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大唐之竹影月黃昏 第一卷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第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夜深人靜,星野低垂,整個疏勒城的居民都進入了夢鄉,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平靜。然而這表面上的寧靜之下,卻如夜晚的涼風般,卻暗藏著一份殺氣。忽然間,深沉的夜色裡彷彿有人影在閃動,緊接著,又有一個人影跟了上去。

    「屬下參見主公,不知主公有何吩咐?」聲音是個男子的,語氣極為謙卑。

    「你把這兩封錦書分別交到長安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來俊臣的手中,至於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口氣凌厲而威嚴。

    「屬下遵命!不知這東西對我們有什麼用?」那人問道。

    「放肆!」那女子一聲斷喝,「你管那麼多幹什麼?總之叫我說的辦,十天以後,你自然就明白了。還有這個,你拿好,這個是我們的內線冒著危險弄到手的。到時候,一切按照我安排的行事。」

    黑衣人聽了女子的話,接過東西,向她拜了一拜,轉身一躍,消失在深夜之中。

    二十天後長安大理寺

    夜色深沉,大理寺卿的官衙中,卻依舊亮起著燭光。一封錦書靜靜的躺在了二十八歲的大理寺卿狄仁傑的桌案上,他一夜未睡,清雋的臉上,眉頭鎖的極深,手指不斷的敲著桌案,一次又一次的拿起那封錦書,看了又看,最終又將它重新放在的桌案上。這個一向果敢冷靜的狄大人開始猶豫了,這封錦書,關係到的不只是邊關的安寧,還有的是廟堂之上兩大派別之間的爭鬥。何去何從?這個庶族最有前途的青年官員開始猶豫了。他又一次的拿起了那封錦書,下定決心要將這封錦書毀掉,錦書剛剛發到火爐邊,卻又停了下來。他猛然的想起,除了他大理寺卿,三大酷吏那邊,也會收到這份帛書。想起這些,狄仁傑的心裡便做好了一切的盤算。

    第二天,長安大明宮,含元殿

    「不知眾卿今日可有事上奏?」因為高宗皇帝最近龍體欠安,頭風病又一次的發作,所以含元殿上只有武皇后一人主持著朝政。

    大理寺卿狄仁傑上前奏到:「啟稟皇后娘娘,昨日臣收到了一封錦書。上面是蘇昭明的親筆字跡,請娘娘過目。」說完便將錦書呈給了黃門內侍。

    狄仁傑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蘇良嗣,又斜看了眼酷吏周興、來俊臣。蘇良嗣那迷惑的眼神,酷吏們眼中的意味深長,狄仁傑越發的覺得,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酷吏明顯的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他的安全,換回來的,恐怕還有的是蘇良嗣的誤解。或許,這就是官場,官場的明哲保身,官場中的無奈。

    武皇后接過錦書一看,不禁眉頭深鎖,嘴角間浮現出若有如無的冷笑,她思量片刻,叫人把錦書拿給了蘇良嗣。冷冷的問道:「刑部侍郎,本宮問你,這可是你哥哥的筆跡?」

    蘇良嗣看武後的架勢便知道事情不妙,雖然心裡有所準備,可接過錦書一看,霎時間還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錦書上面寫著關於蘇昭明答應沙缽羅可汗,決定理應外合謀反一事。而錦書上的筆跡也跟蘇昭明的字體一模一樣。

    蘇良嗣性格向來沉穩,但此刻卻也有些慌亂,他深知武後的脾性,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有謀反嫌疑的人,如今此事非同小可,若真的處理不當,就會招來滅門的災禍,他深深的舒了口氣,鎮靜的回答道:「娘娘,這錦書上的字跡的確和我家兄的筆跡是一樣的,但是能夠模仿家兄筆跡的人到處都有,何足為奇?前一陣子,我哥哥一舉擊敗了突厥的叛軍,因此那幫蠻夷之人一定會視我哥哥為眼中釘,欲拔之而後快。所以才會製造這類假的信件來陷害我哥,望娘娘明察。」

    武皇后沒有做聲,對蘇良嗣的辯白,她只是在冷眼旁觀,卻不表態。

    丞相李義府見此,上前一步道:「娘娘,蘇良嗣是蘇昭明的弟弟,自然會為他辯解。謀反一事,在臣看來絕非是空穴來風,據臣所知,蘇昭明現在正與一名突厥女子交往過密,可以說達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蘇良嗣輕蔑的一笑,雙眸冷凝,露出淡淡的清寒,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子就能引起宰相大人這般聯想和猜測,敢問李大人可和那女子相識?」

