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一頭倒在床上,什麼也不想做。
阿不沒有在,我也沒有開燈。
就這樣,我靜靜的躺在黑暗的寢室裡。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睡著了沒有,我想我的意識是清醒的。
不一會兒,阿不回來了。
拉亮了燈,看見我躺在床上,便過來坐到我的床邊。
「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沒有回答。
「我今天去參加了一個葬禮。」阿不仍在好像是和自己又好像是和我說著。
我仍沒有說話,只是向裡翻了個身。
「吳彤的男友死了——就是那個蕭強。可是吳彤沒參加……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他死了又能怎麼樣?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我呼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衝著劉不大喊起來。
劉不被我的舉動嚇得從我的床邊退了開來。
「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沒怎麼。我又能怎麼樣呢?」
「我……」他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說什麼。
就這樣,彼此無聲的坐在各自的床上。
過了好久,我對劉不說:「對不起,我剛才發神經,你別在意。」
「你這是怎麼了?」
「我下午見到了吳彤。」
「是嗎!你和她說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說,就那麼默默地在卡布奇諾坐了一下午。」
「她現在很需要人安慰,你應該多陪陪她。」
為什麼是我?我現在亂得很。
劉不也沒再說什麼,便躺在了他的床上。
我下了床,拿出今天新買的咖啡,沖了一包。
一股特殊的「麥斯威爾」的香氣又一次縈繞在了我的周圍。
這種久違了的香味讓我想起了很多以前和吳彤在一起的時光。
因為「麥斯威爾」咖啡而相識;在學校BBS上的相遇;在公園的草地上喝著咖啡……
我實在睡不著,便出了寢室。
走在夜色籠罩下的校園,聽著各種蟲子的鳴叫,我覺得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暫時的放鬆。
我就那麼漫無目的的走著,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似幽靈一般的游移著——是吳彤。
我並沒有走上去,而是和她保持著約十米的距離默默的跟著她。
我知道她的心裡一定很難過,我也知道她現在很需要人來安慰,但是,我沒有過去,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過去。
她慢慢的走著,我默默的跟隨。
她來到了校外,我也跟到了校外。
在大街上,她突然加快腳步跑了起來。
怎麼,她發現了我,想要擺脫我嗎?
不,不對。
因為這時,我發現她正在向迎面開來的汽車奔去。
當時的我只在頭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她不能死!
便疾步衝了上去,一把將她推到了路邊。
之後我只感到一股強大的衝力將我推到了半空中,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躺在一個白色的世界裡。
經驗告訴我,這裡是醫院。
母親見我睜開了眼睛,哭著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抓的那樣緊,彷彿我會跑掉一樣。
平日裡一向威嚴的父親眼中也閃著淚花。
我想動一動,但是左腿的一陣劇痛讓我的身體都隨之顫抖了起來。
用了好長時間,我才將父母勸回去休息。
父母剛走沒多久,一個護士開門進了病房,見我醒了,便笑著對我說:「你終於醒了,你的傷沒什麼大事,很快就會好的。」
我看到,阿不也從門外探進了頭。
「你小子的命可真大,被卡車撞到卻只斷了一條腿和幾根肋骨。」
「怎麼,讓你特失望吧。」
「可不是嘛,當時我還以為你掛了呢!」
「當時?當時你在嗎?」
「怎麼不在,我看你出了寢室,怕你出事就也跟了出去。」
「我當時是不是很勇敢?」
「勇敢!簡直太勇敢啦!居然奮不顧身的衝向大卡車。真有20世紀的英雄救美的大無畏精神。」
「我怎麼聽著好像是在挖苦我。」
「你也知道哇,你那也叫勇敢?你那充其量只能算是魯莽。」
「隨你怎麼說吧。她還好吧?」
「她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
「她來了嗎?」我望向門外。
「別看了,她沒來。你昏迷了三天,她在外面守了三天。叫她回去又不會去;叫她進來又不進來。昨天她發了高燒,好不容易大家才把她勸回去。」
「她現在好點兒了嗎?」
「老兄,你還是多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現在一定比我要難過的多,阿不,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的照顧她。她現在是很需要有人陪的。」
「喂,我怎麼聽著你這話像是在交待後事呀!」
「閉上你的烏鴉嘴,你嫌我沒死是不是。我就是死了你也別想獨佔寢室!」
「放心,我不會的。我會在寢室裡替你立個牌位的。就寫『故友風公平之墓』怎麼樣?」
「你還是省塊木料留給自己吧。記住我的話。」
阿不跑到我枕頭邊,扒著我的頭髮看了好半天。
「喂,你幹嗎呢?」
「我看看你的白頭髮有多少了。」
「Shit!快去!」
「知道了——」
我在醫院住了四個月,連考試都沒有參加。
但學校鑒於我的行為還算是「見義勇為」,所以特許我在醫院進行加考。
住院期間,老師、同學、朋友,很多人都來看過我。
但是吳彤卻一次都沒有來,至少我沒有見到她。
阿不也很少來,我想他是在照顧吳彤——還算他夠朋友!
終於熬到「刑滿釋放」——啊,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好。
而且現在的季節是我最喜歡的深秋。
啊——「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
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瞧我在這裡胡思亂想些什麼,不會真的是把腦袋也撞壞了吧?
回學校的第一天,便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著實讓我受寵若驚。
一進寢室,阿不就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受傷的肋骨又痛了起來,但是沒什麼大礙。
「吳彤好嗎?」我問阿不。
「啊,蠻好的。」
我發覺到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
雖然這微妙的變化只是那麼一瞬間,但是卻被我逮了個正著。
「真的?」
「真的,我騙你幹嗎?」
正說著,電話鈴響了。
「喂,你找哪位?」我抓起電話。
「劉不在嗎?」
「在。你是——吳彤!」
「你是——風平!你全好了嗎?」
「是呀,沒事了。」
電話那端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寢室裡也靜的出奇。
「你最近好嗎?」我問。
「還好。」
「可以見你一面嗎?」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好吧。在哪?」
「卡布奇諾,八點半。」
「好的,不見不散。」許久我才等來這個答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