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的拂曉。躺在暖榻之上,大漠的日出總是比中原的來的早些,轉過頭隔著帳篷,定定的凝望,帳內漸漸被紅光所籠罩,周圍也籠罩著一絲暖意。
「已是日出了。」女子輕聲呢喃著,語氣冰涼似水。
勉強地坐起身,只覺得頭沉沉的,身子上的傷依舊如火般灼燒著自己的肌膚。下了床,卻見身旁擺放著一件白色的素服,輕輕拿起來,雖然是男裝,卻也十分乾淨,低頭嗅了嗅,只覺得一股淡淡的香草氣撲鼻而來。
女子料定這衣服是蘇昭明為她準備,也就不再猶豫,穿在身上,以遮擋自己暴露在外的肌膚。
或許是身子太弱的原因,才活動了一會兒,後背上已是汗水漣漣,女子坐回在榻上,輕喘著。
低眉暗思,計較著何時才能離開這人間煉獄,回到家鄉。正在思量之時,一股寒風撲面而來,女子打了個寒戰,抬眸一看,青衫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眸光溫潤,隱隱間透著書卷氣息。
「蘇昭明,原來是你。」女子輕呼,因為昨晚,她不再對他充滿敵意。
「我來給你送藥。」蘇昭明走上前,將藥碗放在榻旁的矮桌上,坐在女子的面前,語氣溫和,側眼細細端詳,卻見她身子微微顫抖,向後縮了縮。看到這臉上微微一笑,拿起榻上的毛毯裹在女子的身上,「大漠風寒,你該小心才是。」
女子顯得十分羞赧,急忙拽過毯子,道了聲謝謝,白皙的面頰漸漸變的紅潤。
蘇昭明一怔,這女子容顏清秀雅致,昨日相見,面色慘白帶著一股病態,而現在,面若緋流,嬌羞柔嫩,清雅間帶著一絲柔媚。癡癡地看著,神思蕩漾。
那女子不說話,逕直去過藥碗,一口氣全部喝下去。面色沉靜,沒有半分波瀾之色,也絲毫不覺味苦。蘇昭明不禁暗自佩服,這等定力,可是一般的女子沒有的。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為何流落此地?」蘇昭明小心問著,生怕唐突了她。
那女子倏然一怔,眉心微緊,隨即開口,聲音清冷:「我叫夢竹,家住洛陽,一年前跟隨家人去白馬寺祈福,不幸遭人綁架,再後來就到了這裡。」
蘇昭明心中微微一痛,看她昨晚身上的纍纍傷痕,就知道她一定受了不少的苦楚,才終於逃出魔窟,不禁升起一絲憐惜。
屋內再次恢復沉寂,蘇昭明見她一直低頭不語,也不再多問,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夢竹忽地開口,叫住了他。
蘇昭明停下腳步,轉身望著她。
他的目光目光柔和,帶著如玉般的光華,嘴角依舊揚起微微的弧度,似乎要將這西域的險山惡水全部融化。夢竹的心漸漸安定,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我想洗澡。」
蘇昭明見她雖然面容帶著隱隱的笑意,可是語氣卻是依舊的疏冷,帶著絲縷寒意。
點了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轉身離去,留下的是夢竹眼中一抹溫潤青色的影。
不過半個時辰,進來三四個軍士,在帳內暖榻近處架起了一個架子,架子上搭上一匹白色的布,做成了屏風的樣子。一隻木桶擱在榻前,桶內散發著熱氣,裊裊生煙。
夢竹蜷縮在榻上,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暗思:「八年未見,想不到他還是這般細心周到。」
蘇昭明挽起衣袖,手指在水面輕碰了碰,試試水溫,笑道:「可以了,你洗吧,我在屏風外,有什麼事情叫我便可。」
夢竹微微頷首,應了一聲。蘇昭明不便多呆,隨即走到屏風之外。
夢竹掀開毯子,走下床,白色的衣衫從身上滑落,腳尖輕輕邁進木桶中,身體泡盡熱水中,熱氣撲面而來,一陣暖意襲遍全身。垂目看著身上的片片傷痕,西域的苦楚映入腦海,夢竹的身子不住的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似要流出,卻被她強行忍住。
屏風另一側,蘇昭明隱隱間聽到幾聲哽咽,心知她定是忍不住哭泣,也未多在意。漸漸地,哽咽之聲減小,最終消散,蘇昭明暗自心驚,想不到她竟然強行控制住自己的喜怒哀樂,能做到如此,已非尋常女子所能及,不禁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何來歷?