    蘇良嗣一語震驚了整個含元殿上的眾臣,整個官場的人誰人不知蘇良嗣心思向來沉穩,廟堂之上以辦事幹練著稱,朝中黨派之事從來不參與,也從不多說一句話,今日當著武皇后的面諷刺寵臣李義府,語氣中滿是一股子的傲氣,著實讓每個人驚詫。

    「哼,無家可歸?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他蘇昭明明明知道那女子是突厥人,並且曾經幫助突厥對抗朝廷,還堅持收留她,這不是謀反是什麼!」蘇良嗣雖然出口諷刺,可是李義府自知有皇后撐腰,也不甘示弱,言語反擊。

    蘇良嗣也不再答話,依舊眸色清寒,站立在那裡,等待著皇后的決定。

    「丞相所言也有道理。」武後緩緩開口,一雙眼看著蘇良嗣,嘴角的笑容更加的神秘莫測,「傳我旨意,立刻派大臣持虎符撤消蘇昭明的官職,押回京城候審。至於派何人前去,就選蘇良嗣吧!」

    蘇良嗣聽了這話,心中知曉了皇后的用心,不禁笑了笑,笑容不卑不亢,一臉的從容淡定:「臣蘇良嗣接旨。」

    餘杭,玉虛女觀

    褚瀟瀟一行四人經過幾天的跋涉終於到達了玉虛女觀的所在地——五雲山。

    走過長達四公里的雲棲竹徑,只見兩旁翠竹成蔭,小徑蜿蜒深入,潺潺的清溪依徑而下,嬌婉動聽的鳥聲自竹林傳出。

    「好清麗的景致,翠竹深處,溪流叮咚。」顧卿芫環望四周,見到眼前此景不禁發出讚歎,一邊挽起顧文游的胳膊,笑吟吟道,「哥哥,你說是不是啊?」

    顧文游眉宇飛揚笑著道:「再往前走就是五雲山,妹妹你莫要著急,前面還有更好的景色等著你呢!」顧文游見卿芫這般興奮,禁不住要逗逗她,吊她的胃口。

    顧卿芫皺了皺眉,歪著頭看著自己的哥哥驚奇道:「哥哥,你自小也是和我一樣在深山中長大,你怎麼知道前面有好景致呢?」

    顧文游莞爾,刮了下卿芫的鼻子道:「你這孩子,哥哥我雖沒去過,可是卻在書中讀到過啊。」

    夢竹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旁邊的褚瀟瀟也是笑意盈盈,眼睛不時的瞥向顧文游,臉色紅潤。

    顧卿芫聽顧文游這麼說,更加急不可待,不停的催促著其他三人快點趕到五雲山。

    登上五雲山,只見山峰雲霧繚繞,恍如人間仙境一般,古樸而典雅的道觀,更給這看似飄渺的仙境一絲厚重與大氣。

    四人一同走進玉虛女觀,卻發現大殿空無一人,瀟瀟頓時覺得大事不妙,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在心間。四人相互對望,不容分說,立馬分頭尋找。終於,在玉虛觀重地靜心閣內瀟瀟發現了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小道姑。

    瀟瀟見此立刻上前扶起她,拿出水袋,往那小道姑的口中餵了些水,替她撫了撫胸脯。小道姑咳嗽了幾聲,緩過氣來,瀟瀟見她醒了急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是南疆水月宮的人來過了,她們搶走了如意珠!」小道姑氣息虛弱,說話也是斷斷續續。

    「你說什麼?」褚瀟瀟聽到了這個消息,頓時覺得五雷轟頂,那如意珠是玉虛觀的至寶,如今被人家搶了去,自己又如何向閉關的師父交代呢!

