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大唐之竹影月黃昏 第一卷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第十一章 天涯望盡無歸程
    玉門關內,沒有大漠的風舞狂沙,過了敦煌,便是一段狹長的平原走廊。秋天的河西,沒有豐富肥美的水草,到處都是一片寒煙衰草的枯黃。駝鈴悠悠,人喊馬嘶的景象也隨著深秋的到來而變的稀少起來,寒鴉聒噪,整個河西平原顯得空曠而荒涼。

    「喂,蘇昭明,我說……你不會真的要回長安認罪吧,簡直是自投羅網!更何況你們的皇帝已經死啦,你還解釋什麼啊!」平原上傳來了女子的說話聲,聲音爽利又略帶嬌嗔。

    「我做事一向是光明磊落,有什麼不敢的?」蘇昭明面色平靜,依舊是如玉的文雋,嘴角微揚的弧度,一臉坦然,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你這是去送死!」說話的人正是阿史那蘭,只見她眉頭輕佻,雙手掐著腰,一臉不解的樣子看著蘇昭明。她跟著蘇昭明已經兩個月有餘,陪他養傷,陪著他躲避官府的搜查,而現在,她當然不想讓這個男人去長安送死。

    「那你可以離開,我又沒叫你跟著我。」蘇昭明頭也不回,繼續向前走去,聲音帶著三分悠揚,七分平靜,對阿史那蘭的話似乎一點也不關心。

    阿史那蘭知道蘇昭明是讓她知難而退,原本微鎖的眉梢化成了淺淺一笑,立馬跑到蘇昭明的身邊,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挽住了蘇昭明的胳膊,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道:「我說過我要走嗎?不管你到哪我都會跟著你,你呀,休想甩開我。」

    蘇昭明見她這般纏人的俏皮模樣,即好笑又無奈,他輕輕的掙脫開了阿史那蘭的手,繼續朝前走去。

    阿史那蘭見蘇昭明掙開她,也不生氣,依舊笑盈盈的跟了上去。

    沒走幾步,蘇昭明突然停住,環視四周,冷笑道:「你們跟了一路了,怪辛苦的,還是出來吧。」

    阿史那蘭聽了蘇昭明的話,知道是自己被人跟蹤了,急忙握住彎刀,提高警惕。

    話音剛落,便有二三十名殺手從林中跳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圍住,為首的一名殺手說道:「奉命,取你蘇昭明的人頭。」

    蘇昭明溫潤的笑意瞬間消失,化作清寒:「奉命,奉誰的命?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蘇昭明與阿史那蘭皆是高手,不容分說,立馬拔出刀劍與之廝殺起來。不一會兒,這群殺手便已死了大半,剩下的人,見大勢已去全都咬舌自盡。

    「這幫人到底是誰派來的?」蘇昭明雙眼盯著那幫死了的殺手,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心中多少有些氣惱。

    「蘇昭明,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阿史那蘭蹲在一具屍體旁邊喊道。

    蘇昭明聞聲趕過去,不由一怔。透過那具屍體左臂衣服的劃破chu,清楚的看到一朵梅花刺在臂膀之上,梅花紋路紛繁複雜,紅色的刺痕嬌艷欲滴。

    蘇昭明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嘴唇微微抖動,歎了歎氣:「我們不回長安了,向南走,去蘇州。」

    對於蘇昭明的轉變如此之快,阿史那蘭自是十分困惑:「為什麼,你難道不想洗清冤屈了嗎?」

    「咦!這是什麼?」阿史那蘭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具屍體上,彎下身,將一塊白絹撿起來交給蘇昭明。

    蘇昭明拿起白絹,仔細一看,又是一怔,沉思半晌,什麼也沒說,逕直向前方走去。

    阿史那蘭看他表情有些奇怪,急忙跟上去:「喂!你到底發現什麼了,好歹也告訴我一聲吧。」

    蘇昭明停在原地,轉過身,目不轉睛的盯著阿史那蘭,炯炯的目光中帶著一種強烈的穿透力,似乎要從阿史那蘭身上得到什麼答案。

    阿史那蘭被他盯的不自在,躲著蘇昭明的目光:「你看著我幹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剛才我們遇到的是武皇后的梅花護衛。」蘇昭明輕聲歎道,聲音清冷。

