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來的時候 正文 第四章
    (四)

    夏天到了,昆明的夏天沒有北京的那種酷熱,溫溫潤潤的。四周蔥蔥鬱郁,綠的樹,彩的花,清的水,美的人,整個城市就像一個碩大的花園。辦事處的工作漸漸走上正軌,我也輕鬆了許多。

    上個週末,坐飛機回了一趟北京。冉冉瘦了許多,大眼睛更加明亮了,抱住我不住哭。她的眼淚哭碎了我的心,讓我更加深刻感受到了冉冉對我的愛和依賴。我在心裡暗暗發誓,要自己的一生讓冉冉幸福快樂。

    在北京只呆了一天,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和冉冉佈置我們的小屋。我們從市場買回了兩條小金魚,一條身材圓乎乎的,代表我。一條身材窈窕,代表冉冉。魚缸就擺在我們的床頭,在她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的地方。我還專門為她買了和真人一般大的布絨狗,放在床上,告訴她如果以後晚上睡不著覺,就抱著這個大狗,就像抱著我。

    「可是這個狗身上沒有你的味道,沒有你的體溫。」冉冉喃喃的說。

    「可它身上,有我對你無時不刻的愛,永遠不變的關懷。」

    短暫的相聚之後,又是分離。選擇在早晨悄悄的離開冉冉,躡手躡腳,生怕吵醒她,我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可即使這樣我也心如刀割。清晨的陽光照在冉冉的臉上,散出絢麗的光環。冉冉的嘴角掛著微笑,一定是做了個好夢。輕輕為她準備好早餐,在牛奶杯下留下一張字條:

    寶寶:

    選擇一個人,在清冷的早晨,悄悄的離開,因為不敢面對和你分離的場面,不敢面對你的眼淚。

    一定要快樂的生活,相信吧!你深愛的人,同樣深愛著你。

    翔

    回到昆明後,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有時工作的實在太累,便會想想冉冉,想想她那因為夢想而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就有了精神。下定決心不去找卡卡,因為我害怕與她的再次重逢,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磁場,在吸引著我。而我的身上,已背負了冉冉深深的愛,我不能對不起她。然而卡卡就像一個幽靈,在那個雪夜的相逢之後,便深住在了我的心中。無論我如何努力地去忘記,總會出現,讓我一陣心驚,難道?我愛上了卡卡?

    一天,車行進到大觀路的時候,熄火拋錨了,怎麼也無法發動。無奈,將車子泊在路邊,搭公共汽車回去。

    後來我明白,那天車子的拋錨和以前造成航班取消的那場大雪一樣,都是我生命中的一個環,無法預料也無法逃避。像張愛玲說的,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合,不早不晚遇到特定的人。

    一上車,我就看到了卡卡,她也同時發現了我。她那冷漠而孤傲的氣質,使她在人群之中十分突出。卡卡今天穿白襯衫,淺藍的牛仔褲,長髮挑染著咖啡紅,散落肩頭,一張很美的臉,帶著一點點冷漠和旁若無人。車上人很多,我們面對面站著,對望著,一句話不說。她的眼光依然平靜,對於這突然的相遇一點都不感到驚奇,似乎從很多年前,就注定了我們今天的相遇。

    車子行到大觀橋的時候,我們下車了,沒有言語的交流,純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天色尚早,我們晃晃悠悠沿著江邊走著,沒有說話。一輛汽車駛過,我緊張的拉起卡卡的手,往旁邊一閃。汽車過去了,但我們拉著的手去沒有分開。就這樣,我們牽著手,沒有目的的走著。走著走著,卡卡唱起了歌,是劉若英的後來: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

    終於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消失就不再!

    卡卡唱歌很好,聲音空靈剔透,我跟著她唱。一首歌接一首的唱,她一腳我一腳的踢著路上的小石子,竟然一直走到了翠湖公園。天已黑,稀疏的汽車從公路飛快的通過,帶著跟地面和風摩擦的聲音。初夏,深夜的風吹在身上有一些涼,但我們拉在一起的手心卻滿是汗水。

    我們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高高的路燈把街道和人都罩上了一層橙色,我們肩並著肩不說話。

    卡卡靠在我的肩頭,唱著何勇的歌:「我要跟你去那遙遠的非洲,去看一看那裡的天和大樹……」我也跟著唱了起來。後來卡卡告訴我說:那是一種較量,但結果卻沒有勝負。她說當時她便知道我是她所等待的人。

    一顆孤寂的流星悠悠劃過天空,蕩滌開那滿幅深藍,在我眼中瀉下無數寒光。我若有所覺的低頭,美麗的卡卡,小手指向天空,笑容淺淡如雲,令我有些恍惚。

    我們吃飯,逛街,上古城牆看燈展,看夜場電影,像一對情侶依偎著,行走在昆明的街道上。和卡卡在一起的時候,我完全忘記了冉冉的存在。後來,我送她回到了位於吳井新村的家。