    瀟瀟一個人魂不守舍的回到了玉虛女觀正殿,其他三人早就回到了此地。夢竹見瀟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猜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師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他的姐妹們呢?」夢竹走上前去問道。

    瀟瀟呆呆的立在那裡,半天也不說話。

    「師姐,你倒是說話啊,要急死我不成?」夢竹從未見瀟瀟這樣沮喪過,她心思向來鎮定,此時卻開始急了。

    「水月宮的人來過了,她們把如意珠偷走了師父也不見了蹤影。」想到此事,瀟瀟心中十分難過,語氣也變的十分低沉。

    夢竹聽了這個消息也不禁吃了一驚,她料想過事情的嚴重性,可萬萬沒想到,水月宮會打上如意珠的主意,一時之間,連向來冷靜的她,也變得束手無措。

    「唯今之計,也只有找到水月宮主,去追討如意珠了。」顧文游見二人都驚慌失措,上前安慰道。

    瀟瀟聽了文游的話,心中不禁寬慰許多:「那顧公子,你會同我們前去嗎?」

    顧文游淺笑,「這個自然,在下自然幫忙到底。」

    兩個人會心一笑,一時間相對無言。

    「有顧大哥幫忙,我就放心多了。」夢竹聽了文游的意見也表示贊同,「水月宮現在已經和突厥貴族沆瀣一氣,她們偷走了如意珠必是為了那藏在裡面的秘密,你們此行要萬般小心啊!」

    「怎麼,夢竹姐姐不和我們前去嗎?」卿芫聽出了夢竹話裡的離別之意,忍不住問道。

    「是的,方才在餘杭城內,我聽說那邊又出了事我想回去打探下情況。」夢竹的面色變得有些紅潤羞澀,幽幽說道。

    「師妹,你不用再說了,師姐我都明白,你終究還是放不下。」褚瀟瀟安慰道。

    夢竹聽了這話,急忙轉身看著褚瀟瀟辯解道:「不是的,我哪有放不下。」

    顧文游微笑著上前道:「姑娘一定是惦記著什麼人吧,我雖不知情,但看夢竹姑娘你的神態便知那個讓你擔心思念的,是你心中重要的人吧。」

    夢竹見顧文遊說穿了自己的心事,不禁面色羞得通紅,她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

    褚瀟瀟向來瞭解自己師妹的性情,也知道她平時素來害羞,不由上前勸道:「師妹,我這裡有顧家兄妹,你不必擔心,安心去吧!」或許真的是因為顧文游在她的身邊,讓她心安了不少,這個一向都離不開夢竹的玉虛聖女,此次竟然甚是爽快的答應了她。

    「嗯,那你保重。」夢竹見瀟瀟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朝瀟瀟認真的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玉虛女觀。

    褚瀟瀟望著夢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卻是無限的淒涼。她和夢竹自幼便在玉虛女觀修行,一向清心寡慾,不問世事。自己的這個師妹更是自詡才氣無雙,傲視天下豪傑男人,而今,卻當真為了那個安西都護蘇昭明,插手世外之事,看來十幾年的修為就此要毀於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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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西四鎮,鄯善

    浩浩蕩蕩的人馬駛向安西四鎮,大唐字樣的軍旗,一看便知是蘇良嗣帶領的欽差使團,只不過這次他們要做的不是拜訪四方屬國,而是奉命去將安西都護蘇昭明押回長安城。

    騎在馬背上的欽差大臣蘇良嗣的心中卻是五味陳雜,很不是滋味。一封無名氏的錦書,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奪去了蘇昭明的官職,到底是誰要陷害蘇家於不義?

    蘇良嗣的心中閃過了萬千念頭,父親蘇世長早已去世,他和哥哥二人一向在朝廷中小心謹慎,雖然哥哥有時候性子略微桀驁,卻向來待人謙和,凡事都給人留有餘地,從不輕易得罪任何人。除了突厥人,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會對蘇家下次毒手。然而更讓他十分奇怪的是,一向縝密精明的武後為何僅僅憑著一封錦書就這樣草率的定下了哥哥謀反的罪名了呢?難道,氏族真的再次難逃一劫了嗎?

    蘇良嗣在馬背上沉思,心緒早就跑到了千里之外,心中早就盤算好,不管怎樣,只要安全的帶著哥哥回到長安,以蘇家幾代的忠心和聲譽,想來也會抱住蘇家的聲譽和哥哥的性命。

    正在蘇良嗣心中思量之時,突然間,周圍殺出了幾十名黑衣蒙面的高手,各個手執利器,殺向前來的欽差使團。

    蘇良嗣心中大駭,他是一介書生,不像他哥哥蘇昭明那般精通武功,此時實乃危機時刻,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率領部下奮力抵抗。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不需要任何的拚死廝殺,更不需要將士的浴血奮戰,只是片刻功夫,那群殺手就因為寡不敵眾而全部被消滅。一介儒生的蘇良嗣更是毫髮無損,眾人心裡甚是驚奇,蘇良嗣心中也深感事情不妙。