正在絲縷之時,只聽身後『噗』的一聲,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入耳畔。蘇昭明下意識的回頭,卻見白布上面滴滴血跡,不由大驚,一時情急,衝到屏風的另一側。
夢竹一臉蒼白,嘴角滲出一點血跡,已經昏倒在木桶中。蘇昭明料定她定是強行壓制自己的悲傷,再加上前番受苦,五臟六腑已經損傷,兩者一起,便損心傷肺,吐出血來。
拿起身旁的白布,將她身子裹起,抱她回到榻上。
夢竹緩緩睜開雙眼,望著蘇昭明,頭側過一旁,淚水早已浸濕了枕畔。
手指輕輕撫過夢竹如凝脂般潔白的面龐,擦拭掉她臉頰上的淚水。蘇昭明只是輕歎,柔聲道:「你一定修行道家無為之道,清淨雖是好事,然而此刻你身心俱損,只怕再這般強行控制,反而壞了身子。」說罷,斂衽起身,走出帳外。
不知不覺,已過了兩日,夢竹的身子漸漸有了起色,甚至可以下床走動。只是大漠苦寒,蘇昭明生怕她再出什麼意外,不許她走出帳篷,平日靠在暖榻之上翻看書本,倒也無事。
這日,蘇昭明忙完軍中事物,走進夢竹的帳篷。夢竹側眸一瞧,卻是一碗米粥,一個麵餅。
「我正巧有些餓了,你便送吃食過來。」夢竹放下手中的書卷,芙蓉面上蕩漾著淡淡的笑容。
蘇昭明見她一身男子裝扮,白色的儒衫,相比之前的清麗雅致,這男裝的扮相更加顯得英氣十足。
「既然是『雪中送炭』,你就快吃了吧。」蘇昭明溫言,眉色舒緩,「只可惜,軍中條件艱苦,沒什麼好東西。」
夢竹拿起麵餅,淺淺一笑:「沒關係,我很喜歡呢。」
蘇昭明只是笑著看著她吃,他本不是話多之人,生性又儒雅至極,只因如今戰事艱難,思緒早就飄到了軍帳之內,思忖著破敵良策。
夢竹吃了一會兒,一碗粥已經喝光,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眉心微凝,知道他有難事。
「聽說將軍遇到了麻煩?」
「我有什麼麻煩?」蘇昭明微有些驚奇,卻依舊一臉笑意,等待著她的話語。
「安西四鎮,半年前為突厥所佔,將軍你身為都護,理當為收回四鎮。如今已經過去半年,尚有疏勒、碎葉二鎮未收復,這難道不是將軍的麻煩嗎?」夢竹站起身,輕輕踱步,朗聲說道。
蘇昭明依舊一臉的微笑,笑顏溫柔:「姑娘說的極是。」
「那麼將軍可曾想好如何奪回疏勒鎮了嗎?」夢竹迎接住蘇昭明的目光,雖是追問,卻是滿臉的自信。
蘇昭明微微一歎,眼前已是一抹憂色:「突厥可汗沙缽羅雖然是個外族蠻夷,素有沙漠飛鷹之稱,能從我們手裡奪得四鎮,智謀可見一斑。為將者當以不戰而屈人之兵,我不能讓安西大營的兄弟們白白送掉性命。如今兩軍對峙,所以不能輕舉妄動,只有靜觀其變。」
「你想智取疏勒,這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夢竹坐在蘇昭明身邊,眸光流轉,語氣清幽。
「你既然這般問我,想必是有了退敵之策了?」
夢竹低眉淺笑,迎上蘇昭明溫潤的目光:「將軍可知道因勢利導?」
聽到這裡,蘇昭明頓時眼前一亮,驚喜道:「你是說……」
不等蘇昭明回答,夢竹便已點頭微笑,算是默認。
蘇昭明心中大喜,頓覺醍醐灌頂,一把將夢竹抱進懷中,心中對她已是萬般欽佩,欣喜道:「看來,夢竹小姐應該做我們安西大營的軍師了!」
夢竹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有料到他這般舉動,聞著蘇昭明身上淡淡的男子氣息,只覺得心中喜歡的很,似是從未有過的感覺。急忙鎮定心神,恢復止水之態,從他懷中脫出。
淡然一笑,面容仍然清冷,望了望蘇昭明,不再言語,隨即轉身離開營帳。蘇昭明凝視著夢竹的背影,立即會意,也跟了出去。
