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破廟內,寂靜無聲,空氣似乎都已凝結。
破廟之外,暮秋的寒風吹入廟中,吹動著每個人的衣角,也吹動著每個人那充滿疑惑與好奇的心。
許君竹、顧文游等五人環坐在四周,一齊直勾勾的看著蘇昭明與阿史那蘭。大家都想知道,這號稱少年英才的蘇將軍是如何識破了這個聰明機靈的突厥公主的。
蘇昭明輕輕的舒了口氣,一臉泰然自若,雙眸如星,即便是在現在的困境中也絲毫不減那從容的氣魄。
「不錯,西北沙漠中初見,我的確認為你只是個放羊女。可惜你鋒芒太露,我並不傻,不會不懷疑你的。」蘇昭明看著面前這個絕頂聰明的女子,嘴角輕揚,平靜的臉龐看不出一絲的喜怒哀樂,「碎葉之戰裡,我知道你和突厥王庭有關聯,否則你不會出現在封鎖嚴密的碎葉鎮。你倒是裝得坦白,說自己是碎葉守城將軍的女兒,我便信以為真,從來就沒有把你往突厥公主的身份上想。」
「那你怎便知我就是突厥公主?」阿史那蘭心中的疑雲仍未消散,抿起薄薄的嘴唇,瞇起雙眼。
「一路上不停刺殺我的刺客,能夠調動一群武士毅然決然的前去赴死,豈能是一個普通的突厥官員的女兒便能做到的?還有梅花衛隊,更加確定了我的懷疑。」蘇昭明看著她,溫和的雙眼中閃現出陣陣的寒意。
「梅花衛隊?」阿史那蘭仍是不解,但聽到蘇昭明提起梅花衛隊的事,多少有些心虛了。
「不錯,梅花衛隊,當然還有這張寫著對我『殺無赦』的密旨。」蘇昭明從身上拿出了當日的錦書,一臉的嘲弄,看著眼前這個陷他於不忠的女子,神色驟然冰寒。
「這錦書有什麼問題嗎?」阿史那蘭依舊保持著一股強勢的力量,唇角勾起,描畫出了陣陣的冷意,自己是周圍唯一的突厥人,她暗下決心,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示弱。
「梅花衛隊要是刺殺誰的話,只會接受天後的口諭,不會用什麼錦書來留下證據的。」許君竹坐在破廟的一角,悠然仰起下頜,靜靜地望著遠處,不去理會周圍驚訝的目光。
「梅花衛隊是武天後的秘密衛隊,你怎麼這麼清楚?」阿史那蘭眼波一橫,反唇相譏。
許君竹冷笑一聲,絲毫沒有因為阿史那蘭的發難而有所畏懼:「這件事凡是朝中的官員都清清楚楚,更何況我曾親自帶領著梅花衛隊逼死了前太子李賢。」
許君竹的話雖然輕,卻驚動了寺廟內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了阿史那蘭。每個人都是一臉驚愕的看著她,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許君竹竟會做出這等事情來。顧文游看著她,不住的搖頭,眉頭緊皺,痛心失望的表情,所有人都看的出來。
「什麼?朝中的官員都知道?」阿史那蘭心中一凜,隨即冷笑一聲,轉頭看向蘇昭明,打破了那不正常的平靜:「既然你早就看穿了我,為什麼還要忍耐這麼久?」
「因為我要知道你的所有計劃!」蘇昭明看著阿史那蘭,俊眸中閃出一絲光華。
阿史那蘭的心涼了半截,面色也變得萬分蒼白,踉蹌了幾步,極力的穩住身體的重心,望著蘇昭明那深邃的雙眸,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判斷全都錯了。在她眼中,蘇昭明只是個儒將,雖然智謀過人,卻少了些武將的果斷與狠辣。她以為她將他騙的團團轉,她陷害他的一切,讓蘇昭明逐漸的遠離他的大唐朝,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成功的和他在一起,浪跡天涯,一切似乎都要成功了。可是,到頭來,她錯了,這個男子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甚至甘心的讓自己留在他的身邊,為的就是要知道她全部的計劃。她終於明白,她一直小看了蘇昭明,是啊,她理應想到的,怎麼會想不到?這個男子,僅僅幾年,便已經成了威震四方的安西都護,官場險惡,若是僅憑著善良,而沒有計謀和心計,又怎能做到今天這樣的地位呢。