    「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這些人身上發現什麼線索,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行刺朝廷的欽差!」副使崔義玄向周圍的幾個侍衛下令道。

    那幾名侍衛聽了命令,立馬在幾個刺客的身上仔細的搜查起來。

    蘇良嗣冷冷的看著崔義玄的舉動,心中清楚他在有意尋找哥哥的錯處,下馬靜靜的站在那裡,任憑西北的寒風吹動著他黑色的斗篷,稜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雲淡風輕,似乎把周圍的全部都看透了一般。

    「回稟大人,我們在幾名刺客的身上發現了這個。」一名侍衛說著便將搜到的東西呈給了蘇良嗣。

    蘇良嗣不看還好,一看這東西,心已經涼了半截,原本就蒼白的面色變得有些鐵青,他依舊不動,依舊用那故作從容的表情來掩飾著內心的擔憂。原來侍衛承上的東西正是安西大將軍的『權杖』。這權杖是安西都護身份的象徵,安西都護身管西域地區的軍政要務,只要有這權杖,便可以調配四鎮軍馬。蘇良嗣心中不住的叫苦:「哥哥,你怎能糊塗至此,現在竟連我也無法替你辯白了。」

    崔義玄見蘇良嗣不做聲冷笑道:「這安西都護大人可真是心狠,為了自己的富貴,就是連自己的弟弟也可以不要!」

    蘇良嗣氣得臉色鐵青,什麼話也沒有說,他不跟崔義玄辯駁,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無論他說什麼也是徒勞,更何況這崔義玄和李義府、許敬宗一樣是武後的心腹之臣,此次被武後派來,就是為了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蘇良嗣無奈的笑了笑,瞥了眼崔義玄,也不再理會,騎上馬,率領隊伍繼續出發。

    崔義玄見蘇良嗣對他根本就是視若無睹,自己這般嘲諷蘇昭明也很是沒意思,看著蘇良嗣的背影,不由想起臨走之前皇后的叮囑。這個蘇家的二公子,雖然一直淹沒在蘇昭明的光環之下,竟沒想到會有這般的沉穩老練,果真不凡,也難怪武皇后會對他如此的賞識。

    第二日,蘇良嗣等便已經到了疏勒鎮。蘇昭明聽說朝廷派來的欽差到了疏勒,急忙帶領四鎮將領到城外迎接。他很是奇怪為什麼這時候派這兩人前來,正欲向蘇良嗣問個明白。

    只見蘇良嗣一臉嚴肅,面色說不出的威嚴,拿出聖旨道:「安西都護、左驍衛大將軍蘇昭明接旨。」

    蘇昭明一聽,趕緊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昭明鎮守安西四鎮之際,有謀反之嫌,革除其一切職務,立刻押回京城候審,欽此!」

    蘇昭明聽到聖旨的內容,自是十分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會向朝廷進讒,誣陷他謀反,剛想爭辯。蘇良嗣上前,一把按住了蘇昭明的肩膀阻止道:「哥,清者自清,莫要輕舉妄動,一切等到回長安後再解釋吧。」

    蘇昭明看著自己的弟弟,看著他那嚴峻的面龐,漆黑的雙眸,心中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場說不清的陰謀之中,他感受到了來自弟弟手心的力量,此時此刻,形勢不容許他有半分的懷疑,他只能選擇接受,只能選擇回朝受審。

    雖然蘇昭明聽從了弟弟的建議,可是站在蘇昭明後面的眾將卻不肯答應。

    「將軍,你不能離開疏勒,你若是走了,那突厥必定會捲土重來。」副將王雲上前道。

    「是啊,將軍,你若是離開這疏勒,我們眾兄弟便集體向陛下請辭!」劉仁願是個直性子的人,早就按捺不住,抱怨道。

    蘇昭明臉色微變,心中凜然。安西的將士們當然不知道,在場的除了他的胞弟蘇良嗣以外,還有庶族派的崔義玄,這番話若是傳到武後的耳中,恐怕他就算

    沒有謀反,也已經性命不保了。

    蘇昭明站起身,面對著安西眾將大聲道:「眾位兄弟,我蘇昭明的為人,大家是瞭解的,此次陛下叫我回京不過是調查清楚一些問題,等弄清楚了,自會叫我回來,大家稍安勿躁,安西四鎮的安危就靠眾兄弟了。」說罷便衝著安西眾將士們拜了三拜。

