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牛羊點好數關入圍欄,天已經黑下來,賽班長將一隻死羊從馬背上扔下來,問張鵬:「會剝皮嗎?」
「我會!」張鵬見賽班長面色不虞,答應一聲,將死羊拖到一根木樁前,掛上去,從伙房裡拿了把剔骨刀準備剝皮,這是一隻成年母羊,羊的咽喉有四個血洞,顯然是狼從這咬斷了羊的頸動脈,使它快速大量失血而死。在老家,張鵬和大舅打獵時,經常需要剝獵物的皮,幹這個輕車熟路,等賽班長喂完馬,他已將羊皮剝下,裡面塞滿乾草掛到屋後,那裡已經掛了一溜羊皮筒子。
「賽班長,羊肉怎麼辦?」張鵬問走過來的賽班長。
「喝,小伙子,動作挺麻利,這麼快就處理完了。可惜這麼好的肉咱們不能吃啊!」賽班長說。
「那為什麼啊?」張鵬不解的問。
「狼咬死的羊,人畜吃了容易得狂犬病。」賽班長說,「今天黑了,明天埋在菜地裡吧。」
張鵬把羊肉扔到院子邊上,等明天再處理,從井裡打了桶水和賽班長洗了手,回屋準備吃飯。
晚飯是放牧點一天最熱鬧的時候,六個人全在,張鵬進屋的時候,三個老知青已經點起油燈,一邊收拾桌子準備吃飯,一邊說話,蘇麗莉默默地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新到我們點上的兩位同志,這位男同志是張鵬,那位女同志是蘇麗莉。我們表示熱烈歡迎!」賽班長大聲說完,帶頭鼓起掌。
一陣掌聲後,一個梳著馬尾辮的的老知青和張鵬握握手說:「我叫張玉鳳,放牧班的副班長,六八屆知青,山東的。」
「是嗎!我老家也是山東。」張鵬用山東話說的。
「那太好了,我又多個小老鄉。」張玉鳳熱情的拉著張鵬的手說。
「我叫周愛娣,七零屆的,河北的,你好!」一個留著蘇聯女英雄卓婭式短髮的高個子知青對張鵬說。
「好了,該我了,我叫朱月梅,七二屆的,來自廣州!」一個嬌小的女知青主動與張鵬握了握手。
她們看來認識蘇麗莉,只是衝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兩種對待,形成反差,讓蘇麗莉很尷尬,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各位同志,嘗嘗我做的飯怎麼樣!」張鵬說著給每個人盛了碗湯,又把餅放到桌子上。
「不錯,不錯,味道好極了!」朱月梅撕了塊餅邊吃邊說。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張姐你找對象就要找張鵬這樣的。」周愛娣用筷子點著張玉鳳笑著說。
「是你思春了吧,別拿我打掩護,我不和你搶!」張玉鳳的嘴也不饒人。
「好了,不要鬧了,小蘇你坐張鵬旁邊。」賽班長見蘇麗莉端著碗,拿塊兒餅要走,叫住了她。
大家熱熱鬧鬧的吃完飯,剛要收拾碗筷,外面傳來牧羊犬的狂吠聲,賽班長和張玉鳳持槍衝出去,張鵬的槍還在宿舍,他只好抄起一根燒火棍跟在後面跑出屋外,明亮的月光下,只見四五隻狼正向羊圈快速跑來,三隻牧羊犬守在羊圈前,大聲吼叫,可是不敢上前。
『啪啪』賽班長邊跑邊向狼群開槍,屋裡的三個人也拿著面盆,鐵皮桶敲的『匡匡』亂響的跑到院子裡,狼聽到槍聲,改變了奔跑的方向,從容的在羊圈前兜了個圈子,消失在夜幕深處。
張鵬和賽班長當先跑到羊圈前,賽班長安撫著仍在向狼群消失的方向狂吠的牧羊犬,張鵬見圈裡的羊驚恐的聚成一團,幾隻大公羊守在外圍,『咩咩』的叫著。幾個人藉著月光分頭檢查了一遍羊群,沒有羊被咬死咬傷,大家鬆了口氣。
「張鵬,你是不是頭一次看見狼,嚇壞了吧!」周愛娣用手裡的擀面杖指著張鵬說。
「切,你才害怕呢!」張鵬反駁說。
「不怕,你不怕掂著條燒火棍幹嗎!」周愛娣說。
「你不也拿著擀面杖嗎!」
「我這是敲盆用的,故佈疑兵,鬥智不鬥力!」周愛娣『光』的在張鵬耳邊敲了下面盆。
張鵬向後退了一步,揉揉被震得『嗡嗡』直響的耳朵,剛要說話,手裡的燒火棍被朱月梅一把搶走,擺了樣板戲《紅燈記》裡李玉和最有名的POSS說:「我們張鵬是要演一出『燒火棍戰群狼』的大戲,可惜被你們給攪了!」逗得幾個人哈哈大笑。
「我…我當年九歲就赤手空拳打死過一隻…」
沒等張鵬說完他的『豐功偉績』,張玉鳳又搶過話茬,「對,你九歲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隻蒼蠅,十歲打死一隻雞,昨兒還踢死一隻母耗子!」張玉鳳連比劃帶說,笑得幾個人捂著肚子直不起腰,就連蘇麗莉也轉過身去偷笑。
張鵬臉紅脖子粗啞口無言的戳在一邊,這會他明白個道理:不要和女人鬥嘴,尤其是和一群女人鬥嘴!
幾個人鬧夠了,又檢查了一遍圍欄,把三條牧羊犬分開栓在羊圈三個邊上,回到伙房,賽班長挑了挑油燈的燈芯,讓屋裡更亮堂一點,說:「今晚我值夜,你們睡覺。」
「老班長,你已經值了好幾宿夜班了,今晚讓我來吧!」張玉鳳搶著說。
「我值班吧,我年輕!」張鵬也說。
見其他幾個人還要說,賽班長站起身已不容更改的口氣說:「都不要爭了,你們放了一天牧,早累了,張鵬你剛來,不熟悉情況,過兩天再說!」幾個人只好作罷。
張鵬和賽班長回到他們的宿舍,他搶先進屋點亮桌子上的油燈,賽班長幫他鋪好被褥,點燃炕洞裡的柴火暖炕,屋裡很快暖和起來。
賽班長一會兒又出去打來半桶熱水,讓張鵬洗漱、燙腳,他一邊往張鵬的臉盆裡倒水一邊說:「我的老首長常說,腳是步兵的命,燙燙腳,一天什麼疲勞都沒了!我當兵的時候,一宿營老首長就給我打水燙腳。」
等張鵬躺好,賽班長又趴在書桌前寫今天的工作日記。他寫完時,張鵬已經在彼此起伏的狼嚎聲中睡熟了,給張鵬塞塞被子,賽班長拿起槍,吹熄油燈,悄悄的出去值夜了。
睡到半夜,張鵬起來方便,當他披著大衣,趿拉著鞋拉開屋門時,大冷的天驚起一身冷汗,月光下一隻牛犢大小的狼正叼起傍晚剝了皮的那只死羊準備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