的美人,正是許君竹。她放下手中的眉筆,看著鏡中自己的容顏,微微的歎了歎氣。已經兩個月了,兩個月前,她甩下了率領的三十萬平叛大軍,甩下了在洛陽城中等待著勝利消息的天後娘娘與朝臣們。不顧天下人的非議,和蘇昭明隱居到了這裡,毅然決然的做了蘇昭明的妻子。從此,大唐的朝廷中,不再有庶族的鳳閣舍人,也不再有被通緝的安西都護;有的只是那五雲山的竹林深處,撫琴的許君竹和弄蕭的蘇昭明。恍若一切,都隨著一個半月前的那場戰爭的結束而隨風飄散,也正如那曲『漁樵問答』一般,『千載是非得失,盡付漁樵一話而已。』
「這樣的日子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一個月前的燭影搖紅以及那溫柔的繾綣依舊映在自己的腦海中。許君竹心中暗想,緩緩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掌不斷的撫mo著那用竹子做成的窗欞,望著窗外午後明媚的陽光。「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中還是這般的不安?難不成自己真的放不下嗎,還是別的原因?」
許君竹不敢再多想,不願意再多想那些讓她憂心的事情。或許和自己最愛的人安安靜靜的過著日子,是最好的結果吧。
蘇昭明還沒有回來,自從他們來到這翠竹村,蘇昭明便在這裡開辦了個學堂,每天上午,他都會在村裡的學堂教孩子們讀書,而下午他則教孩子們練習騎射劍術。而許君竹則像其他的村婦一般,留在家中紡線織布,他們像世間最為普通的夫妻,安靜的過活。
許君竹燒了整整一大盆的開水,她輕輕的將門口的簾幕輕紗放下,將開水全部倒入木盆之中。趁著蘇昭明不在的時間,在許君竹看來卻是最好的沐浴的時機……
春天午後的陽光,越發顯得柔和,木桶內的水蒸氣,氤氳裊裊,周圍的一切都帶著一絲暖意,暖暖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的心情愉快起來。許君竹一時間也不由自主的哼起歌來,輕輕的將頭埋在水中,安心的享受著這個美好而又溫暖的午後。
不遠處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腳步的節奏是那樣的熟悉,許君竹聽出,這是蘇昭明的腳步聲,她稍稍的有些驚愕,沒有想到,今天蘇昭明竟然回來的這般的早。
許君竹向來沉著冷靜,然而此時此刻,卻有些慌了手腳,她與蘇昭明畢竟已經成親,他回來撞見她也是極為平常的事情。但是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躲起來,亦或是想辦法阻止蘇昭明走進這竹舍,可是轉念一想,既然成親了,也就不必再去避諱這男女的嫌疑,就算是撞見了,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到底是躲起來還是不躲,此時的許君竹,竟然愣在了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君竹,我回來了。」蘇昭明已經踏進竹舍,笑吟吟的打著招呼。
環視四周,沒看見許君竹的身影,卻看見內室之中,紗簾半掩,徐徐飄來幾分氤氳的熱氣。蘇昭明心中已經猜出大半。、
他微微淺笑,低頭不語,安靜的站在廳堂之中。而這邊,許君竹聽到蘇昭明已經走進竹舍,頓時回過神來,急忙拿起衣衫,小心翼翼的走出浴盆,準備穿好衣裳,沒想到,腳底剛剛踩到地面,卻因為地面上留下的水漬,不小心滑到在地上。她心中大驚,從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失聲尖叫。屋外,蘇昭明聽到叫聲,急忙要衝進屋去。許君竹見此,心中更加驚慌失措,一邊將衣裳披在身上,一邊急忙叫道:「不要進來。」而此時,話語雖已出口,可是卻已晚了一步,蘇昭明心中擔心許君竹,早就衝進了臥室。許君竹好歹是個大家閨秀,哪裡出過這種狀況,見蘇昭明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心中越發的覺得窘迫異常,見此,急忙將頭低下,趴在地上,不願意碰觸蘇昭明的目光。