    安西四鎮的眾將們,都是隨著蘇昭明一起共過生死的,見蘇昭明如此說,也只好忍氣吞聲,眼睜睜的看著蘇昭明被帶上囚車。

    看著準備好的囚車,蘇昭明的心中涼了一半,如玉的面容露出淡淡的冷意,喃喃自嘲道:「當真想不到,我蘇昭明竟也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當真是鳥盡弓藏!」

    蘇良嗣與崔義玄押送著蘇昭明向玉門關進發。寒煙衰草,落葉紛紛,通紅的落日抵不住的是無限的淒涼與蕭瑟,蘇昭明被關押在囚車內,眉頭深鎖,他心中清楚,回到長安,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殘酷的考驗,雖然問心無愧,可是想到武皇后對待叛亂臣子的手段,心中不由膽寒。

    還沒到玉門關,忽然間,一群突厥武士殺了出來,與之前在鄯善的那群刺客比起來,這群武士個個是武功一流的好手,蘇良嗣的人馬抵擋不住,不一會兒突厥武士們便砍斷了囚車的鎖鏈,將蘇昭明劫走。而蘇良嗣等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帶走蘇昭明。

    回到長安城,武後聽此消息,鳳顏大怒:「你們這群飯桶,連個人都看不住!蘇良嗣,本宮問你,是不是你有意放走蘇昭明的?」

    「回娘娘,如果臣有意讓蘇昭明逃走,那麼早在疏勒,我就放了,何必等到將他押送到玉門關外時在放他呢?」蘇良嗣跪在地上解釋道,從容依舊,可是脊背上已經滲出了幾滴汗珠,武皇后的氣勢,著實懾人,沉穩如他,也不免有些驚慌。

    「夠了,本宮不想再聽你解釋。」武皇后拂袖怒道,站起身,斂起裙裾,「你哥哥勾結外敵,意圖謀反,看來已經是事實了,本宮念你家幾代忠良,姑且饒你一命,刑部侍郎蘇良嗣,從今日起,免職在家,等候查辦。」

    按照武皇后的個性,謀反之罪向來是要滿門抄斬的,可如今卻對蘇家如此的寬容,原來高宗皇帝早已病入膏肓,武後取而代之之心已久,蘇家是氏族元老,若是趕盡殺絕,未免讓氏族官員寒心,早晚會造成自己登臨天下的障礙,因此網開一面,放過了蘇家。

    玉門關外的山洞中,昏迷了幾天的蘇昭明終於醒了過來。睜開朦朧的雙眼,環視四周,一堆篝火照亮了昏暗的山洞。

    緩緩用手支撐著身體,坐起身,只覺得後腦勺痛的像是裂開了一般,蘇昭明用手揉了揉,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努力的回想著那日在囚車上的情景,可卻無論如何凝神回憶,其中的細節卻總是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待在這山洞之中,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陰謀?

    正在思量之時,不停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蘇昭明心中警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把他弄到了這個地方。

    一抹紅色出現在蘇昭明的面前,蘇昭明抬起頭,黑色的短靴,腰間別著短刀,紅色的胡服女裝,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腰際,肌膚賽雪,這般明艷好似驕陽,果真是阿史那蘭。

    「你醒了。」阿史那蘭見蘇昭明已經坐起了身,心中大喜,急忙衝上前去,抓住蘇昭明的手,明亮的雙眼中,滿是關切。

    蘇昭明淡淡的笑,俊逸的面容露出的是一絲疑惑,靜靜的看著阿史那蘭,眼神深邃:「你到底是誰?」最近發生的一切,讓他開始覺得這個突厥女子根本就不簡單。

    「我是阿蘭啊!」阿史那蘭天真的回答,明亮靈動的雙眼迎接住蘇昭明疑惑的目光,手指不斷擺弄著自己垂在腰際的辮子「我本來就是突厥人,至於那些武士為什麼救你,我怎麼知道?我聽說你被抓起來了,就想出城去找你,可沒想到剛到玉門關,就在這山洞看到你了。」

    「此話當真?」蘇昭明不動聲色,話語中卻露出了他心中的疑問。

    「當然是真的啦!你知不知道人家有多擔心你!」阿史那蘭聽到蘇昭明這樣問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安,情急之下心底的話不由的脫口而出。