火紅的落日,似是要吞沒一切,朔風輕起,吹動二人的衣袂,負手而立,滿臉的凝重,天地似乎都在心間,相視而笑,心中已經做好了打算。
日子依舊如常,軍旅的生活艱苦而枯燥。夢竹就這樣以軍師的身份進入了安西大營,並順利的留了下來。
安西大營的將士們都有些懷疑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甚至有人提醒蘇昭明這個人很可能是突厥那邊派來的細作。但是,都護蘇昭明卻堅持夢竹的身份沒有問題,甚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擔保。大家也只好暫時同意她留下。但是每次看到這個身著白衣男裝的女子,總是帶著奇怪的眼神。
軍營中皆議論紛紛,說夢竹是蘇昭明的紅顏知己,關係自是非同一般,夢竹知道這其中緣故,也不加理會。
轉眼又過十日,攻取疏勒的事卻絲毫沒有進展,突厥軍隊堅守不出,蘇昭明按兵不動,兩軍就這樣僵持著。
清早,將士們突然發現,原本每日供應的胡餅變成了稀飯,清湯寡水沒有幾粒糧食,軍灶也減少了許多,如此少的飯食,將士們如何過冬?整個大營一片震動,將士們紛紛不滿。
副將劉仁願見此狀況,心下也是疑惑萬分,前去詢問蘇昭明,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端坐在將軍營帳內的蘇昭明沒有往日那溫潤的笑顏,換上的卻是一臉冷酷,眉宇間露出淡淡的憂愁之色。
手握住筆,不知在案上寫些什麼,對於劉仁願的詢問,他心中清楚的很,剛要開口解釋原因,卻聽身後,夢竹冷哼一聲:「軍糧吃緊,正在請求朝廷調度,讓將士們先忍耐一下。」
劉仁願的臉色微變,轉眼瞧了瞧蘇昭明,希望從他身上尋求答案,沒料到,他竟然面色如常,一聲未吭。
劉仁願氣憤地離開大帳,蘇昭明輕歎:「苦了你,陪我演這場苦肉計。」
夢竹嘴角微動,看著蘇昭明,面露絲縷笑意:「你是他們的好都護,這個壞人,還是我來做吧。」
一句漫不經心的回答,就打發了幾萬安西將士,整個大營像是炸開了鍋一般,一時間抱怨之聲沸沸揚揚。將士們不堪忍受,紛紛要求出營與突厥人決一死戰,可是,所有的請願全部被蘇昭明和夢竹否決。
軍營怨聲載道,這樣拖著也不是長久之計,沒了軍糧難道就在這裡等死不成?有人試圖偷跑出去弄些野物,以沖淡飢餓的感覺,卻被夢竹逮了個正著,夢竹身上有蘇昭明的令箭,見軍士們違反了軍規,全部拉下去杖責,沒有一分一毫的情面。
劉仁願等幾個副將心中不忍,紛紛跪在帳內,求蘇昭明網開一面,蘇昭明卻反常的不為所動,任由夢竹處罰。軍士們皆道是這個來歷不明的軍師慫恿蘇昭明不許出戰,怨恨全部落在了夢竹一人的身上。夢竹依舊是不理不管,任憑安西大營的將士們對她恨得咬牙切齒。
平日向來軍紀嚴明、上下一心的安西大營,似乎徹徹底底的軍心瓦解。
月圓,朔風緊,霧氣濃。
三更時分,一批人馬悄悄駛向唐營,各個手持彎刀,跨著純種的胡馬,一看便知是一流的突厥好手。
這三千人馬圍繞唐營埋伏下,唐營內一片寂靜,士兵們早已進入了夢鄉,為首的左大都尉心中竊喜。他聽最近前去的探子的回報,知道如今唐軍大營軍心瓦解,於是決定夜襲唐營,殺個措手不及。向旁邊的士兵使了個眼色,突厥的弓弩手一箭射向了唐營塔樓上的哨兵,那哨兵應箭而『亡』。
左大都尉見此,隨即命令這三千精兵衝入營中。可當他們全部衝進營中,卻發現營內靜悄悄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下奇怪,走進一座營帳內前去查看,只見的營帳內全都是乾草,哪有一個唐兵在內?
