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士為知己」受訓導
楚天樂呢？在於銘心裡是這樣：他天性易接近人，豁達開朗熱情，因而看起來、自覺不自覺地比較有人緣。
於銘是這樣一種未脫學生氣的人，朝氣蓬勃，幹勁十足。單純義氣，耿直，重感情。也正因為從小到大的家庭貧窮坎坷，使他有點憂鬱內向，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還有正義感。這不是紈褲子弟所可以相比的，也不是順風順水一般家庭裡的孩子可以完全效仿的，是漫長的歲月鍛造的。
他對鄭局長一般是敬而遠之的，不太熟絡。這種完全沒有城府的狀態是要吃虧的、吃大虧的！可惜他不知道，沒人給他指路，他自己又對厚黑學沒悟性、甚至嗤之以鼻！
但對於楚天樂則是「士遇知己」的感受。他畢業後，參加工作的頭一年實習期，正是各單位領導班子調整，新老交替，青黃不接的時候。新提拔的幹部，上面是有不少硬性標準的，比如知識化、年輕化······等，像他這樣的大學生也就生逢其時。楚副局長表態最爽快：於銘算一個！這小伙子不錯，我看帶態兒！不管開會時，還是私下談起來。於銘當然感激，然而也僅僅是內心感激而已，並沒有請客送禮慇勤巴結的這一套，後來是有點明白了，但已經吃了。
當時，有人開他玩笑，比如局裡小車司機侯機靈就半開玩笑地點他穴道：「於股長，這回你升副股長了，你不請請客？局長、副局長那裡你不去坐坐？意思意思？我們巴不得、哪怕送份兒重禮，也提升提升，可我們沒這個文憑，沒這個命喲！」
「謝謝你，侯師傅！」於銘聽了「於股長」這個新鮮的稱呼，還有點不習慣、不自然、甚至驚惶的感覺。他臉有點紅了說：「我真的從內心裡感激領導和同志們對我信任、提攜！可在這時候請客什麼的，倒不是小氣，好像是炫耀自得······嗯不太合適吧？」於銘心裡想，去領導家裡······沒經過······怎麼都顯得猥瑣！如果說抗洪救災捐款咱干，但弄這一套怎麼有一種······不爽的感覺？！
「哈哈哈！新媳婦上轎頭一回，你隨便，於股長，以後有需要老弟我跑腿兒幫忙什麼的，儘管說，只要你眼裡有我這個抬轎的。」侯機靈眉開眼笑湊趣說。
「瞧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小老弟！」於銘說。
一時間，老陰天老劉也當眾破天荒地笑著過來對於銘說：「於銘呀，以後放心大膽開展工作。我們就當『老黃忠』，支持你們年輕人！」說著，雖然他的笑容不太自然。
方琳等當然「於股長」長、「於股長」短地客氣、善意地圍著他說話呀辦公的。笑容、順心，一順百順，好像有一股無形的春天的氣息，溫和，欣慰著。雖說操心的事多了，責任感重了。有考慮大家如何想、如何說、如何看這一複雜心態了。
還有，儘管小趙等同齡人同樣資歷的因暫時未提拔而訕訕的、灰突突的，別人有失落感，但又不是我於銘存心讓你不高興，他這樣心裡說，但總之感到力量和充實。對於這個「新媳婦」來說，還有點小小的價值實現、獲得社會承認的受尊重的安慰感。
因此上，於銘工作的勁頭更大！熱情更高，信心更強。該想的事必須想；該說的話必須說；就那麼靈驗，突然彷彿一夜之間成熟了不少！有了顧全大局、哪怕委曲求全的意識。迎上接下、禮節周到，勁頭十足、躊躇滿志······發動機啟動之感，他自己感到已經變了個人一般。
於銘想到了侯機靈的話，想到了這一層，但他更傾向於大是大非、關鍵時候的彼此支持幫助的報答！屬於精神感情深層的歸屬。士為知己者死！他想即使物質回報，那也得在適當的時機才不失庸俗之嫌。
對此，楚天樂理解這一點。他由於時常和於銘等接觸、閒聊，還是對人有所瞭解的。他算是個不計小節、考慮長遠的人，雖然他不一定欣賞於銘的處事方式。
那段時間，有一天，他對於銘說：「最近你去過鄭局長那兒了嗎？」
「沒有。」於銘說，「他老是那麼冷頓頓的！似乎話都不想多聽咱一句。」
「非也！他見了有的人也會笑瞇瞇的。你看侯機靈和宗平，就和你不一樣，有區別呀，嘿嘿！」
「為什麼？」
「為什麼？我說你書生氣重！入社會處事，就是反應沒人家快！」
「我······我也有點明白了！現在怎麼辦呢？」
「怎麼辦？學著點。記住，別太直人直腸。該委屈就得受委屈，還得樂呵呵的。世上許多東西是不能論什麼理的。說不清的，該裝傻的時候還得裝傻。你不能鋒芒畢露，你得謙虛、甚至虛偽。有些違心的話，不得已也得說，盡量少得罪人，當然也不能太好說話，有些人該敲打也得敲打，老虎不發威，人家還以為是病貓呢。這分寸就得揣摩，看情況嘛。」
「哦——您說的太好了！我好好聽著呢，快多說說吧」於銘興趣極大地催著。
「比如古代的銅錢，內方外圓，圓的占一對多半吧？所以嘛······我是瞭解你的個性的。可是鄭局長那裡，你最好有事沒事勤靠近點。我是為你好呀，你們年輕人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嗯······」於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接著說，「老劉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偶爾也有笑臉了。」
「是嗎？情理之中了，是權力在起作用。為什麼人都愛抓權？原因就在這裡。他不得不服，不是你的人，而是你已經握有的那麼一點可憐的小權利。不過他那是表面的，這個人有點陰，得小心！」
「他為什麼對什麼都看不順眼呢？我一直覺得是個謎。」
「讓他對你順眼？那是拴住日頭也說不住事的。他對我們局領導還有意見的呢，他更是對眼下的社會大好形勢一肚子意見呢，為什麼呢？因為他起碼到現在沒撈住好處。他固守著論資排輩那老一套，本來他以為這次人事調整該輪著他這個老資格干一角了，沒想到你們年輕娃娃幹上了。人呀，貴在自知自明。我看就是沒有現在這新政策，他這種沒有群眾基礎的人，愛刻薄愛說怪話，誰會喜歡呀。」
「原來是這樣。」
「你知裝不知道。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就行了。盡量顧個面子吧。宰相肚裡能撐船，盡量團結，實在不行就公事公辦。反正他一人也掀不起大浪子！」
······說話不及，微妙的麻煩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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