    蘇昭明微微一怔,看著阿史那蘭,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蘇昭明溫潤如玉的面孔,帶著淡淡的冷意,阿史那蘭不知哪裡來的衝動,緊緊的抱住了他,她慢慢的靠近蘇昭明的面龐,嘴唇翕動,輕輕的吻了上去。

    碰觸的一剎那,恍若觸電一般,他的臉頰那麼的冰涼,阿史那蘭將蘇昭明抱的更緊,嘴唇在蘇昭明的臉上游弋著,每一次都是輕輕的碰觸,慢慢的靠近蘇昭明的唇。

    蘇昭明著實為阿史那蘭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清晰的聞到阿蘭身上淡淡的幽香,感覺的到她那柔軟溫熱的嘴唇,唇齒間滿含的是奮不顧身的熱烈,讓他不能承受。猛然間,他想起了那個夢竹,想起了那個白衣男裝的女子,想起初見是她手執長劍望著他,想起了疏勒之戰時,她為救他而受傷那堅毅的眼神,想起了瞭望台上的執子之手,更想起了黃昏營帳外,那短暫的溫情。原來,她在自己的心中竟是這般的刻骨銘心,雖然天涯相隔,他卻始終都不能忘記。

    蘇昭明用盡力氣,一把推開了阿史那蘭,別過頭去,不去看她:「你這是幹什麼,一個女兒家,怎麼可以……」

    阿史那蘭的臉頰有些潮紅,略顯出少女的那份嬌羞。她看著蘇昭明,認真的說道:「我喜歡你!蘇大哥,以前我們是敵人,勢不兩立,我曾經立誓要殺掉你,為我死去的族人報仇,可是現在,你被你的朝廷拋棄了,而我也失去了我的族人,我就不再有什麼顧慮了,以後不論你去哪,我都會跟著你的。」

    「你這又是何苦,我現在是朝廷欽犯,今後的生活一定會漂泊不定,你又何必跟著我。再者,我遭人陷害,捅了這麼一堆簍子,我決定回長安,向陛下說清楚,我不希望你受到牽連。」蘇昭明輕聲道,依舊不看阿史那蘭那明媚的面龐。

    「我不怕的!我是突厥人,怕你們大唐皇帝幹什麼,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怕。」阿史那蘭眨了眨眼睛看著蘇昭明,表情突然黯淡下來,吞吞吐吐道:「你心裡還是忘不了你的軍師妹妹,對不對?」

    「是的。」蘇昭明堅決的回答道,蘇昭明的眼眸中,散發出溫潤的光芒,嘴角見也是溫柔的笑意,「她已經在我的心裡根深蒂固了。」

    阿史那蘭聽了這話,呆了一下,向後退了幾步,有些酸澀,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是個倔強女子,自來要強,如今又怎肯示弱,心中雖然難受如刀割,但還是強作歡笑的說:「沒關係,我不介意,反正她已經離開你了。你聽著,不管你到哪裡,是否身處險境,我都不會離開你的。為了你,我願意放棄的我的一切,你明白嗎?」

    蘇昭明聽了阿史那蘭的話,沒有做聲。這個外族女子的一番直接的告白,著實令他感動。可是,夢竹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無法抹去,畢竟,夢竹是第一個打動他的女子,她已經先入為主了。此時,面對著如此紛繁複雜的局面,他實在沒有辦法接受另外一個女孩子。在他心裡,不會再有另外的女孩子。

    山洞,寂靜無聲,只聽得到篝火辟里啪啦的聲音。

    阿史那蘭見蘇昭明久久不回答,知道他心裡還想著夢竹,嘴角間露出一絲苦笑:「好了,你也不用這麼快回答我!如果你這麼快的回答我,就不是我心中的蘇昭明瞭。你真的要回長安嗎?大唐朝廷會殺掉你的!」

    蘇昭明清朗的笑著,將陰冷昏暗的山洞都化作了陣陣的暖意:「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蘇昭明堂堂七尺男兒,生死之事,有何懼哉?只要是我是清白的,皇上必然會明查,你不必擔心!」

    阿史那蘭聽了眉頭緊皺,思量片刻:「既然這樣,你也不必急於一時,先把傷養好再說吧。」

    「也好,就聽你的。」蘇昭明答的爽快,面露淡淡的微笑,炯炯的目光直視著阿史那蘭,幽深的讓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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