    「梅花護衛,那是什麼?」阿史那蘭不解。

    「據說梅花護衛都是皇后的心腹侍衛,專門為她排除異己。那白絹上寫著要對我格殺勿論,因此我們不回長安了,轉道從洛陽到蘇州。」蘇昭明說道。

    「去蘇州?」阿史那蘭有些疑惑。

    「沒錯,那是我的家鄉。」蘇昭明聲音如水的平靜,不起波瀾,眉目舒展,看不出一絲情緒。

    「那豈不是自尋死路?」阿史那蘭越發的不理解蘇昭明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蘇昭明晶瑩俊朗的面容和掛在唇邊不冷不熱的微笑,亦如他的為人,溫良如玉,他沒有看阿史那蘭滿臉疑惑的表情,只是淡淡回答:「正所謂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皇后絕對不會想到我會回蘇州。到了前面的市集,我們去買兩匹快馬,盡快趕回去。」

    深秋的巴蜀,雖無北方的蕭瑟,卻也是陰雨連綿,一片的陰沉,灰色的色調配上遠處的青山白雲,宛若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畫,只是這幅畫卷中,勾勒出了巴山楚水的淒涼。

    「是她派你來的?」說話的便是廢太子李賢,高宗皇帝駕崩後,他便被武天後以謀反的借口貶為庶人,流放巴州,被幽禁在這蜀園之中。

    「是。」站在他對面的女子,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關中才女許君竹,今日一見,到真是不同反響,只是可惜,你走了你父親的老路。」李賢打量著面前的女子,環視著這屋內的侍衛,眉梢中閃過一絲冷嘲。

    「你們都退下。」許君竹衝著侍衛命令道,聲音冷的讓人生寒。

    侍衛們相互望了望,有些遲疑。許君竹看著他們,目露寒光,侍衛見此紛紛退了出去。

    許君竹目光撩過李賢,這個曾經文采飛揚的長安才子,曾經在朝堂之上鋒芒畢露的大唐太子。如今,一臉蒼白,一臉倦容,身形消瘦,流放路上的艱辛,母親無情的打壓,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他。想到這,許君竹的心揪起來,隱隱作痛。

    「對不起。」許君竹喉嚨微微一哽,聲音低沉。

    「許小姐何處此言?」李賢突然抬高了聲音,看著許君竹,依舊是一臉的輕笑。是啊,他除了輕笑還能做什麼?他未曾想到,他的母后會派一個女子前來要他的性命,他更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會是許君竹,這個許氏家族的二小姐,長安城中名聲赫赫的女子;這位安西將軍蘇昭明的未婚妻,在婚禮前夕突然患病,而如今,病癒之後,卻成了他母親的心腹;這個傳聞中清心寡慾的女子,竟然也參與了大唐的政治當中。難道母親真的要改朝換代了?他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許君竹,因為她臉上的面紗,他只能看得見她的眼睛。那清澈的雙眸,和當年的婉兒是那的相似,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而面前的女子,是否也會像婉兒一般,陷入那個充滿血腥的世界。

    相對無言,屋內的氣氛便的越發的凝重,只聽見屋外細雨淅淅瀝瀝的聲音,許君竹輕歎一聲,幽幽的說:「今日殿下並非死在那首《黃台瓜辭》上,而是死在殿下的才幹上。殿下在東宮多年,難道就嗅不到一點娘娘的野心嗎?弘太子死於合璧宮對殿下來說是個信號,您應該明白,才華畢露,反對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下場,更何況您羽翼未豐,先皇這個您最大的要依靠又已歸天而去。在這個時候,您不懂得去韜光養晦也就罷了,又何必再寫這首詩來刺激娘娘,最終讓她對您痛下殺手?」

    「我只想勸說母后,十幾年來,我們母子之間的溫情早就被權力的鬥爭所沖淡,我只想讓她醒悟。」李賢看著君竹,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惜,我最終還是沒有喚醒她,到頭來她卻要了我的性命。」

    「她殺你,是因為她對你的忌憚,怕你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你本可以選擇等待,娘娘已經年過半百,就算她想取而代之,也僅僅只是十幾年的時間而已,你還年輕,總會等到登臨大位的那一天,韜光養晦、明哲保身,才是你該做的,而今,你刺激了娘娘,讓她下了狠心,待到摘絕抱蔓歸的那天,便是她心願達成之時。」許君竹淡淡的說道,她抬眼看著李賢,想看看他的反應。

    李賢慘笑,呆呆的坐在榻上,面如死灰,眼中閃爍出一絲淚光。是否他已經為自己的莽撞而沉不住氣而後悔?

