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半生緣兩世情一線牽 正文 第十節-寂寂岳陽樓 悵然懷伊人
    二人相偕就道岳陽樓,晝行夜宿,不消幾日,便到了岳陽。韓由美四處看街面,高興地道:「真是太好了,我們可以去岳陽樓,登高遠眺,領略一番湖光山色了。」

    明霽笑道:「由美妹妹,只要你乖乖的,以後我還可以帶你遊遍大江南北,吃盡五湖四海。不過,這會兒我們要先到岳陽樓去見一個人。唉,已經逾期十天,只怕已是人去樓空了。」

    韓由美聽得先前之語,芳心一時雀躍不已,面紅耳熱,她根本未想到明霽只是拿她當妹妹看待的。更未料到她的明大哥竟是易釵而弁的蛾眉。明霽則更是萬萬料不到韓由美會鍾情於已。在她想來,兩人都是女兒身,愛護照顧由美是江湖中人的本份。更憐惜她身世孤苦,希翼能給她一絲慰藉。

    韓由美因道:「能讓明大哥如此看重的人,一定是個英雄好漢了。我倒要見識見識這位如雷貫耳的欒大哥了。」停了一下,又道:「不過,你別忘了要陪我遊遍天下,吃盡大江南北的。」

    明霽笑了,道:「忘不了的,你這個小饞貓。明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了。小心吃成豬八戒的樣,就沒人要你了。」兩人嬉笑著,鬧著向岳陽樓而去。

    到得岳陽樓,文人墨客已是雲集一堂。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落了座。明霽掃了一眼樓上,沒見著欒天沖的影子,心中微感失望。又想到原是自己的不是,誤了數日約期,怎怪得人家不守信。

    這時,就聽有個文人人誦道:「……囑予文章以記之……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至若春和景明……岸芷汀蘭,鬱鬱蔥蔥。……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以樂,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韓由美道:「明大哥,這個人很有才,我雖是不懂作文章的,也曉得他的詞很優美。」

    明霽笑笑道:「這不是他的文風,而是范仲淹先生之作,膾炙人口的《岳陽樓記》,你沒聽過嗎,我也可以背得下來的。」

    韓由美道:「我爹去得早,那有空閒和閒錢去讀那麼多的書呢。明大哥,你讀過不少的書麼?」

    明霽道:「那裡,我們小姐讀的書才多呢!而且過目不忘。我只不過是死讀書,讀死書。像我們小姐這麼聰明的人,我只要能及她一半就不錯了。」

    韓由美輕翹玉唇道:「我才不喜允她。孤芳自賞,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明大哥,你家以前很窮吧!你是不是被父母賣到唐家的。」

    「不是的」明霽有些黯然道:「你不曉得,我欠唐家的,一輩子都還不完。我本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一場瘟役,使我成了孤兒。幸虧唐錦生老爺子路過,保住了命,還把我帶回唐門,學文習武。」她望著錦繡湖光,呆呆地出了半天神,才正色道:「由美,不管怎麼樣,發生什麼事,看在明大哥的面上,你也不要對小姐無禮。好嗎?」韓由美心裡縱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得道:「放心吧!我會聽你的話。」

    這時,有個賣茶的小販提了茶壺上樓來。明霽要了兩碗碧螺春,對小二道:「這位小哥,你可曾見一個欒天沖的,大約有這麼高,天藍色社袍子,上這裡邊來過嗎?」

    小販想了想,道:「有這麼一個人,我天天來賣茶,都能看見欒爺。」

    明霽喜道:「那欒爺呢?你可知他去那裡了。」

    那小販道:「就在前天,有兩位姑娘來找欒爺,說是有個姓明的什麼人病了,欒爺很著急,但又要去辦什麼事,看不了她,三人人就一起走了。大約是往西去了。」

    兩人一問相貌穿著,可不是唐香徑,裡雪是誰。韓由美嬌嗔道:「明大哥,你聽聽,你處處圍護人家,人家還要咒你。」

    明霽揮手示意小販走開。兩默默無語,各自呷著茶,想著自己的心事。原本秀美的景色,亦暗淡無光了。就在這時,只聽一個墨客道:「你們聽說了嗎?怪事年年有,唯有今年多。今看科考揭榜,御筆親點的狀元,不翼而飛。」

    另一個詫道:「張兄,這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先那人道:「今科狀元是個叫明霽的人。捲上明明寫的是蜀中人氏,住在賓歸客棧。可報信人去討賞時,人早就走了。」又有一人道:「這可是新鮮事,把當今萬歲都給耍了,這人膽可夠大的,趕上李詩仙了。大概是想一舉成名後,歸隱南山吧!」

