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我問她。
「跟我來就是了。」一股神秘兮兮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好笑。
我和她一邊說笑,一邊向樓下走去。
在樓梯上,我們遇到了阿不。
但我沒有告訴他關於郵件的事,讓他受一點兒教訓吧。
我偷眼看了看阿不,我想他一定會趴在地上撿碎了一地的眼鏡片的。
事實正是如此,他一臉可以說是驚恐的望著我,嘴張了好大,卻說不出話來,身體一個勁兒的向後仰,彷彿有東西在後面拽著他一樣。
要不是因為吳彤在我身邊的話,我一定會過去扶他一把,因為我害怕他會滾樓梯。
然而現在我當然不會去理他,因為我要和吳彤一起出去,就只好由得他自生自滅了。
不要以為我這個人好像很重色輕友,決不是好像,應該說本來就是!
阿不經常說:朋友義氣是用來講的,不是用來做的,不然為什麼叫「講義氣」。
我總說他會遭天遣,看來我就是他的現世報。
我想他回寢室一定會喝到尿床為止了。
走到女生宿舍樓前,吳彤叫我在樓下等她一會兒,她要取些東西,馬上就下來。
說完就跑上了樓,我則站在樓下傻傻的等。
其間不時有女生從我旁邊走過,還向我投過來一種奇怪的目光,看得我全身都不自在。
沒辦法,誰讓我深陷於女生的勢力範圍之內呢?
真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這也應該叫做萬綠叢中一點紅吧?
雖然我從來都是穿白衣服的。
不一會兒,吳彤跑了下來,背後還背著一個大書包。
「去哪兒?」我問。
「去公園,好嗎?」
去公園!天哪,頂著35度的高溫逛公園,看來她的腦袋裡進了水了。
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無奈只好捨命陪「小人」了。
為什麼叫她「小人」呢?
因為孔老二從前曰過:「唯女子與小人而難養也。」
所以千萬別怪我,要怪就怪孔老二好了。
在公園裡,吳彤蹦蹦跳跳的走著,我卻只覺得舉步維艱。
俗話說的好:「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
現在正是仲夏時節,連蟲子都會有意的避開酷熱的陽光,可吳彤卻不。
我第一次見到不怕被曬傷的女孩子。
記得上高中的時候,一到夏天,女孩子們就用厚得像面具一樣的防曬霜將自己的臉包得嚴嚴實實。
乍一看去,好像得了集體營養不良症。
其實說句心裡話,她們根本就用不著怕被曬黑——因為如果她們的皮膚很黑,那決不是太陽曬的結果。
走到了一片樹蔭下,吳彤對我說要休息一下。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一頭倒在樹蔭下的草地上舒展開了四肢。
我正在閉目養神,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陣如此熟悉的苦澀的清香。
是「麥斯威爾」咖啡加茉莉花的味道。
純香的咖啡味兒,幽幽的茉莉花香,淡淡的香草味兒,還有四周小草的清香,暖暖的陽光的味道……
我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緩緩的呼出,就在這一吸一呼之間,我已經完全陶醉了。
睜開眼,坐起身,看到吳彤正在身邊不遠處的大石頭上衝咖啡。
「你的裝備帶的可真全。」我對她說。
她向我莞爾一笑,遞給我一杯咖啡,說:「我常到這兒來喝咖啡,而且總會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接過咖啡,淺淺的抿了一口,確實有一種寧靜舒適的感覺。
只是我不知道,給我這種感覺的究竟是手中的「麥斯威爾」咖啡,還是吳彤。
好半天,我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
心中好像有什麼事想說,可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吳彤也不說話,我們就這樣並肩坐在那裡,微風吹拂著她的短髮,樹葉沙沙的響著,斑駁的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灑在我的身上,灑在她的臉上。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喝著杯子裡的咖啡,苦苦的香味包圍著我們,我還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那種香味,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
「你知道嗎,有人說你對人很冷淡。」我對吳彤說。
「哦,是嗎?你聽誰說的?」
「我的室友,也是99屆的。」
「那你覺得我是他說的那種人嗎?」
「我覺得不是,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
她的臉上掠過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
「再來一杯嗎?」
「好哇。」我遞過了手中的咖啡杯。
「我一直很好奇,自從那一次你要我分咖啡給你。為什麼你只喝『麥斯威爾』咖啡呢?」
「因為我的物理學的不好,所以要多喝咖啡補充一下。」
「喝咖啡和學物理有什麼關係?」吳彤一臉的迷惑。
「因為『麥斯威爾』的英文是『Maxwell』——是物理中的磁通量單位。」
「什麼嘛,我和你說正經的,你卻在那裡瞎掰。」
「好,我說正經的,我一定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不理你了。」
「別生氣呀,其實沒什麼。只不過它已經成了我的一種習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只喝一種牌子,是因為我這個人比較固執——一旦喜歡上了,就不願意改變。」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那你呢,為什麼也只喜歡喝一種咖啡?」
「不告訴你。」吳彤笑著說。
「你不會是也有一套『咖啡哲學』吧?」
「為什麼不呢?現實生活中也一樣會有『輕舞飛揚』那樣的女孩子的。」
「你不會說那個女孩子就是你吧?」
「你真聰明,孺子可教也。」
「相似的只有左邊第三顆牙齒吧?」
「你敢侮辱我?這次你可死定啦!」
「還好我不是『痞子蔡』,不然我可倒了大霉了。」
「你別自作多情了,你也敢和人家比?」
「他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有我長得難看嗎?」
「哈哈,你自己也知道哇。那我就不說什麼了。」
「看來我還得好好感謝你一番了,要不要我請你吃一頓飯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真的不好意思拒絕你。」
天哪,居然還有這種人。
我也是,說點什麼不好,偏要說什麼請客。
看來這個月又要吃方便麵度日了。
我和吳彤正在說笑著,突然,我看到了我最不願意看見的「東西」。
說是「東西」有點不太確切,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東西。
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就是劉不。
我上輩子究竟作了什麼孽,竟然讓我這輩子認識他。
說句心裡話,我一點兒也不恨他,我只恨我自己——恨我為什麼認識他!
