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斯威爾之戀 正文 第五節 生死
    我出了校門,向車站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陽光格外的刺眼。

    天悶的像一個大蒸籠,有時吹來一陣風,卻帶著一股熱烘烘的煩悶。

    一群麻雀停在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柳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讓人覺得更加心煩意亂。

    路上的汽車排成了長龍,司機焦急的狂按著喇叭;路邊的小攤兒上,攤主在和一個中年婦女不厭其煩的討價還價。

    一路上心裡想了很多,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說不清楚是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我按照地址找到了蕭強的病房。

    我沒有進去,因為我看到了吳彤正坐在他的床邊。

    他拉著吳彤的手,好像在交待著什麼,而吳彤也是一個勁兒的點頭,而且不時的用手背抹一下雙眼——她在哭!

    心頭所有的疑雲一下子不攻自破了,我呆呆的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著他們倆。

    我知道了,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在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雖然我和他們只隔著一道門,但卻像是隔著另一個世界。

    我就好像是一個透過他們兩人的世界偷偷窺視他們的鬼魂,我想我是可憐的。

    慢慢的,我轉過身,從他們兩人的世界旁偷偷的溜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

    我無聲的穿行在雨中,任憑大顆大顆的雨點濕透我的衣服,打得我睜不開眼。

    在路上,我買了兩瓶白酒。

    回到寢室的時候,阿不被眼前的我嚇呆了:「你,你這是……」

    「阿不,什麼也別說了,來,陪我喝酒。」

    我打開一瓶酒,一口氣喝掉了半瓶。

    真辣!從嘴裡一直到胃裡,就好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淚水從我的眼眶中湧了出來,不知是因為被酒嗆到,還是因為別的。

    阿不好像才回過神一樣,一下子衝上來搶下我手中的酒瓶子。

    大聲的吼著:「你瘋啦!」

    我也不知我究竟回答了什麼,也許我什麼都沒有回答。

    因為我已經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我想要坐起身,可是只覺得頭像要炸開一樣。

    阿不正在看書,聽到我醒了,他便放下書來到我床前:「別起來,你正發燒呢!」

    「我怎麼了?」

    「你居然問我你怎麼了?你知道嗎,你差點兒嚇死我。突然之間回來,全身在向下淌水,什麼也不說就拿起白酒大口大口的喝了半瓶。你當那是白開水哪!」

    「是嗎?」

    「是『媽』?還是『爸』呢!你當時灌完半瓶酒就不省人事了,嚇得我背起你就往醫務室跑,他們還以為你去參加抗洪了呢?這下你可成了名人啦!」

    「劉不,沒想到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對不起。」

    「都是好兄弟,別來著一套。以後這種對不起我的事兒別再干也就是了。」

    「謝謝你。」

    「又來了,你快好好休息一下吧。對了,你昨天昏迷的時候,吳彤來過。」

    「什麼?她怎麼會來?」

    「是我告訴她的,我告訴她你昨天去了醫院,回來後就這個樣子了。」

    「她說什麼?」

    「她什麼也沒說,昨天她一直陪你到十點才回去。」

    唉,她這又是何必呢?

    又不關她的事,是我自作自受。

    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了,我決定放棄。

    「阿不,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傻?」

    「什麼叫看上去很傻?你根本就是個大傻瓜!」

    我並沒有生氣,因為我覺得阿不說的是對的。

    我無力的笑著,然後自言自語的說:「我確實是個大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看到我這樣,阿不在我床邊坐下,拍著我的手說:「別這樣了,想開一點,事事都要朝前看。這一點,你應該向我好好學學。」

    「我不會再見她了。」

    「這你就不對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做不成夫妻,還可以做朋友嘛!」

    「我怕我做不到。」

    「沒事的,哥哥我會幫你渡過難關的!」

    「對了,你和那個英語系的怎麼樣了?」

    「吹了,我發現說國語的和說『鳥語』的在語言上就是有障礙。」

    「那你又要重新覓食了。」

    「我最近好像有點兒轉運了——昨天在我的電子郵箱了發現了一封電子情書!我今天下午兩點要去赴約會。」

    「是嗎?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

    「為什麼?」

    於是我便把我偽造情書的事告訴了他。

    聽了之後,阿不的臉色從紅潤變成了鐵青!

