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選擇留在了這裡,不過從那以後,來找爺爺的貴族們越來越多,前些年爺爺還會應邀前去,這些年過來不知道為什麼,爺爺總是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那些前來應邀的人。而且每當人走之後他總是心情不好。」烏藥有點惋惜的說道。
「或許老先生也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丁起替老者解釋道。
「也不知道有什麼苦衷,哼!從來也不告訴我。」烏藥想想不覺有點生氣。
丁起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烏藥,笑著說道:「大概是怕你擔心吧,你要理解老先生。」
烏藥也沒有理睬丁起,只是一聲不情願的冷哼之後,超過丁起向著山上繼續走去。
其實她心中也清楚,可是也有點為老者分擔的意思。
森林中有一泓清澈的泉水,靜靜的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然後悄然的流淌,正因為有了泉水,這裡慢慢的也就成了林中一些小動物的小憩之所。
太陽悄悄的升在了半空之中,到處的鳥鳴聲正是響亮的時候。
「快點吧丁大哥,前面不遠處有股泉水,我們到那裡喝點水,休息一下再走吧。」烏藥望了望天空,此刻她感到有點累了,口中也有點乾渴,於是就帶著丁起向小泉走去,那裡滲透出來的泉水甘甜可口,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她上山駐足的對方。
現在不再像清晨,山中露水早已悄無聲息的退去,所以她也沒有先前的小心,走的腳步也不知不覺快了點。
丁起沒有說什麼,趕兩步緊緊跟上。
正在這時,從身邊一片灌木叢中突然飛出一隻野雞。
這出其不意的一幕,嚇的措手不及的烏藥大聲的一叫。
還不等她回過神來,只看見眼前不遠處剛才的那只野雞「撲騰撲騰」扇了兩下翅膀就從空中掉在了地上。這才趕忙細心去看,結果發現一根羽箭橫穿其上。
突然想起怎麼回事的她急忙向後看去,卻見丁起剛好正在收弓。
面對著丁起,她突然高心的笑道:「射中了,射中了,丁大哥真是好樣的。」
丁起邊把弓收好,邊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們去看看吧。」
「嗯。」烏藥點了一下頭,笑著向獵物走去。
當她提起來一看時,發現羽箭直穿野雞心臟而過,這是當場一箭斃命,於是有點興奮的說道:「丁大哥好箭法呀,真是沒想到你的箭法也這樣厲害。」
面對誇獎,丁起只是憨憨的一笑,並沒有作答。
正準備過去看看射到哪了,卻突然想起小的時候,老師給他教授箭法。那個時候他還根本拉不動一張弓,可是老師卻不管這些,嚴厲的打他,罵他,罰他。
馬鞭打在他幼小的身上,罵道:「看看,看看你吃什麼的,一張弓拉的動都沒有動,像你這樣還怎麼打仗,到時候也是一個白白送死的貨色,給我用盡的拉,使勁的拉,不要停下來,若是拉不開就不要吃飯了,吃了也是白吃。」
他就那樣,哭也不敢哭,停也不敢停,一直將一雙小手拉出血來,拉到不知道疼的時候;就那樣,他把一雙胳膊拉到酸麻,然後拉到沒有知覺;就那樣他把眼前的靶心看著模糊,而又看著龐大清楚起來;就那樣,他把嘴唇一次次的咬出血來。
他恨過老師,罵過老師,詛咒過老師。
那個時候他甚至都有一箭射殺老師的念頭。
可是當他一箭刺穿三層鎧甲後,當他一箭命中城池之上的敵人時,他又開始原諒老師,漸漸的一次次在戰場生存下來後,他又開始感激老師。
可是在他離開范氏時老師卻平白無故的死在了趙氏手中,此刻他又有點後悔起來。
然而時間再也無法倒退到從前,倒退到那個固執而又愚昧的年齡,倒退到那個能夠體諒別人的年齡。
箭法再高,只能向前飛射而去,只能飛射未來。
「丁大哥你怎麼了?」突然一種驚慌的聲音從耳邊想起,將丁起嚇了一愣。
「丁大哥,你沒事吧,看你又皺眉,又顫抖的,而且臉色也這麼難看的,是不是剛才……是不是剛才震到傷口了,來快來我看看,看看哪裡疼痛。」一連串的擔憂從烏藥口中傳來。
丁起看著真打算動手檢查的烏藥,急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我還沒有你想想的那麼脆弱呢,剛才……哦,剛才只是有點走神,有點走神。那個……那個你說的泉水大概快到了吧。」
說完,丁起將目光讓過烏藥,向遠處假裝去尋找泉水。
「嗯,快到了,丁大哥你真的沒事吧。」看著丁起怪模怪樣的舉動,烏藥還是有點不太放心的追問道。
丁起使勁的揮動了幾下臂膀道:「你看看真的沒事吧,都說了沒事了,我們還是接著走吧,你看看,太陽都老高了,再磨蹭下去呀,天都黑了。」
說完之後,有點不好意思,急忙向前走去,而此刻一顆心也開始跳得厲害。心想,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貼著這麼近。
烏藥好奇的看了看天諾諾的道:「哪裡呀,明明還早著呢,怎麼快黑了?莫名其妙。哼,我看呀,一定是病的不輕……哎,丁大哥你倒是等等呀,不是那邊,你走錯了。」