    房間裡佈置的很好,處處顯露出一個女孩的溫柔與細膩。我們相對而做在床邊的小桌上,喝著她自己調製的一種名字叫做BILINI的雞尾酒,聽著音樂。

    我把杯子對著卡卡搖晃,透過杯子裡的酒去看她。

    我發現卡卡是一個很適合黑夜的女人人。在她貓一樣的眸子裡,我看見了無止境的孤獨與憂鬱。她像黑夜裡孤獨而安靜的一顆星,並不閃耀,很孤獨的停泊在那裡,讓我的心有了一種好想停留在她身邊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驚詫。

    音箱裡,流轉著披頭士的《Yesterday》。

    「這是比我們要老好多的歌啊!」卡卡說。

    「披頭士已經有兩個人不在了。歌比人要長久。」我說。

    「長久,只是相對的。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永恆,永恆如日月星辰,太遠,太不可靠。」卡卡抿了一口酒,幽幽地說。

    「永恆是生生世世的事!只有相信永恆的人,活的才有希望,活的才真實。」

    「那麼你呢?你相信永恆嗎?」卡卡一臉不相信。

    「我相信!」

    「那你會永遠都愛我嗎?」卡卡睜大眼睛望著我。

    「不會!」我肯定地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愛她!」

    卡卡肩膀一顫,轉過眼光,一口喝光了杯子中的酒,又為自己倒上了一杯。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的確是一個讓我動心的女人,可是我已經有了冉冉,不能再接受其它女孩的愛了,這樣對大家都不公平。

    卡卡喝酒,我也喝酒,都不說話,酒越喝越多,彼此對視的目光也越來越迷亂。

    「當、當、當……」午夜的鐘聲敲響,我猛的一震,想到了北京的冉冉。起身告辭,取了外套就要出門。

    走到門口,卡卡光著腳跑了過來,抱住了我的腰,說:「我愛你,別離開我。」她哭了。

    「可我不愛你,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邊說,邊掰卡卡的手,卻怎麼也掰不開。

    「不!你在騙自己。」卡卡肯定的說。

    「我只愛我的女朋友,她叫冉冉,是個很美麗很善良的女孩。」我拒絕著卡卡,手卻鬆了下來。

    卡卡拉起我的左手,攤開自己的右手。我看到了她手掌的紋路,和我手掌的紋路一模一樣。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相似的手相!

    「我們是上天注定的一對,你應該選擇我。昆明歷史上的第一場雪,造就了我們相遇,而今天,我們又在這個180萬人口的城市中偶然相遇,這難道不是一種緣分嗎?」

    「不!這一切都是巧合。」

    我拒絕著,但心裡已接受了卡卡所說的話。我心裡很清楚,我們的個性如同星座書上所說的,是最合適的一對。而卡卡,也能夠給我帶來冉冉所無法給予的激情。無法否認,我喜歡卡卡,甚至是有些愛她,儘管只見過她一面,否則對她也不至於念念不忘。可是我已經有了冉冉,我不能因為一個女孩而傷害另外一個女孩,我沒有權利這樣做。雙子座的我注定了多情,但對冉冉,不但有愛情,更有責任。

    卡卡鬆開了抱住我的手,失聲痛哭起來。她連哭泣的姿勢都是那樣美麗。一隻手扶在桌面上,腕子上的鐲子丁丁叩著,悅耳動聽,大波浪的卷髮常常的,像流水一樣鋪下來。身子輕輕顫抖,讓人情不自禁想去擁抱她。

    卡卡嗚咽的聲音,滿臉的淚水,敲碎了我的心。我走過去,將她輕輕摟在懷中,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卻越擦越多,淚水打濕了我的衣服,也打濕了我的心。我用手指攏著她的長髮,把它理直,卷在手心。因為頭髮被向後牽扯,卡卡揚起了臉,正對著我。四目相望,眸子裡的激情染成一團。不知道誰先靠近的誰,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呼吸變的粗重,我順著她的長髮,一路的吻下。呻吟著說著:「卡卡,你好傻!」

    卡卡釋然地微笑,伸出手捻弄我的唇角。說:「我渴!」

    我餵她喝水,水灑了,一身都是。我急忙抽了紙巾給她擦拭。她胸口的熱度灼疼了我的手指,也灼疼了我的心。

    我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口中,然後嘴對嘴地餵她喝。伸手為她把凌亂的汗濕的長髮一縷一縷歸在耳後。

    卡卡,這驕傲的公主,此刻溫軟如泥。有時候甚至像一個試圖討好大人地孩子,怯生生的,帶著天真的乖巧與順從。一顆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葬與髮梢。我注意到了,問:「疼嗎?」她點點頭,淚水更多了。我停止了動作,緊緊抱住了她較小的身軀,感覺到那軀體在自己懷中發抖。

    「我冷,抱緊我。」她說。

    我抱得更緊了,兩個身體之間已經沒有距離。她的手臂象海藻一樣纏繞住我,表現出生疏而青稚的應承,可是卻非常努力。

    我忽然驚覺,拉開燈,一朵血花盛開在白色的床單上,鮮艷欲滴。

    卡卡被強光刺著,把身子扭向一旁。她的身軀雪白。

    「你不後悔嗎?」

    「為什麼要後悔?」

    「我們才見兩面。」

    「滾滾紅塵,如同滔滔江水。茫茫人海,你就是我尋找等待的人。我愛你。」

    兩個赤裸的身體再次緊緊擁抱在一起,燈熄了。

    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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