    我知道,要不是因為我是個病人,他一定會把我從窗戶給扔出去的!

    一個星期之後,我徹底康復了。

    這一個星期的時間,我有很多事都想清楚了。

    我差不多已經可以坦然的面對吳彤了,至少我和她還是朋友嘛。

    只不過再喝咖啡的時候,我已經不會再向咖啡杯中放茉莉花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去商店裡買『麥斯威爾』咖啡的時候,我又遇到了吳彤。

    我發現——她瘦了。

    「最近好嗎?」我問她。

    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問我:「你全好了嗎?」

    「已經沒事了……你瘦了。」

    「是嗎?」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是的。是朋友。」

    於是彼此便在沒有了話可說。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我對她說:「我們去卡步奇諾,我答應過你的。」

    吳彤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在卡布奇諾,我要了兩杯咖啡。

    她一言不發,我也沒有說話,因為實在是不知應該說些什麼。

    過了好久,我才開了口。

    「他——好嗎?」

    吳彤的身子一怔,嘴唇也有些微微的顫動。

    「我知道在你和他之間,根本就沒有我的位置,所以我選擇放棄。但是,我並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吳彤的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兒。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死了。」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會……你剛才說什麼?」

    「他死啦!」吳彤激動的高聲大喊起來,整個餐廳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我也是。

    過了好久,吳彤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

    「沒什麼,他是怎麼……」

    「他患的是先天性心臟病,所以身體一直不好。就在你去的那天,他說他感覺很不好,也許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他讓我一定答應他,不管將來怎樣,都一定要勇敢的面對一切;珍惜一切值得珍惜的東西。」

    「他很愛你。」

    「是的,我知道。」

    「我想你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

    「是的,可是他讓我忘記他。」

    「他是不希望你因為無法忘記他而陷進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

    「我希望可以幫助你,如果你還認為我是你得好朋友的話。」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呆呆的看著眼前那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我一時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好,我不是一個懂得如何安慰別人的人。

    我就這樣一直陪她默默地坐在那裡,她呆呆的看著咖啡杯,我則靜靜的看這她。

    看著她消瘦的臉龐,哀傷的眼神,我也覺得異常的難過起來。

    當我們手邊的咖啡再也冒不出一絲熱氣的時候,她靜靜的站起身,我也默默的跟她一起走出了卡布奇諾。

    已是黃昏時分,夕陽、晚霞、天空,全都變成了血紅色。

    從前我會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景色,可今天我卻覺得好像是灑的到處都是的鮮血。

    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在我們身邊閃過,好像是在逃避著什麼,死亡嗎?

    人故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怎樣才算重於泰山?怎樣又才是輕於鴻毛呢?

    其實每個人的死都是輕如鴻毛的,因為和這個世界相比,和世界上所有的人相比,每個人都不過是一粒微塵,存在和消失,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而每個生命的消亡,又都是重於泰山的,因為就算再微小的生命,在他的親人,朋友的眼中,都是那樣的有份量。

    就好像蕭強死了——黑夜白天仍在更替,人們的行色依舊匆匆,班要照上,書要照讀,生活仍要繼續……

    可是在吳彤的心中,她世界的一角已經塌陷了。

    終於,夜的黑暗將四處的血跡掩蓋了起來。

    可是它能夠撫平吳彤心中滴血的傷口嗎?

    路燈亮了,灑下蒼白的光。

    這蒼白中,除了冷漠再沒有其他的情感。

    終於,在女生宿舍樓下和吳彤分了手。

    她轉身離去,影子被昏黃的燈光拉得很長很長。

    我默默的向回走,發現自己的影子和吳彤的一樣被拉得很長很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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