剎那間,恍然大悟,左大都尉大叫:「不好,中計了,快撤!」
然而為時已晚,只聽一聲「放箭」,千萬隻利箭射向空營,好如『箭雨』一時間突厥騎兵各個人仰馬翻。被馬踩踏而死的,中箭身亡的,多達千人。
艱難衝出唐營,左大都尉環顧左右,只剩下不到一千騎兵,心中暗歎自己不該中了唐軍的計謀。
駕馬前行,沒走幾步,便被主帥蘇昭明擋住了去路。
「突厥蠻夷,還不下馬受死!」蘇昭明用那柄梨花銀槍指著他,深夜中,那銀白色的槍在月光的映襯下格外的耀眼,露出陰冷的寒光,這個平日間溫文爾雅的儒將,此刻瞬時變成了威風凜凜的將軍。
左大都尉冷笑一聲,面前的這個安西都護,年輕他近二十歲,為何要把他放在眼裡?拍馬衝上前去,與蘇昭明單打獨鬥。蘇昭明嘴角微揚,毫無懼意,與其戰了幾十個回合依然不分勝負。這時蘇昭明賣了個破綻,提槍回走,左大都尉不知是計,緊跟了上去,提刀便砍向蘇昭明,只見蘇昭明回身一閃,一槍便刺入了左大都尉的肩膀,左大都尉吃痛,跌下馬來。
蘇昭明沒有再進攻,只是騎在馬上,冷眼看著跌倒在地受傷的左大都尉。
這時,夢竹騎馬過來,衝著左大都尉喝道:「哼,都尉好盤算,難不成真的認為我們安西大營糧草短缺,軍心不穩,想夜襲我們不成?都尉就沒有聽說過因勢利導這個道理嗎?你回去告訴沙缽羅,讓他盡快受降,否則,我大唐鐵騎就踏平你們的老巢!」
左大都尉乃是突厥的猛將,為人心高氣傲,已受兵敗之辱,又受到一個清秀的小書生這般羞辱,怎受得了?他氣得一臉鐵青,一言不發,爬到馬上,假意逃走,卻趁著蘇昭明不注意,彎弓搭箭,射向蘇昭明後心,要置蘇昭明於死地,生死之間,背對著左大都尉的蘇昭明全然沒有察覺,還是夢竹手疾眼快,一句小心,一把將蘇昭明推下馬,而自己卻沒能躲開利箭,射中了她的左臂。
這利劍力道之強,又豈是夢竹這一介女子能忍受得了的?她支持不住,左臂吃痛,大叫一聲,跌下馬來。
蘇昭明見此狀況,頓時心中一驚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左大都尉為人如此陰險,他也是始料不及的,心中不禁氣憤不已。當即取出一隻竹箭,張勁弓,直射入左大都尉的心臟,左大都尉當即墜下馬來,倒地而亡。其他的士兵見主將死了,紛紛下馬投降,不敢再戰。
蘇昭明急忙跑到夢竹身前,輕輕將她扶起,言語間滿是關切:「你怎麼樣了?
夢竹忍著痛,眉心凝結,抿著嘴唇,微聲道:「沒事,只是劃傷了而已。我想這時候劉仁願的軍隊已經到達疏勒城下了,你趕緊去幫他吧。這裡你不用擔心,我自會照顧自己。」
「可是……」蘇昭明還是放心不下,不肯離去,夢竹是因他而受傷,他怎能撇下她不管,而且,當她受傷的那一霎那,蘇昭明的心中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絲疼痛,他心疼這個女子。
「沒什麼可是的,你快去,難道你要為此延誤戰機嗎?快去。」夢竹左手推了推蘇昭明,打斷他的話,一臉堅決。
蘇昭明看到夢竹如此堅定,柔和的目光中含著的是不容置喙的信念,他只好鄭重的點了點頭,目光含著脈脈的溫柔:「我答應你,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撐住,等我回來。」
夢竹淺淺的微笑,靠在蘇昭明的懷中也點點頭。蘇昭明見夢竹答應了他,心中也略微的寬心,放下夢竹,騎上馬,帶領五千軍士向疏勒奔去。
遠望著蘇昭明的矯健身姿,夢竹心中微歎,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為什麼那一刻她選擇為他抵擋一箭,難不成,真的是愛上了他不成嗎?
不行,自己是個修道之人,豈能動情?
克制,一定要克制自己……
左大都尉一死,突厥士兵的士氣受到極大的衝擊,劉仁願已經率領眾將士搭架雲梯攻城,再加上蘇昭明的支援夢竹清楚,此番前去,必然破城。
遠處,殺生衝上雲天,夢竹面露喜色,遙望著唐軍的軍旗在城樓高高掛起,疏勒鎮再一次回到大唐的手中。
夢竹被抬到疏勒城前新紮好的營帳中,蘇昭明急忙上前查看她的狀況。他們的第一次合作已經勝利了,終於可以安心的陪伴在她的身邊。仔細的檢查了夢竹的臂傷,小心的包紮好,靜靜的守在她的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神色流連出陣陣心疼,生怕她再出意外。
燭光將她光滑的面頰映襯的如花般嬌艷,夢竹眸光流轉,低著頭,不敢直視蘇昭明。男女有別,最近她受的傷,總是蘇昭明為她包紮,想起這些,她多少有些羞赧。低著頭,左手擺弄著衣角,眉目低垂。
蘇昭明靜靜守候在她的身邊,他憐惜這個女子,不希望她受到一點的傷害,可是,僅僅只是憐惜嗎,如果是,為什麼,在她受傷的那一剎那,他除了感動,更多的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