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小城機關單位裡
有一個詞很怪，於銘還不太諳熟真諦，卻已有所品味，一點點而已，所以他要吃虧！
不知是誰第一個、又為什麼把行政事業單位統稱為「機關」或「機關單位」，這個稱謂是否有腹黑趣味？
翻開漢語字典，機關者，隱秘要害、控制、按鈕是耶，牽一髮而動全局之意。比如古代兵陣暗器之機關陷阱等，令人想到陰險、兇惡攸關。
上級部門情況當然不是兒戲，無可非議。但於銘親身感覺，部分縣裡面的科局級及其二級機構，及機關裡的工作，很閒淡、很瑣碎、很冗雜，對於有志青年而言，完全是雞肋！
就像小溪水一樣，總在潺潺地喧嘩著，彌留著，不斷氣，卻也平淡無奇。於銘常常覺得，就這樣一輩子到頭實在沒趣。
看看報，喝喝茶，整理整理文牘，聽聽電話，喊喊人，開會，下鄉檢查，匯報學習文件指示精神······似乎永遠是這樣，沒有盡頭。
於銘有一種無聊的窒息感！這樣的閒適，他覺得是一種無形的慢性毒菌，可以讓你不知不覺中昏昏欲睡似的，壯志一天天消磨，理想一點點灰暗，激情一天天稀釋乃至於麻木不仁、碌碌無為了此一生。當然了，大概多數職工不見得這樣感覺，恐怕還覺得十分不錯！但對于于銘這種好高騖遠的「古董蛋」（這是後來麗雅一高興或者一不高興贈送給他的暱稱）來說，就是愛自我糾纏。
於銘沒來由地焦急著、傷感著、自我折磨。感覺機關裡自成一個相對固定、略顯封閉的系統，你接觸不到外面喧騰的世界、新鮮活潑的東西，等到看到了什麼驚喜的，卻往往已經是馬後炮的信息，這就是報紙。機遇、風險，輝煌與挑戰，在內陸腹地都彷彿遠離塵囂似的。摸住枕頭天明了！讓於銘心生無名的焦急和不甘心又無奈的憂鬱！
他像圈中的馬，籠中的虎。面前是熟悉的幾個身影：老劉，小趙，方琳，楚翡。老劉的瘦長陰沉的馬臉，小趙浮腫黝黑的尊容，方琳庸常瑣碎的笑談，唯有楚翡帶著一股稚嫩的新氣息，質樸、純潔，對一切感到新奇滿足，時常快樂著，甜甜的善意，熱情的微笑，勤懇地工作著。性格樂觀地不多想什麼，身體健美，開朗明快，沒有志大才疏的幻想，也不懂奢求什麼。像一塊土壤，一片綠草，一汪山泉。對於浮躁的於銘簡直是一種救贖和啟示的安撫。
她天真無邪的知足，平靜溫和，簡樸美好著，時光消磨著，也不曾反感過什麼······她仰視的崇拜的眼光或者明澈愉悅的神態，就像向日葵一樣，對應著博學多識但又一樣缺乏或懶於世故的於銘大哥，善良的底蘊，善感的頭腦，使他們作為同事來說，很是「溫補！」。
時間與環境，似乎浸染有一種不易發覺的毒素！即使在幸福的狀態下，也有不可兼得的兩全、完美的危險，更遑論痛苦的熬煎！？
楚翡像「小芳」，於銘像「知青大哥」。就是流行的、反應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生活的那首歌，比蹉跎歲月電影主題歌更溫婉浪漫懷念的情調。那歌詞是：「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美麗又大方······謝謝你，對我的愛，讓我度過那年代。我到如今難忘懷！謝謝你，對我的溫柔，讓我排遣那麼多憂愁······」追悔的傷感，難以自已！那種所有美好事物的副產品，都浸透著傷感的影子，思念的種子。
當然言重了，有那麼個隱約的可能的投緣跡象，一開始就被嚴謹的矛盾的傢伙——吳麗雅專屬的御賜的「古董蛋」於銘驚心暗拒。這是個目前來說的微妙情感秘密。
於銘兩年來，利用業餘時間複習專業、深造讀碩的努力，基本半途而廢。他深深體會到沒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穩定的心情和環境是不行的。家裡事，工作上的事情都讓人心不靜。還有惹人欲罷不忍的又一件大事情。那就是陞遷問題。不由得你不考慮。
局領導有時見面時談笑間說：「於銘啊，你們年輕大學生，現在畢竟不多。好好幹，多向組織靠攏。入黨啊，提干啊，你們都是好苗子······」這是打哈哈式的好聽話。心裡怎麼想，看好誰，那是另一回事情。機關裡人多，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喲人多的地方，都分左中右、上中下。都無形中分著派性。領導與領導之間，同志間，親親疏疏，關係錯綜複雜恨他嗎令人頭疼！表面和氣之下有不少矛盾隱藏。
於銘天生對這些人為的複雜的東西頭疼！，他寧願多琢磨事而不是琢磨人。他對專業的東西、知識的東西，新奇的事物感興趣。在他所在的小小宣教股內，他就鬧不明白，為什麼老劉總是陰沉著臉，對於明說話也陰陽怪氣的。要說老劉也是五十開外的老同志了，於銘始終是尊敬他的。說話、佈置工作也是客氣的。「劉師傅」長劉師傅短地叫，總是與他商量。不成想熱臉總貼個冷屁股！讓於銘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也有點窩火。
老劉陰冷的臉長年弔喪著，好像人家欠著他什麼似的。偶爾也會笑，但笑得很短暫，而且他刀削般的嘴角撇呲著，給人一種較勁的彆扭的感覺。話數不多，但往往鋒利刻薄。
楚天闊副局長是個樂呵呵的活躍人物。為人一說三笑，話語間愛戴把兒，如果是年齡相近的男同志，私下談話時聊得歡實就開口就帶吧說：「**！我說······」什麼什麼地。他的平易近人與正局長截然相反，正局長鄭局長那是個一貫正二八經架勢、有意與下屬拉開距離、讓人一下子感覺到他權威的人。人人都要看他臉色行事。領導喜歡了，下面同志也活越、有說有笑。領導不高興了，其他人就心裡想、犯嘀咕、噤若寒蟬。
大概正局長鄭局長認為，就得保持著這麼一種傳統家長式、帝王式的姿態統治著這個局。鐵定是希望順臣草民們唯唯諾諾、好好好、是是是、叫幹啥就幹啥，還得心悅誠服哪一種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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