    明霽一愣,忖道:「難道我那天去的地方,竟是科考地不成。」

    韓由美輕聲道:「明大哥,恭喜你高中狀元了。」明霽壓低聲道:「我一向閒雲野鶴慣了。自由自在多好,閒心難為簪組束。韓妹要想當狀元,為兄讓與你如何?」

    韓由美嗔笑道:「那我不成了女狀元。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呢。(至明時,真出了一個女狀元,這是後話不提。)可惜小妹一生也好入名山游。咱們倆是志同道合的一對好搭擋。」明霽心道:「可不就真的是個女狀元怎的。這廟堂是無論如何也去不得的。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

    兩人無心再遊覽了,在城裡用過午膳後,出城向西轉北而行。不幾日,進了玉門關。

    一日,兩人途經祁連山,忽聽山內有鳴琴聲。二女很是驚異,想不到在這麼荒涼之地,還能聞到琴聲。遂遁聲而去。行不遠,只見樹林深處,一人坐彈古琴。時祿水,時而楚妃,先時春明景和,細水潺潺。忽而變調風馳電掣,雷霆震震。聲聲直扣心脈。赫然是唐香徑。左右兩側各立一人,卻不是欒天沖和裡雪。須臾,明霽和著曲輕唱道:

    「在悲歡歲月裡,在喜怒哀樂中,

    是誰在淚濕春衫袖,不知心恨誰?

    五湖在我心中,四海任我敖遊。

    不求人相伴,只願獨醉一生。

    不論有緣沒緣,不論是對是錯。不論結局喜悲,

    你我都在其中輪迴。不管這世界多大,就算天荒地老,

    就算是海角天涯,你終是我唯一的岸。就讓天地共鑒,

    就讓日月星辰,記下我烈烈的情。「

    聲如杜鵑啼血,催人淚下,聞者無不歎息。「錚!」的一聲鏗鏘之聲。曲消歌歇。韓由美嬌聲道:「好曲,好詞。明大哥,你唱得真好。」欒天沖緩緩走了過來。兩人脈脈相對。目光一時也未捨得離開對方。「咳!……」唐香徑輕咳了一聲,長身而起道:「霽兒,你身子骨可好了嗎?」

    明霽微微變色道:「霽兒見過小姐,多謝小姐掛念,霽兒已經好多了。」

    「是嗎?」唐香徑不無醋意地道:「我是該想到了。有我的二位爺爺在,你的病豈有不愈之理。只是想不到,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的歌調益發的甜了。」

    明霽躬了一下身道:「全虧姑娘調教有方。」欒天沖哈哈一笑,道:「兩位的琴藝,歌藝,都是人中絕品,就不必互相吹棒了吧!」

    韓由美看看他道:「你就是那個……」明霽怕她說錯話,忙接口道:「這是向雲向大哥,向大哥,這位是韓姑娘,也算是同道中人。」

    韓由美心下忖道:「原來他不是欒大哥,只是他們的樣子好像怪怪,可倒是那裡怪,卻又有點說不上來。」便道:「原來是向大哥。」

    欒天沖,明霽相顧一笑。此際,夕陽西斜,茫茫蒼蒼的山嶺渡上了一層金色。碧空盡處,塗抹彩虹,萬鳥歸林。

    幾人魚貫而行。緩緩向山下行去。走過一片墳地。亂草蓬蒿,樺林鳴咽。欒天沖歎道:「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眾人俱感心情沉重。眼簾映出一副波闌壯闊,幕天席地博殺的場面。裡雪走一塊將軍墓前,用衣襟去拭碑身上的灰塵,想看看是那位將軍的墓。當擦到碑頂時,忽然地底一陷。落了下去。明霽姊妹情深,叫道:「雪兒」率先跳下墓坑。欒天沖,韓由美心縣心上人,亦跳了下去。唐香徑躊躇了一下,也跳下墓坑。

    墓道裡黑黝黝的,陰風時拂眾人顏面。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裡雪挽著唐香徑,明霽摟著韓由美道:「好妹妹,別怕。」韓由美玉體亂顫,心裡喜滋滋的。

    欒天沖摸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燃明墓室。室內並無一具棺槨。卻推放著許多的兵器,刀劍槍戟。錘鏈棍棒。明霽抽出一桿槍,見上面一行繩頭小字,:「瀝泉神槍」(岳家將所用之槍,後來被岳家人發掘啟用,這是後話不提。)欒天沖仔細驗過,確是神器無疑。又發現八寶陀龍槍,紫金錘(李元霸所用)八寶梅花亮銀錘(裴元慶所用)青龍偃月刀(關公)等。件件都是名器。