    「當真要趕盡殺絕不成?」李賢的聲音已經換做了絕望。

    「不會。」

    李賢聽了不禁有些驚訝,許君竹說的斬釘截鐵,看上去倒是篤定了武天後不會這樣做。

    許君竹看出了李賢的疑惑,淡淡的答道:「因為當今陛下和李旦並非殿下和李弘太子。大唐江山,自會有人去保,世人皆願為周公,安怕無人做陳平?」

    許君竹的語調雖然冰冷,但在李賢的心裡卻形成了一股暖流,他聽得懂許君竹語間的深意,嘴角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微微頷首:「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不愧是關中第一才女。」隨即頓了頓,喉嚨哽咽,「婉兒……她還好嗎?」

    「她……很好。」許君竹回答的有些遲疑,她心知如今陛下李顯愛慕上官婉兒,如果李顯的皇位做的長久的話,那麼上官婉兒將早晚成為陛下的妃子。

    對於李賢同上官婉兒之間那朦朧的愛戀,她多少有些耳聞,失去了儲位的他又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女子,許君竹想像的出他內心的痛苦,能夠告訴他的只有這麼多,她真的不忍心再去殘忍的告訴他,今日殺你的詔書就是你愛的女子起草的不成?

    李賢輕輕的合上雙眼,似是在冥思什麼,臉上浮現出無奈的倦容,顯得越發的冷清與淒涼。過了許久,才緩緩的開口:「拿過來吧。」

    「你準備好了,不需要我為你帶什麼話給她?」

    「不需要了,聽了你的話,知道她過得很好,就已經足夠。朝廷的事,我也不需要在擔心什麼了。」李賢那愁苦的面容上,忽然重現了如釋重負般的輕鬆笑顏,許君竹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說。

    她端起放在桌子上早就準備好的鮮紅如血的鴆酒,在遞給李賢的那一剎那,她突然將手縮了回去,最後一刻,向來心冷如她,還是猶豫了。

    李賢看著許君竹,笑容灑脫,他不理會許君竹的退縮,直接從許君竹的手上拿過酒杯。

    「殿下!」許君竹失聲叫道。

    「你是個聰明的女子,我李賢悔恨不能早些遇見你,否則我也不至於會淪落至此,希望你能信守承諾。」李賢嘴角微揚起淡淡的笑,看著許君竹。

    許君竹看著李賢淒涼哀傷的面龐,心中也是萬般的難過,她鄭重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李賢。

    李賢也笑而不語,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一刻,許君竹的心中滿是無奈與傷心。

    顧文游、褚瀟瀟一行人從餘杭來到了洛陽的郊外,為的就是追尋如意珠的下落。

    顧文游和卿芫兄妹的生死跟隨,讓褚瀟瀟心中感激不盡,可是她卻不瞭解,這兄妹二人的另一番心思。

    他們也想知道玉虛宮的寶藏,但是不是為了那傳說中的金銀珠寶,為的是埋葬在那裡的纍纍白骨。

    「瀟瀟姐姐,這天下之大,我們都不知那水月宮的人身在何方,為什麼偏偏到洛陽來找呢?」桃花林內響起了顧卿芫那清脆的好奇聲。

    「因為師妹曾經對我說過,水月宮如今已經投靠了突厥,她們搶走如意珠就是為了藏在如意珠裡的秘密。師妹早在一年多前被她們抓走過,聽說那水月宮主好像知道如意珠的秘密就藏在洛陽,所以我們就來這看看。」瀟瀟回答道。

    正說著,三人就來到一座山洞口。

    「這裡是?」顧卿芫向裡張望,只覺得山洞漆黑,一眼看不見盡頭,不由發問。

    褚瀟瀟微微一笑,溫和回答:「記得師父說過,這裡是玉虛女觀的另一個密洞,或許,如意珠的秘密就在這裡。」

    「看這洞口好像有人來過了,瀟瀟姑娘,你知道如何進這洞裡嗎?」顧文游俯身仔細的觀察了洞口旁邊土層的腳印說道。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瀟瀟搖了搖頭。

    「既然是看守如意珠秘密的山洞,我想裡面一定會是機關重重。」文游長舒了口氣,站起身來,「若真是如此,我們三個不能都進去,卿芫,你留在這裡,若三天以後我們還不出來,你就離開這裡不用管我們。馬上到長安城找夢竹,把一切都告訴她,明白嗎?」

    「哥,我…」卿芫身子向前傾了傾,有些遲疑,她還是不放心,想要和顧文游二人同去。

    「卿芫,沒事的,你哥做事,還不放心嗎?」顧文游淡然一笑,眉宇間依舊是跳脫飛揚,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

    「嗯,那你們要多加小心啊。」顧卿芫撅了撅小嘴叮囑道,卻仍然是一臉的不捨。

    「卿芫妹妹,你放心吧,我們進去了。」褚瀟瀟輕聲說道,聲音依舊溫柔。

    三人相互道別後,文游與瀟瀟相互看著對方,點了點頭,走進了山洞。只留下顧卿芫獨自一人焦急的守望著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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