「那好,今天當著你們這些人的面,我就告訴你!」阿史那蘭按捺心神,轉而間口氣果斷決絕,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蘇昭明,你記不記得,當日在碎葉城,你沒有殺我,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過,我要讓你後悔,我要讓你知道,你的一念之仁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禍患!」阿史那蘭的情緒開始激動,卻依舊不失那份獨有的率直,「沒錯,是我,是我散播的謠言,說你意圖謀反;是我派人暗殺蘇良嗣、崔義玄,並偷了你的權杖,誣陷到你的身上;又是我派人將你劫走。一切的一切都因為你蘇昭明是我們突厥入主中原的最大障礙。」
冷決的聲音響徹破廟,雖然計策被看穿,卻依舊帶著凌人的氣勢,絕不輸與任何人。
「那你為何不早點殺了我?又何必費這麼多的周折讓我身敗名裂?」蘇昭明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阿史那蘭聽了這話,表情忽的陰沉下來,「沒錯,我理應早點下手,這樣對我們突厥來說,就少了一個心腹大患。可是,對我來說,你投靠我突厥才是上上之策,你是難得的將才,我不忍心就這樣把你殺了。還有……」阿史那蘭的面色轉為柔和,唇角的冷意轉換成了片片的柔情,「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寂靜,依舊的寂靜,沒有人說話,冷凝的空氣讓人難以呼吸。所有人都看著阿史那蘭公主,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草原上的女兒,竟然如此直白的當著眾人的面,表白自己的情誼。
蘇昭明心中也是一動,低眸沉吟,沒有答話。他心中明白她對他的愛,卻不能成全她的這份癡戀。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在山洞中,對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真心實意。」
許君竹聽了這話,忽然心中一動,雖然不動聲色,卻抬起頭,看著二人,心中波瀾暗生。
「阿蘭,你這又是何苦。」蘇昭明低聲說,滿臉的無奈與酸澀。
「而今天…」阿史那蘭不理會蘇昭明,轉過身去,看著坐在牆角邊的許君竹,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今天,我要殺的,卻是這個女人。」
「公主你認為有這個必要嗎?」許君竹只是冷笑,從容淡定,「以你的武功,以一對六,你有這個勝算嗎?」
「這可不一定,你可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的尋蹤,迅速找到你的?」阿史那蘭面上的表情瞬間的消失,笑容變得陰冷。阿史那蘭輕輕拍了拍手掌,只見破廟外立即出現十幾個突厥武士,將寺廟圍的水洩不通。
阿史那蘭一臉的高傲,如雪的面容帶著幾分得意:「我的高手有十五人,且不說你們六個人有兩個已經身受重傷,那個蘇良嗣不會武功,剩下的只有你和蘇昭明還有這個小姑娘,恐怕也很難衝出去。」
許君竹沉默片刻,阿史那蘭說的沒錯,她環視了四周,如今的形勢,的的確確是他們佔了上風,有能力衝出包圍的怕是只有蘇昭明和顧卿芫兩人了,而她,西域的劫難帶給她身體上的傷痛,使得她現在根本就沒有信心保證其他人安全離開。既然她阿史那蘭想殺的只有她許君竹一人,如今能做的只有放手堵上一把了,用她的命換回其他五人的安全。
「公主何必這麼麻煩,你想要的只有我一人的性命而已,何必殃及無辜?」許君竹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塵土,望著阿史那蘭,從容不迫。
「許小姐的意思是?」許君竹的目的,阿史那蘭已經猜到了一大半,但是她還是想讓許君竹親口說出來。
