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生活啊，他娘的腳！」
說到和楚副局長談話，於銘情緒低迷，哀聲歎氣地說：「可這種適應法實在痛苦！沒意思！這樣人活得多低賤可悲！」
「我說什麼來著？你還是沒轉過彎子來。什麼叫可悲？可悲的是你年輕的個性吧？你太有個性的話，就像鋼一樣容易脆斷的。你的是合金而不是純鋼。你適應了環境，駕馭環境，或者說利用了環境，你就會成為勝利者。你以為賭氣辭了職務就有順心日子過？不可能！你當基層小兵，不得看頂頭上司臉色行事？人家讓你往東，你能往西？那不挨批挨整嗎？像你今天說的、你的人與你頂牛，那是出現了微妙的反常的局面。你要正經處理他，吵到上面，料定局裡會態度曖昧、不了了之。說不定人家正等著你撂挑子呢？」楚副局長說，什麼也經過地滿臉不再乎的笑著。
「嗯，很對，您說的。」於銘終於淡定了一些，使勁點頭說。
「所以說，你呀，缺乏社會經驗。如果是上綱上線，你這叫缺乏政治頭腦。你要在這方面沒有長進，那麼你，不客氣地說，你將不是一塊官場混的料！你可以是一個專業上的行家能手。一個不太有才的中庸之道者，卻往往是仕途上王者。要想有出息，你就得從認識上、從個性上都來個大的改進。我就奇怪了，你這麼一個聰明的大學生，怎麼在這方面顯得遲鈍呢？」楚天樂侃侃而談，最後給他一個問號。
「也許不僅僅是這方面遲鈍，耿直、有良心也成禍害了！」於銘激動地發牢騷。
「於銘，要不是咱們互相瞭解的深、走得也近，我就要惱你這句話了啊！難道我這樣人也沒有良知嗎？」
「我不是說你······」
「別解釋，聽我說，我也有良心，不過客觀存在的現實生活，如此這般搞得人有時顧不得認真囉嗦······」
「嗯，我就聽你的······」
「好的，我也就隨便說說。我們是兩代人，不可能任何想法都一致，本來人無完人嘛。我就是覺得你工作精幹，為人忠懇！一個籬笆三個樁，一條好漢三個幫。我也沒把你當外人。我知道你一向口風嚴緊，就先給你透個氣兒，」楚天樂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我有可靠消息，上面新來個精神，像老鄭這樣的年齡的正科級幹部，無大政績者要退二線。各單位已經塵埃落定，只等一齊硬槓桿宣佈下文件了，會令人感到突然，也是免得這些人四處活動、搞什麼烏煙瘴氣。」
「那咱們局誰來······」
「縣裡讓我暫以副科職級主持咱們局全面工作。已經找我談過話了，你先安心幹著，以後的事情慢慢來。」
「太好了！楚局長，知遇之恩，大恩不言謝了！」於銘激動地說。在他的心中，楚天樂是他唯一一個忘年交知己了！一個幹事業的領頭羊，一個隨和可親的老師。
他們這天晚上，一直談到深夜。
結果，幾天後，一切安排正如楚天樂所言。縣委組織部正式通知發下來了。徑原縣鄉鎮企業局在楚天樂主持下，翻開了新的一頁。
楚天樂負責全局工作伊始，謙恭謹行，不露聲色。首先開會聲明，中層幹部人事安排方面，沒有特殊情況，近一個時期一概保持原貌。以穩定人心，利於安定團結。其次，財務上一支筆審批，厲行節約。第三，工作上不摸人頭，定任務，看成績，獎勤罰懶，規章面前人人平等。第四，發動職工分片包干，督促各鄉鎮的企業集中力量大發展、新突破，搞兩個上級期望、群眾擁護的政績工程。
一系列舉措有板有眼，有聲有色。既踏實又有進取性，既高效又有新意，大得人心，上下合力，大幹一年，到八七年九月底獲得預期效果。
楚天樂這一年確實幹得漂亮。顯示了他主持全局的能力和素質。遂於是年九月底被縣委縣政府擢升為正科級幹部，任本局局長。
假如我們能夠潛入楚局長的內心世界裡，我們會發現，他幸福的興奮點，正像一萬朵禮花在「嗶嗶啵啵」不停地升騰、蔓延，真的是心花怒放！
那任職的文件，無異於金榜題名的喜報！組織部的欽差們那溢美的勉勵、祝賀的講話，在他四十六歲人的耳內聽來宛如唱歌一樣！他似乎一下子獲得了第二個青春！
在受職全體職工大會上，他的比平時更謙遜、和藹、懇切動情的表態致辭博得了滿堂彩！
他說：「感謝組織上的培養！感謝同志們的支持······不少優秀的同志默默奉獻······在今後的工作中，我更要以身作則，帶領一班人······為縣域經濟騰飛，做出更大的努力······」等等。
他當然同時也忍不住的紅光滿面地說笑。這笑容是發自內心的，自我感覺特好！要是天天這樣不斷升級該有多好！！不知道他是否還有這一句自嘲的搞笑，估計即使有，也只能讓老婆偷笑！
本來楚局長就人緣好，平時幽默愛說笑。所以嘛，大家都呼呼啦啦熱鬧著、恭賀著，掌聲久旱的甘霖一般啪啪如潮！就連組織部的領導們都笑呵呵滿意得不得了！等一會兒去吃飯肯定又要往楚局長這東道主的癢處再撓一撓！
感謝啊，領導們！感激呀，同志們！他是真的感動地心口如一地說，這真是個幾近完美的就職過程！
生活啊，他娘的腳！真美好！楚局長在心裡樂呵呵地叫······
雖然他已經主持了一年全局工作，然而今天才算名符其實。名正言順的局長。他在興奮滿意之餘，在這吉祥如意的時刻，真的想為同志們辦點事情！真的想今後要好好幹、大戰一番宏圖······
而最具體的，他真的想請同志們去街上大酒店搓他一頓！他只能將自己的善意，細化到面對大家的溫和微笑，一聲關切的問候，一個對年輕小伙的輕拍，對矜持的女同志的一個點頭······
（差點忘了吧？給點支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