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紫
一九九七.五.九於真味書屋
一
一九零三年春,上海虹口機場前,一個梳著齊耳短髮學生頭,紗質紅衣藍裙的女孩急沖沖地奔向機場.在入口處與一個男子擠在一起.女孩叫道:"先生,讓一讓，讓一讓，唉！請問你懂不懂女士優先."
男子後面一個保鏢上前道:"你怎麼敢對我們戴少爺無禮.你知不知道戴少爺是戴笠局長的侄子."
原小妍嗤之以鼻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七十六號大院的人,我真是好怕啊!還有保鏢,要不要把我抓起來."
另一個保鏢還要說什麼,戴僧行擺擺手,道:"小姐,看你的樣子,一定有急事,請先進吧!"
原曉妍輕哼了一聲,轉身進了機場.保鏢道:"少爺,你這麼讓她,是不是看上她了."
戴僧行笑道:"候四,胡說什麼?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聽說咱們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了不得.要是讓她頭一次就看見咱們動刀動槍的,可吃不了兜著走.再說了,對一個女孩子,用得著這麼狠嗎?"
原曉妍進了機聲,正東張西望.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頭.回頭看時,只見一個戴著墨鏡,後面燙著一個個螺形卷髮垂在肩上.頭頂上戴著一頂小洋帽.乳白色的小西褲,配著一件紅,白綠相間的襯衫.手上,耳上明晃晃的一個女孩子正衝自己笑,詫道:"你是"
女孩子放下手中提箱,摘下墨鏡,笑道:"妍,你不認識我的."
"戴月!"原小妍叫了起來.道:"去了三年法國,人都洋氣起來,我快認不出了,"
兩人笑著擁在一起.許久,原曉妍道:"我來幫你拿東西."提起手提箱.
這時,戴僧行不耐道:"候四,你倒底認沒認出來那個是表妹."
候四道:"您先別急,讓我仔細看看,三年了,小姐肯定變樣了,一時半會兒怕認不出來."終於候四指著戴月道:"剛才跟咱們吵架女孩的旁邊那個小姐,好像就是"
戴僧行忙追了過去.原小妍叫道:"怎麼又是你啊!喂,別碰我的朋友."
戴僧行陪著笑道:"你是不是叫戴月,我是你堂兄戴僧行啊!"
戴月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請讓開."
"小姐"候三這時走了過來,道:"你還認識我候三吧!這位是堂少爺.我們是來接你的."
戴月道:"好啊!"拿過原小妍手裡的皮箱往他手裡一放,道:"今天我和曉妍要好好聚一聚,你去告訴老頭子,明天我再回去."
"不行啊!候三道:"你要不回去,老爺會把我們打個好歹.這位小姐,剛才多有冒犯之處,請您海涵,你勸勸我們小姐吧!"
戴月霍地摘下墨鏡,對原小妍道:"曉妍,剛才他們欺欠你了."
原小妍道:"是啊!剛才我進門,他們不讓進,碰得我胳膊到現在還痛."
戴月點點頭，道：「好，我替你出氣。」緩步走到戴僧行的面前，兩面三刀保鏢把眼一閉。戴月擰著僧行的耳朵道：「馬上給我向原小姐道歉。」
戴僧行耳朵陡地一痛，這才領略到戴月大小姐的歷害。戴月見他不說話，在他環跳穴上輕輕一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叫道：「你是死人呢？我說話你沒聽著是不是。」
原小妍駭了一跳，道：「戴月，算了，我也沒怎麼地。」
戴月道：「不行，我一定要他親自道歉。你不知道，這幫人仗著我爹撐腰，在外面胡作非為，不知給他老人家惹下多少罵名。不罰不行。」另一個保鏢捅捅他，低聲道：「堂少爺，光棍不吃眼前虧，你就道個歉吧！」
戴僧行眼見人越來越多，想起來，背上又被戴月玉足踩著，好像泰山壓頂一般。只得道：「原小姐，剛才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吧！」他以前常聽侯三兄弟過這位大姐不是今天把張三吊在樹上，就是把李四裝進麻袋丟進枯井裡，三天以後發現時，已經是筋疲力盡。所以她是戴府最歷害的人物。誰都不不敢惹她，生怕那天觸怒了大小姐，小命不保。當時他還一笑，沒放在心上，總以為自己是堂兄，和別人不一樣罷。想不到初次見面，就被人家來了個下馬威。個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原小妍道：「行了，戴月，放了他們吧！」戴月這才踹了他一腳道：「看在原小姐金面上，放你一馬，別再讓我發現第二回。」