「我們就一對一的比試,輸了,我的命就是你的。若是贏了,就放他們走。」口中吐露出的字句,清晰萬分,帶著絲絲堅決。
阿史那蘭露出得意的笑容,這正是她想要的,她料到許君竹舊傷未癒,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許君竹既然提出了這樣的條件,那麼就是她自己自尋死路了。正在此刻,她的心突然猶豫了,她一向行事光明磊落,為何對許君竹竟然這般的陰毒,難不成只是因為蘇昭明嗎?她不願再多想,等待著這場比試的到來。
這樣一場看似公平的交易,蘇昭明和顧文游只有認同,他們清楚自己一方的實力,二人皆認為,許君竹同阿史那蘭的單獨比試,勝算會更大些,卻萬萬沒有料到,此時的許君竹,已不再是曾經那個武功高強的玉虛弟子。
桃花林中阿史那蘭拔刀出鞘,逕直向許君竹刺去,而君竹也並不慌張,從容的舉起手中的竹箭,與之相迎。
「喂!二公子,你說,她們兩個誰會贏?」顧卿芫用肩膀碰了碰旁邊的蘇良嗣,嘴邊難掩的笑意,在這個決定生死的時刻,她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的輕鬆,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其中的危險。
蘇良嗣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卿芫的那嘴角邊的那絲狡黠,他雖不懂武功,卻也看得明白,淡淡道:「不好說,阿史那蘭的刀法凌厲,出招狠辣,讓人防不勝防。而許小姐的招式就比較的飄逸靈動,玉虛女觀的武功果然漂亮,每一招都像是在舞蹈一樣。兩個人的出手都十分迅速,卻一剛一柔;一個出手果斷,不拖泥帶水;一個步法輕盈,變化多端。」
「那你可知道,君竹姐姐用的到底是什麼招數?」卿芫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繼續戲弄他。
「這個……」蘇良嗣微微一笑,「我不是學武之人我並不清楚!」
「是……」蘇昭明剛要走上去回答,只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道:「落英劍法。」
蘇昭明循聲一看,原來是那個和玉虛聖女褚瀟瀟一同出現在寺廟的那個男子。蘇昭明微微的衝他一笑,不知為何,蘇昭明一見到他,便有一種一見如故的知己感。
許君竹與阿史那蘭的打鬥,使得兩旁桃林中初開的桃花紛紛飄落,飄飄灑灑在空中飛舞。
卿芫見到眼前此景,不禁拍手讚歎:「落英劍法,配上這落英繽紛的極美景致,再加上兩個絕美的女子,真是絕美的圖畫!」
顧文游見自己的妹妹這個時候還能貧嘴,不禁莞爾。
蘇良嗣性子沉穩,如此生死時刻,顧卿芫卻依舊談笑風生,絲毫沒有半分緊張感。眉頭微微緊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混鬧!」
卿芫見蘇良嗣教訓她,心中並不生氣,反而更加頑皮的一笑,一副無辜的樣子甚是惹人憐愛,「本來就是嘛!你這個冷小子,這麼刻板無趣,真是無聊死了。你看,她們兩人,一個好似『驕陽』,明艷嫵媚;一個宛若『秋月』,出塵脫俗。你說是也不是?」
正在二人爭論之時,站在一旁的蘇昭明卻越發的察覺到了這其中的蹊蹺。他明顯的感覺到君竹的招式逐漸減慢,顯的有些力不從心,她分明已不是阿史那蘭的對手。再打下去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他果斷的拔出手中的長劍,只用一招便隔開了許君竹與阿史那蘭。
「夠了,你們不要再打下去了。」蘇昭明的聲音低沉,兩個女子,一個癡愛著他,一個是他的未婚妻子,蘇昭明多少有些無可奈何。
「不打也可以。」阿史那蘭將彎刀收回刀鞘,冷冷道,「但是,她必須死。」
「若是我不應允呢?」蘇昭明詰問,凌厲的沒有半分迴旋的餘地。
「到頭來你還是護著她,還是喜歡她對不對?不管她做過了什麼。」女人到底還是女人,強勢如阿史那蘭,到頭來面對蘇昭明竟也情緒失控。