    韓由美道:「這些人都已作古了,他們的兵器怎麼會在這野墳裡呢?」

    欒天沖道:「想是有人藏器在此,緬懷先人。這些都是殺人的凶器,倘若讓胡人得了去,如何是好。總有一天,我要把它們啟出來毀掉。」

    眾人默然良久,裡雪道:「不要在呆這裡了,我要受不了了。這裡這麼冷。」唐香徑看了欒天沖一眼。奕天沖道:「大家都累,早些下山尋個客棧休息也好。」

    裡雪率先爬出墓室,一股烈風襲過,陰風一掃而盡。欒天沖最後躍出墓室。找出機關,正關閉墓門。唐香徑忽道:「慢著,我的玉珮不見了,定是落在裡面了。向大哥,你幫我去拿好嗎?我不敢去裡面了。」

    欒天沖天天頭,道:「是什麼樣的玉珮,我去找找看。」

    唐香徑比劃了一下道:「是半塊月牙形的玉質令牌。」欒天沖打開機關,又縱身躍下墓室。

    良久,裡寂寂無聲。終於,欒天沖神色怪異地跳了上來。手裡拿著半塊神谷令。「多謝向大哥。」唐香徑接過神谷令牌,歡歡喜喜地轉過身。

    欒天沖望著她的背影,忽道:「乃——映——提!」唐香徑神色一變,霍地轉過身,道:「你……你怎知我本來的名。」

    欒天沖伸手入懷,摸出另半塊神谷令遞給她。唐香徑把兩塊令牌合在一起,完整無缺。「你是,表哥!」輕輕地撲進欒天沖的懷裡低啜。欒天沖撫著她的香肩,許久才道:「映提表妹,你怎麼改了名。」

    唐香徑道:「我也不想改名的。可是大爺爺,二爺爺不讓我姓乃,說是我爹沒用,才害了我娘。就讓我改了姓,又取名香徑。好像是小園獨徘徊之意吧!」忽又嬌嗔道:「沖表哥,你怎麼也改了名。」

    欒天沖苦笑道:「你那天神色怪異,我又初入江湖,不得不防,所以才沒敢告之真名實姓。你可不要怪我。」

    明霽上前道:「恭喜小姐,恭喜欒大哥,你們青兄妹終於團圓了。姑娘,不要哭了嘛!這是喜事呀!」唐香徑噗破啼為笑。

    裡雪笑道:「今個晚上,咱們應該好好地慶賀一下。以資紀念。你們看呢?」眾人都很贊同。

    是夜,在一荒村野店裡,欒天沖和眾女舉觴相慶。對月悵吟。

    香徑心裡高興,就多喝了兩杯。玉面上飛起一片紅暈。不消片刻,滿桌狼藉,一罈女兒紅,也喝得點滴不存。

    唐香徑粉頸一垂,伏在桌邊夢囈起來。欒天沖道:「不早了,眾位妹妹們都回去睡吧!青妹,我扶你回屋啊1明霽,你來幫我一把。」

    明霽聞言走過去。兩人默默地把唐香徑扶回房裡。鋪蓋好後,出了房門。奕天沖道:「阿霽,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明霽點點頭,兩人下了迴廊,又向院中走去。行至中庭,有一塊新弄來的上馬石。兩人並肩坐在石上。悵望夜天。長漸沒曉月殘。良久,明霽道:「我很久沒有看見小姐這麼高興了。沖哥哥,你也很高興吧!」

    欒天沖默然道:「分散了這麼多年的表兄妹,終於見面了,我當然很高興。你知道嗎。我是看著她出生,一點點長大的。如果當時不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她,怕她跟著我吃苦受累,我怎麼也不捨得把她送回唐家的。」

    明霽道:「這麼說,你很喜歡你的表妹了。」

    欒天沖拉過明霽的素手,微微笑道:「放心吧!我喜歡她,就像哥哥對妹妹。如果她是弟弟,我一樣喜歡。就像你和裡雪的姊妹情一樣。可我對你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明霽芳心暗喜。良久,欒天沖道:「阿霽,你最喜歡什麼地方,以後我帶你去。好不好!」

    明霽嬌聲笑道:「我最嚮往的地方,就是虛無飄渺的海外仙山。那的景色一定很迷人。」

    欒天沖喜道:「好啊!此間事了,我們就去海外。唉!我們兩個人會很寂寞的。你一定要給我生一堆的娃娃,才有得玩呢!」

    明霽嗔道:「沒羞,我又沒說要嫁給你。」欒天站起身欲咯吱她。道:「你敢不嫁給我,我就纏你一輩子。」明霽咯咯笑著,跳下來往房裡逃。兩人跑過迴廊,經過唐香徑的房間時,只見唐香徑翻了個身,夢囈道:「欒大哥……表哥,不要走。」兩人心中一沉,欒天沖關好唐香徑的房間的窗戶。默默地向自己的房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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