候三見她二人要走，情知攔不住，上前道：「小姐，我開車送你去。」心想，怎麼的，我也得知道你的下落，才好在老爺面前交差。
戴月道：「不用啦！我們自己會叫黃包車。還有，不許跟蹤，要是讓我發現有誰敢跟蹤我，我先打斷他的狗腳。」拉起原小妍的纖纖玉手，飄然而去。候三知道她說得到做得到，只好隨她去了。
擠出了人群，原小妍道：「你也真夠歷害的。」
戴月笑道：「你還同情他們，你沒見他們如狼似虎的樣子呢？對了，你現在住在那，咱們聊個通宵。」
原小妍道：「爹去了以後，我就被大媽趕了出來。現在住在英租界的一個公寓裡。」
戴月道：「你大媽這麼可惡。」
原小妍悚然一驚道：「你可別替我出氣。」
戴月笑道：「你甘願受那鳥氣，誰有功夫管你家的閒事。不過，現在你靠什麼生活呢？」
這時，來了一黃包車，兩人坐了上去，擠在一起。原曉妍道：「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我在百樂門唱歌，倒也能養活自己。」
戴月笑道：「正好，我做了幾首歌，明天到我家，你唱給我聽聽，唱得好的話，就給你了。」
「太好了，我正愁沒有新歌呢？」原小妍道：「不過，你不是學理化的嗎？怎麼又寫起歌來了。」
戴月笑道：「沒辦法，有點東西不寫就手癢，空閒的時間太多了。」
原小妍詫道：「國外上學那麼輕鬆嗎？國內的學子都苦得要命。」
戴月道：「可不是不一樣。那邊只有三四節課，大部分靠自學，按你自己的領悟能力，加快或減慢學習速度。內容也多種多樣。國內比較單調，主要還是子日，若夫，算數一類。不過，中國的古詩詞，自有它動人之處。只是於富國強兵，未免無用。
戴月還待要說，原小妍道：「到了，進屋在說吧！「這時麵包車停在一座公寓前。這是一座二層樓的小公寓，掩映在濃茂的綠蔭裡。十分雅致。戴月掏出車資給車伕。原小妍道：「怎麼能讓付錢呢？今天是為你接風洗塵，還是我來……「
戴月推開她的手道：「不許跟我爭。你的錢來之不易。老爺子的錢，大都是不義之財，你說該用誰的？」
「你呀！還是驢脾氣。」原小妍笑笑道：「跟我來吧！」
兩人到了二樓，在588號門前停了下來。戴月因道：「牌號不錯，發了財，可別忘了我。」
原小妍道：「我可忘不了你，你那麼凶神惡煞的，當心沒人要。」
戴月道：「那更好，我才懶得理那些臭小子呢！」門開了，兩走了進去。戴月往床上一躺道：「你這還挺幽靜的，我要能住在這就好了。」
原曉妍笑笑道：「歡迎得很，只怕你家老爺子捨不得。」
戴月忽地一歎,拿起曉妍桌邊的一本像冊看了起來。道：「你今天有班嗎？」
原曉妍道：「有，今晚八點的，因為接你，我請了假。」
戴月道：「真夠朋友。唉！你這些照片真好玩，這是你小時候的全家福吧！」
原曉妍看了一眼，道：「對，你小時的照片還有嗎？怎麼沒聽你說過你母親的事？」
戴月歎息一聲，良久才道：「我母親不過是我父親的一雙鞋子而已。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由其我家老爺子。我母親剛懷我時，就被他攆出了戴家。因為他另有新歡。我母親因為營養不良，生下我以後，就走了，到了另一個世界。幸虧好心的鏡月師父收留了我。同時被他收留的，還有林披星哥哥。白天我們跟著他習文，晚上跟著他練武。直到我十歲的時候，老爺子跟前無兒無女，才想到我，把我接了回來。我想，好吧！既然你讓我回來，就別怪我把你家裡攪得雞犬不寧。大概他也覺得有愧，所以一直都很寵我。」
原曉妍笑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戴府有你這麼個煞星，三班衙役可倒了霉了。」
戴月笑道：「所以，我一出國，他們就燒高香，現在，又該是他們頭痛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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