「我阻止了你們的比試,不是因為我護著她,而是因為,你沒有了穩勝的籌碼。」蘇昭明看了看許君竹,內心微微一顫,言語淡定依舊,他已經知道了什麼,知道了讓他們所有人翻盤的機會。
阿史那蘭有些疑惑,她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使得蘇昭明由方纔的被動,變得主動起來。
桃林中,閃過了兩個清麗的人影,阿史那蘭一看,原來是許君竹的兩個侍女,瑤琴、雪劍。剛才全心的去與許君竹比試,卻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女子也來到了這裡。在西域,阿史那蘭就聽水月宮主說過,這兩名婢女,繼承了許君竹一身的武功,瑤琴的凌虛琴音,雪劍的落英劍法,這一切都是她所忌憚的,幾十個突厥武士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她至今還記得,碎葉之戰時,那空靈的琴音,給她帶來的損失。現在,確實如蘇昭明所說,她已經沒有籌碼了。
「蘇昭明,你們多了兩個幫手,我們現在也算是不分伯仲了。」面對如此不利的形式,阿史那蘭依舊能夠淡定的掩藏著自己的弱勢,「你如今是朝廷的欽犯,那麼,我問你,你是跟我走,我們浪跡天涯,不問世事;還是和她走,見你的皇帝。」
蘇昭明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女子,都用期望的眼神看著他,到底該何去何從,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是大唐的子民,不可能同阿史那蘭在一起,就算是浪跡天涯、不問世事,也終究是不可能的。而許君竹呢,他真的可以同她走嗎?如今的大唐,已經不再是李氏的天下,他心裡清楚,武天後已經成為朝廷最高的掌權者,長安興慶宮逐漸的衰落,取而代之的是武天後一手打造的洛陽上陽宮。如今的朝廷,還是他曾經效忠的朝廷嗎?不是,當然不是,他不能接受一個女人去統治他熱愛的王朝,他不能跟許君竹回洛陽,回到那個已經變了樣的朝廷。
「我不會投靠突厥,但是也不會回到洛陽去見天後。」蘇昭明低聲說道。
阿史那蘭對蘇昭明的選擇並未感到十分的意外,顯得比其他人都鎮定從容的多,「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做,很好。」說著眼睛又瞄了一眼旁邊的許君竹,「蘇昭明,早晚有一天,我相信,你回來找我的。」她一副篤定的樣子看著蘇昭明,說完便帶著那群突厥武士離開了桃花林。
眼見這桃林中就只有蘇昭明、許君竹等六個人,氣氛又恢復了凝重。
許君竹見阿史那蘭走遠了,自覺的無話再同蘇昭明可說,隨即便帶著兩個侍婢離去。蘇昭明見許君竹有要走的意思,急忙追了上去。
「君竹。」蘇昭明望著許君竹蒼白的臉頰低聲說道,「我想找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許君竹嘴角輕揚,帶著一絲說不清的寒意:「我的一切,剛才在破廟之中,你不是全都聽見了嗎?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
顧文游等人,領會到了蘇昭明的意思,皆離開了桃林,旁邊的瑤琴、雪劍見此,立刻會意,躲開了二人。
「君竹你……你知道嗎,你離開的日子,我無時無刻不再思念著你。」蘇昭明心中一熱,竟然忍不住的將藏在內心已久的心事說了出來。
許君竹聽了這話,心中也是一動,她沒想到,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吐露自己的情愫,如此可見,他對自己可算是情深意重了。可是既然他對自己一心一意,為什麼還會招惹上阿史那蘭呢。為什麼,他不肯跟自己回洛陽見天後。他應該知道,只要見了武天後,解釋清楚一切,那麼他們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為什麼,他不肯回去呢?難到只是因為天後掌權?