蘇昭明從未見到許君竹這般狼狽的模樣,不禁驚訝,也不由得莞爾。驚訝的是,一向清冷沉靜的許君竹竟然也會出現這般狀況;莞爾的是,眼前的這一幕,也讓他見識到了許君竹竟也有這般可愛之處。
蘇昭明的心也是砰的一下,多少也有些不大好意。轉過身去,準備離開臥房。但是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既然已同許君竹結為夫妻,就不應該在有什麼避嫌的地方,更何況,在安西大營中,他又不止一次的給君竹治傷,此刻就是撞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到這裡蘇昭明便回轉過身來,笑著看著面前跌倒在地上的許君竹。
這不經意的一轉身,蘇昭明赫然的發現許君竹的肩膀上恍若有什麼印記出現,蘇昭明有些奇怪,從前他不曾見過許君竹的後背上有什麼字跡。蘇昭明心中奇怪極了,想要弄清楚,這字跡究竟代表了什麼。
蘇昭明慢慢的走近許君竹,仔細的端詳著面前許君竹的肩背上的字跡。這邊許君竹聽得出蘇昭明的腳步已經走近,卻不知蘇昭明想要做什麼。她猛地抬起身,看著蘇昭明,面容說不出的紅潤,低聲說道:「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是說了嘛,就叫你出去。」
蘇昭明並沒有看著許君竹,眼神依舊盯著許君竹背後的字跡。
許君竹見蘇昭明如此,心中多少已經惱了,轉過身來,眉毛輕佻,眉頭微皺,秋目圓睜,怒道:「我說話,你有在聽嗎?」一邊說,一邊用手推了推身旁的蘇昭明。
蘇昭明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許君竹道:「君竹,剛才得罪了,實在是抱歉的很。」
許君竹依舊不依不饒道:「你剛才在想些什麼啊,總是盯著我做什麼?」
蘇昭明笑了笑道:「君竹,你可知道你後背上有兩個字?」
聽到蘇昭明這麼說,許君竹當真吃了一驚:「什麼,字?這不可能,我後背怎麼會有什麼字呢,你該不會是看花了眼了吧。」可是,看著蘇昭明嚴肅的表情,許君竹的心不禁沉了一下,她知道,蘇昭明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的編一些奇妙的事情來騙她。
「是大篆。」蘇昭明回答道。
「大篆?什麼字?」許君竹追問道。
「『九華』二字。」
她沉思片刻,這件事的確太過離奇,不得不容她思考片刻。良久,她將衣衫整理好,緩緩的坐起身來,心中困惑極了,她實在是想不出為什麼她的背上會有『九華』二字?這到底代表著什麼?
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蘇昭明,希望能從他那裡找到一些答案,然而,蘇昭明也依舊是眉頭緊鎖,不住的搖頭,他也說不出這兩個字到底代表的是什麼,也猜不出,這裡面到底暗藏著什麼玄機。許君竹心中充滿了疑惑,這其中有著太多的驚奇和詫異,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兩個字會突然的出現在她的身上,而這九華二字裡面的玄機,她絲毫沒有頭緒。
許君竹慢慢坐回竹凳上,微微的歎了口氣道:「唉,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其中必有玄機,現在我們毫無頭緒,再多想也是無益,就暫且放下吧」
蘇昭明看了看許君竹,點頭答應。然而眉宇間卻掩飾不住那隱隱的擔心和憂愁。
這一夜,二人竟然一夜未眠,翻來覆去,誰也沒有睡好。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閃爍出點點的繁星,繁星散發出淡淡的星光。兩個人心中各懷心事,卻誰也沒有說出口,兩個人都在擔心著什麼,他們害怕這突然出現的字跡,會給他們帶來多少未知的困難和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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