為了不被他看到,我故意向樹後躲了又躲。
但是這個傢伙的眼太尖了,一個不留神還是被他發現了。
更讓人氣憤的是這個小子竟然不知死活的向我們走了過來。
當看到他向我們走過來時,我真想用一招體育課上學到的太極拳「野馬分鬃」把他打死!
哼!給他個面子——看在我打不過他的份上,暫且饒了他的狗命,要不然,我早就叫他血濺五步了。
「嘿,這麼巧。」
我差點昏過去。
劉不哇,你的腦子裡是不是有輪船哪?
「相請不如偶遇,我喝杯咖啡就走。」
I服了you!這年頭,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臉的!
而劉不就是那種一露面就會嚇死人的人!
喝完咖啡,劉不站起身,拍了拍褲子說:「謝謝你們的咖啡,我就不再打擾兩位的雅興了。不用送,再見。」
送你?我現在只想給你送終!
看著劉不的身影慢慢的消失,我和吳彤突然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為什麼笑,我不知道,只是覺得非常的好笑。
過了一會兒,吳彤說她也有點兒累了,我們便收拾東西往回走。
一直送她到女生宿舍樓下,她臨上樓突然轉回頭對我說:「謝謝你,還有……」
我滿以為接下來出現的會是都市情感劇中常出現的情節,可等她把話說完,我卻差點兒吐血身亡!
她接著說:「還有,你的頭髮該剪一剪了。」
「啊……好,一定……剪。」我結結巴巴的說著,左胸上好像插著一把匕首。
「對了,你可別忘了。」
「我一定剪,不會忘的。」
「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是什麼?」我有些莫名其妙,怕她又說出什麼傷人的話,便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請我吃飯。」
不是吧,我剛才是說笑的,她怎麼當真了?
「我的要求不高,到卡布奇諾喝咖啡就行啦!」
什麼什麼?我沒聽錯吧?
小姐,你當我的money是大風刮來的!
剛要和她解釋解釋,可她已經上樓了。
這下慘了,錢包裡的「同志們」這下要全部陣亡了。
沒辦法,我會追認它們為革命烈士的!
回到寢室,正好撞見阿不在偷喝我的咖啡。
「喂,你在幹嗎?」
「這還看不出來,當然是偷喝你的咖啡啦!」
哇,原來這年頭兒當賊的腰桿都這麼硬,難怪社會治安每況愈下。
我不會和他計較的,因為我知道,計較也只能是白費口水。
「喂,你對吳彤不會是……來真的吧?」
「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我是玩兒真的,又怎麼樣?」
「如果你是來真的,那這回我可有口福了。你準備錢買酒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對我沒有信心?」
「不,是你沒有希望。」
原來,吳彤早就有了男友,他們從初中就認識了。
他現在就是中文系99屆的班長,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只是身體總是不大好,所以是醫院的常客。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吳彤喜歡上了他,他也喜歡上了吳彤。
最近他又住進了醫院,聽說是病情有惡化的趨勢。
「他得的是什麼病?」我問。
「不知道,反正聽說好像是個不太好治的病。」
「他是你們班的班長,你居然不知道?」
「誰讓他是男生呢。」
我算是徹底服了他了。
「那吳彤呢?」
「她是個好女孩,只是太死心眼兒,一有時間,吳彤就會到醫院去陪他。要是我,早就蒸發掉了。」
「這叫感情專一,懂嗎?你哪有資格和她比!」
「我這可是在幫你說話。」
「我怎麼沒聽出來呢?你知道他住哪家醫院嗎?」
「當然知道,只不過我從來都沒去過。」
我就知道!
沒辦法,阿不這小子向來對男人很冷淡,對我已經算是相當好的了。
阿不在他床頭的一大堆書中找著醫院的地址,我的心中也在翻江倒海一樣的翻滾著。
不知道阿不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他是經常和我開玩笑的,但是他的語氣又是那樣的認真,我心裡開始亂七八糟了。
阿不終於從他床頭那像亂墳崗似的書堆中找到了一張紙——上面寫了一長串地址。
就在我從阿不手中接過醫院地址的同時,我也接到了我的第一次愛情的死刑判決書。
如果剛剛我還有些懷疑阿不的話,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我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可是我為什麼會向阿不要醫院的地址呢?
我是想去看他,還是想要證實些什麼?
我的心裡一下子亂到了極點,便拿過杯子,沖了一杯咖啡。
咖啡的香氣飄散開來,我的心才略微有了一絲平靜。
輕抿了一口,好像缺了點兒什麼?
對了,忘了加茉莉花。
為什麼要加茉莉花呢?從前我一直都不加的,為什麼現在不加茉莉花我會覺得缺少點兒什麼呢?
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向門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兒?」阿不叫住了我。
「去醫院。」我繼續向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轉回身問劉不,「他叫什麼?」
「蕭強。」
都說古代的將軍謀士往往會「犯地名」,不知道會不會也「犯人名」?
「蕭強——真是『禍起蕭牆』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