不去看他溫暖的雙眸,不去聽他溫存的話語,狠下心來,將一切做的決絕。
「蘇將軍不會就想跟我說這些吧。」許君竹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冷冷的回答。
蘇昭明哪裡知道君竹心中所想,聽到君竹對自己如此的冷淡,心不禁已經灰了一大半。「君竹,你知道嗎,當你離開碎葉,我找你找得好苦,從前,我跟你在一起,總是會想到那個還臥病在床的未婚妻子。可是,我卻真沒想到,我的未婚妻子竟然是你。你明白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剎那心中的喜悅嗎?」
蘇昭明字字說的真切,許君竹的身子在顫抖,她心中明白他對她的癡心,可是,她卻要逼自己硬生生的斬斷情絲,這是何等的殘忍,何等的決絕。
「蘇將軍,婚禮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從未想到,我會在法門寺被人劫持,更沒有想到,我父親因為我的失蹤,而讓雪劍代替我裝病,推脫了婚禮。這是我們許家對不住你的地方。或許,你我之間,今生注定有緣而無份吧,怕是今生做不成夫妻,只能做敵人。」許君竹硬著心腸,冷冰冰的回答。
「君竹你不要叫我蘇將軍,像曾經一樣叫我蘇大哥可以嗎?」蘇昭明猛地握住君竹的雙手,攥的是那樣的緊,一刻都不想鬆開。
「蘇將軍,既然如此,你能做到回去跟我見天後嗎?阿史那蘭親口承認了是他陷害的你,那麼回去自然就可以說清楚一切。」君竹看著蘇昭明,面色蒼白,眸光如死,「其實我又何必問你,你剛才已經做出了選擇。你不肯跟我走,不就是因為你無法做到效忠於天後,無法接受她要改朝換代的事實嗎?你不肯,我又有什麼好說的?」
「君竹,你為什麼要進入官場,你可知道那裡面的勾心鬥角,那裡面的骯髒醜惡?」蘇昭明俊眸冷凝,面上早就不見當日的溫潤,如履寒冰。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我父親本就是武皇后的心腹之臣,如今我做了鳳閣舍人,幫助天後娘娘君臨天下有什麼不對嗎?」許君竹的言語依舊冷漠。
「你可知道這是助紂為虐?」蘇昭明有些急了。
許君竹眼眸撩過他的面孔,不由冷笑,掙脫開他的手掌:「你在責問我嗎?什麼叫做助紂為虐,怕是只有你們這些氏族儒生才這樣認為吧,說到底,你不也是為了你們蘇家的利益嗎?」
「君竹!」蘇昭明上前一步:「廢中宗,封武氏,誅老臣,她真的值得你這樣幫她嗎?你要想清楚才是啊!你不要在做官了,我們走,遠走高飛,天涯海角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我們不問世事,不管什麼庶族氏族,安安靜靜的度過我們的人生,好嗎?」蘇昭明語氣變得緩和,他甚至開始懇求許君竹。
許君竹心如刀割,這個曾經沙場之中,威風凜凜的將軍,安西四鎮上,青衫磊落的少年,如今卻在懇求著她。她多麼想答應,可是,事實的殘酷卻逼得她只能拒絕。
「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許君竹的話語變的更加決絕,「娘娘登基是早晚的事,不錯,廢掉廬陵王是我一手策劃的。原因簡單得很,他生性懦弱無能,竟然說出了『要把天下分給韋玄貞』這樣的混帳話。他若日後執政,怕是天下早晚就會是韋皇后的了。至於李旦,他膽小怕事,試問他日後能夠擔當得起大唐的江山嗎?李弘、李賢兩位太子都極有才能,可惜他們都已經死了!還記得太宗皇帝時的傳說嗎,大唐三世之後,會有女主武氏取而代之,也許這話是真的……」君竹似乎是被逼急了,一連串的話語說的理直氣壯,絲毫不給李氏皇族留任何情面。
蘇昭明有些呆了,驚愕的看著許君竹。身子不住的顫抖,帶著陣陣痛心,面前的許君竹是否還是當日西域並肩作戰的夢竹姑娘。
顧文游等聽到這話也都急忙趕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他們也沒有想到許君竹會說出這樣的狠話。
蘇昭明面如死灰,他看著君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你真的變了,變得讓我覺得可怕,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許君竹後退了一步,淚水在眼睛裡打轉,「是的,我是讓你失望了。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蘇昭明,你聽著,今天我與你割袍斷義,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分道揚鑣。」說罷順勢拔出雪劍手中的劍,刷刷幾下,便將自己襦裙外面的外衣割得粉碎。
瀟瀟一聽君竹的話,急忙上前勸道:「師妹,你這又是何苦呢?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許君竹一臉的決然:「沒有,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一旦武娘娘稱帝,我許家就是開國的功臣,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瑤琴雪劍見此形勢,也只好跟著許君竹離開,瑤琴不時回望桃林中的眾人,每個人都清晰的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