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開始用餐,本以為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片刻,才發現原來宮女連吃飯都是站著的,那個盛飯的老太婆就像是把自己家的飯打賞給叫花子一樣,捨不得多給點湯水,語彤一邊怨恨著這非人的勞役,一邊尋找著舒屏的身影。
舒屏不知從哪裡弄到了一個饅頭,喜滋滋跑到語彤身邊,「給你一半。」她取了半個遞給語彤。
語彤高興壞了,勞累了一上午,山珍海味也沒有此時的饅頭可口。「你從哪兒弄到的?」「呵,送飯的邱大娘啊,她最怕我纏她了。」舒屏得意的說。「你真厲害。」語彤羨慕道。
舒屏道:「我看姚大娘對你也很好啊,新來的一般都是擔水劈柴,晾曬衣服可算是輕巧活兒呢,都不會輪到新來的,嘿,姚大娘是你親戚麼?」
語彤搖搖頭,「我是她騙來充數的。」她沒好氣地說。
「這樣啊……」舒屏好像有點失望,把手裡剩下的一點饅頭啃完,正要離開。語彤又拉住她,道:「你別著急走啊,我想問你一下。這裡的人是屬於什麼部門啊,怎麼感覺都是苦力?」
舒屏道:「這裡本來就是雜役房,是宮裡最低等的地方,沒有一個人願意呆在這裡的,我們都是沒有錢賄賂上邊,而且大多都是被買來的孤兒,沒有背景,誰肯照顧我們啊。」
語彤道:「那,這樣的日子就是沒完沒了的了?有什麼……其他方法可以改善一下的?」
舒屏撇撇嘴,「被折磨死,或是氣死,就解脫了。」
語彤還想再多溝通一下瞭解她的想法,不過舒屏好像不太願意聊了,只好作罷。
夕陽西下的時候,語彤有點支持不住了,雙腿站得麻木不堪,手也幾乎脫了臼,肚子的午餐早已蕩然無存,體力透支得厲害。只好磨磨蹭蹭地做,好容易又熬到了晚飯時分。依然是紅薯糙米,語彤吃得心裡窩火,心裡還盼望著舒屏找點什麼充飢,可惜夜晚灰濛濛的,看不到她了。
吃過飯後照例繼續工作,可是語彤現在寧願被打一頓也沒力氣做了,她蹲在院子角落,看著其他人的忙碌,硬著頭皮準備迎接劈面而來的懲罰。
果然這裡的人都是見不得別人閒的,不消一刻,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氣勢洶洶地在暮色裡走過來。
她像抓小雞仔一樣提起語彤,語彤這才看清她的模樣,這分明就是一男人婆,粗眉大眼的,厚厚的嘴唇突起,憑空給人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你個丫頭,才剛來就學會偷懶了。看來沒有我潘大娘的教導是不行啊!」
「我病了,沒力氣。」語彤虛弱地對著潘大娘說道。
「才剛吃了飯,就不認賬說?」潘大娘揚起了肥大的手掌。
語彤都沒力氣喊叫了,隨她吧,反正橫豎都是被折磨死,她閉上眼這麼想。
沒感覺到巴掌打在臉上的疼,還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睜開眼一看,潘大娘的手被一個小宮女拉住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小宮女道:「秀蓮確實病得不輕,今兒上午就不行了,晚飯都沒胃口吃呢,您就饒她一次吧。」
語彤感激地看著小宮女,正是昨晚睡在她左邊的可人,人如其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可人人俏嘴甜,幾句話把語彤說得淒慘到不行,那潘大娘也沒再追究,只說可以早點歇息,但明早不可再誤工,可人忙代語彤應允,將語彤扶進房中。
才坐下,可人便倒來茶水遞給語彤,關切地叫她好好休息。語彤感動得一塌糊塗,連聲道謝。可人道:「秀蓮你別見外了,我是覺得咱們倆跟她們不一樣,你看她們,一個個五大三粗的,那有女孩兒家的樣子,以後啊,咱們互相照應著,就不怕她們欺負了。」
語彤想這還真叫人以群分,可人說得沒錯,這一幫雜役,也不知是天生粗鄙不堪,還是在這裡被磨得憔悴了,個個不是面有菜色,就是醜陋野蠻,還就她與可人最為靚麗。話說回來,語彤在班裡本來就不比班花遜色,只不過總是一副愛理不理人的樣子,不夠親切,可長相還是小美女一枚的。
可人安慰幾句後出去了,語彤躺在床板上,朝右邊看看,那就是寶媛的位置,想著早上被她欺負,語彤就頭疼。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這是她來古代的第三個夜晚,每一天都過得那麼跌宕起伏,第一個晚上在客棧裡,有少卿在,還算安穩;第二個晚上迷迷糊糊地進了宮,累得一夜無夢;這第三個晚上,語彤已經沒法平靜了。她沒有哪一刻像現在如此想念溫暖的家。媽媽,爸爸,小貓丁丁,還有保姆蘭姐……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睡至半夜,語彤忽從惡夢中驚醒,渾身散了架似的疼,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睡。右邊的寶媛睡意輕,見語彤的聲響弄醒了,坐起身來。在黑夜裡看了語彤半晌。
語彤心裡甚是擔憂,不知她要如何對付自己。卻見她輕輕起身,從床板下拖出一個包袱,找了半天,拿出個小瓶子,走到語彤身邊,倒出一粒小藥丸,遞給語彤,道:「吃了它吧,可以定心安神的,我以前累得睡不著,也會吃。」
見語彤遲疑,她又復冷冷地道:「還怕給你毒藥不成?你翻來覆去,吵死人了。」語彤趕緊接過吞下,對寶媛此舉卻感到有些沒法理解。
復身躺下,語彤不禁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在這兩年裡,語彤幾乎沒有什麼好朋友,同性朋友覺得她自私、小氣又冷漠,異性朋友更是認為她嬌生慣養,心高氣傲。唯一跟她好的只有丁丁,可是它不會說話。想想真是感慨啊,雖然在古代受苦,卻一下子結識了這麼多好朋友,大家同病相憐,惺惺相惜,讓她這冰冷絕望的心底,慢慢滋生出了一絲溫曖。語彤捂了捂被子,看著窗外的星光點點,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