提著收穫而來的野雞,烏藥趕快去追。
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小泉處,輕輕的從泉眼中用手捧點泉水送入口中,一股冰涼的感覺,簡直滲人牙涼,從嗓子一直涼到胸部。
「哇,好舒服呀!」丁起不覺的叫出聲來,「來你也來來吧!」
「好的。」烏藥微笑了一下,看著丁起讓開,扔下手中的野雞,拍了拍玉手也就湊了過去。
看著將裙子往緊裡裹了一下慢慢試著蹲下的烏藥,丁起有點好奇起來,自己從來也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自從碰見了這位姑娘,感覺自己的話怎麼不可思議的變得這麼多了,想想都覺得瘆人。
「啊!」沒過多久,烏藥也喝好了,甩甩玉手,用衣袖輕輕的擦了一下嘴巴,慢慢的站起身來。
「丁大哥,等會我們就一起去陰山採藥,今天有了這只野雞你也就不必再去打獵了,我們三人也夠吃了。
她這麼說是有點擔心丁起的傷勢,這是大概就是一個女孩子用心的地方。
丁起那裡懂一個女孩子那般縝密的心思,望著翠微,只是隨口答應道:「也好,若是遇到了再打一隻,若是遇不見就算了。另外呀我對藥材一竅不通,也想跟你學點認藥材的本領。」
「哈哈,好呀!」聽著丁起這般容易的答應下來,烏藥心中蠻高心的回答道。
「那我們走吧。」
「嗯,好的。」
時值七月,夏意正濃。
蔥蘢茂密的枝柯之間,正是藥材的生長所在,有的也許很好尋找,有的卻難以發現。
天空像藍寶石一樣晶瑩璀璨,挺拔的樹木生意盎然。一句句的聲音悠悠從山腰開始傳來。
「烏姑娘,你採的這是什麼?」
「這是柴胡。」
「哦。」
「哎呀,這要的是根不是莖,你看看你光弄莖了,卻不見根,這怎麼用呀!」
「哦,我知道了,我還以為……哈哈。重來,重來。」
「哎呀,這麼小的就不要挖了,挖了也沒什麼藥性,你得留著一點等它長大了再挖不遲。」
「這麼扎手,這是什麼呀?」
「這是蒺藜,雖然果皮有尖刺,但是它的種子可以入藥。」
「連蟲子也抓呀!」
「是呀,這也是藥呀。」
「哦,不過這放在藥裡面怎麼喝呀。」
「怎麼喝,曬乾了然後碾碎,你還能看的見嗎?」
「說得也是,說得也是!但怕以後喝藥難以下嚥了。」
不覺間小鳥抖了抖翅膀,把頭縮到了翅膀底下靜靜的棲息在了枝頭,伴隨著它們的閉幕,狼吼豺叫又開始拉開了序幕。
大自然總是清閒不了,博大的胸懷時刻寬恕著一切的無聊的吵鬧。
夜開始降臨了,風也有點沁涼了。
「丁大哥,你烤的怎麼樣了,快好了嗎?」看著丁起煙熏火燎的在烤著野雞,烏藥催促道。
丁起摸了摸額頭大聲道:「快好了,快好了,讓老先生再等上一等。
「藥兒,你也不要催了,總是需要點時間的嗎!」老者替丁起圓場道。
「爺爺,你不知道,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不會烤,還要自告奮勇,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呀。」烏藥跺了一下腳,然後膩在老者身邊道。
老者不以為然的喝了一口酒笑道:「哈哈,他還不是怕你被煙熏著,他這是在關心你呢。」
「爺爺,你說什麼呢!再說我可不理你了。」烏藥有點不要意思的撒嬌道。
老者見狀安慰道:「好,好,好!不說了還不行嗎?第一次當然有點生疏了,慢慢就好了。哎呀,還記得你第一次烤肉的時候,結果還沒烤熟呢?」
「哼!爺爺,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提這事嗎,你怎麼又提起來了。」烏藥一撅嘴,不情願的站起身來。
這樣的小事誰沒有遇見過,我們總是當做羞事來看待,其實長者們總是當做一種美好的回憶來品味。當我們真正動手自己開始做事的時候,開始慢慢自力更生的時候,那是我們長大了,懂事了的標誌。
果實最開始退去花瓣的時候都是羞澀,甚至醜陋的。
就拿做飯來說,即使我們開始做第一頓飯的時候,不管我們做的多難吃,然而父母們總會欣然的吃下去,這是一種欣慰,這是一種享受。
當烏藥站起身來打算往外走去看看的時候,正好撞上進來的丁起,當突然看到迎面而來的丁起那黑嘟嘟的臉的時候,烏藥嗤的一聲笑出聲來,這是一聲意外而無法控制的笑聲。
正要取笑兩句的她,想了想老者剛才說自己的話,又覺得有點害羞,急忙轉身摀住自己的嘴,頓時把個臉憋得通紅。
丁起提著一個黑黑的烤雞愣在了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滿臉流露著憨憨的傻笑,就是這般的傻笑,讓人更加忍俊不禁。
老者經過歲月的磨礪,已經沒有年輕人的那種隨性。
看看場面,急急忙忙起身邊接丁起手中的食物邊道:「哈哈,蠻不錯的,聞著都香,讓人只掉口水,來,還是給老朽來收拾,丁起呀,你還是去洗洗,我們開飯了。」
丁起鉗口結舌二話不說,將手中的烤雞遞給老者,趕快出去。
看著丁起出去,烏藥便笑著對老者道:「哈哈,爺爺,還是我來吧。」
「嗯。」老者也沒有責怪,只是應了一聲,便給了烏藥。
不一會兒,丁起便洗好而來,靦腆的笑道:「不好意思,讓先生見笑了。」
「怎麼會呢,來快快坐下。辛苦了一天了,喝點酒,多吃點。」老者笑著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