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玉 第三部 第五十二章 蠻荒黑盜
    好快!我心中暗暗驚訝,前方的光點正以驚人的速度破開雲層,高速向前飛馳,以我目前的速度,竟然無法追及,只能循著對方破開空氣時所餘的絲絲熱流緊隨在後。

    心中微感不服,我正欲加快速度,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縈繞上來,我微微一愕,不由停下了腳步。

    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隱隱而至,就在我微猶之間,前方的光點飛快地消逝在我的思域之中,轉眼已無跡可尋。

    帶著一絲懊惱,我飛速向下落去,打算看看這股血腥味從何而來。

    待我找到血腥味的來源時,眼前出現的是一片殘墟斷壁的情景,倒塌的房屋,燒焦的門垣,四處佈滿倒的屍體。暗紅的血色籠罩著整個村莊,這裡曾是一個和平寧靜的聚居地,現在卻已是滿目瘡夷,血流成河。

    雖然早已見過無數血腥的場面,但目睹此景,我心中仍不免有一絲莫名的觸動。由四周仍在徐徐燃燒的焦木來看,這裡遭到的洗劫應該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一絲異樣的不安突然湧上心頭,望向身後的殘陽,我身子一動,直直拔上高空,飛快向來路衝去。

    勒普斯狠狠劈殺著身前的黑盜,這已是他連續砍倒的第二十一個敵人了,若不是他手上持有的是從儒族那裡得到的劍,只怕早已斷在這些皮粗肉厚的黑盜身上了。

    低沉的吼聲不斷響起,將人類士兵痛苦的慘叫聲淹沒其中。隨著黑盜的數量越來越多,人類的實力在不斷減少,幾聲哀鳴傳來,又有幾個人類騎士倒在了黑盜的尖爪利劍之下。

    一絲風聲由背後傳來,克萊蒙.席丹毫不遲疑,轉手一劍,將一個企圖偷襲他的傢伙刺了個對穿。偷襲者慘叫一聲,兩手牢牢抓住他的利劍,克萊蒙.席丹用手一抽,竟然無法由這個笨重的敵人身體中抽回。

    幾個黑盜怒吼著撲向了他,克萊蒙.席丹無奈,只有棄劍轉身,快速將離他最近一個敵人擊倒,迅速搶過對方的劍,繼續與衝上來的黑盜們搏鬥。

    也罷,反正那劍已有些捲曲了,克萊蒙.席丹想著,連續砍翻了幾名黑盜,唯一令他不爽的,是勒普斯這個粗人手中的劍居然比他的還要好。

    直到此時,克萊蒙.席丹的真正實力才展現了出來,幾乎靠他一人,牢牢守住了車隊東面的缺口,休蘭國宮廷侍衛長不是浪得虛名。儘管克萊蒙.席丹為人狂傲,但魔武劍士的實力足以令他擁有驕傲的資本。但眼下的形勢卻令他無法高興得起來,面對幾千黑盜的突然襲擊,即使是數目相同的皇家軍隊也不敢掉以輕心,更何況他們僅有三百人。

    若不是同來的四個魔法師一開始便用大型攻擊魔法『流星火』殺死了數百黑盜,在心理上給予了對方一定的威懾,只怕現在他們的處境更加艱難。可惜此行的魔法師並不是國內一流的魔法師,魔力耗盡的他們現在只能憑借微弱的精神冥想,招來威力不大的火球打擊對方;而本方實力最強的大魔法師斷玉卻突然消失無蹤,這一點,才是令他最不安的。

    黑盜,喀多巴荒原十大蠻族之一,族中勇士身形高大,迅捷如風,有著極強的戰鬥力。黑盜族人生性凶殘,所到之處人畜不留,被視為喀多巴荒原上最邪惡的種族。

    當大家發現四面八方湧來的黑盜時,所有人都不禁為之大驚,這支傳言中的黑盜遠離荒原中部,一向只打劫那些富裕的地區,卻沒想到此時會出現在人煙稀少的貧瘠荒原。

    一向高傲自信的金娜.巴茵茨此時也難隱眼中的恐懼之色,這次她雖帶了不少厲害的族中衛士出來,但是面對以戰力和殘暴聞名的黑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廝殺仍在繼續,隨著黑盜們攻勢愈來愈猛烈,克萊蒙.席丹等人已是越感吃力,稍不留意之間,幾個黑盜衝破了馬隊的封鎖線,逕直奔向阿娜公主與金娜.巴茵茨的車廂。

    眾人頓時大驚失色,正焦急之際,車廂中突然透出一柄利刃,將一個撲到車簾旁的黑盜生生穿透,一聲慘響起,黑盜身上噴出一股血泉,直直倒在了車下。

    一張慘白的臉隨即由車簾後出現,那是阿娜公主,大概此次是她第一次殺人,雖然這位休蘭公主也有一身不錯的武技,但第一次手戳敵人的後怕仍令她心悸不已。

    隨後而至的兩個黑盜愣了一愣,看著地上的同伴,二人爆發出憤怒的吼聲,惡狠狠地向阿娜撲去。而阿娜正瞧著地上的屍身發呆,面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懵然不知。

    『哧哧』,兩道破空之聲響起,帶著猙獰的慘叫聲,兩個黑盜的撲擊嘎然而止,重重摔在地上,在他們的身上,兩枝透出的箭尖兀自震顫不已。

    手持弓弩的傑.穆塔亞出現在車廂之上,嘴角帶著一絲冷酷的煞氣,漠視著車下的兩具屍體。

    休蘭國士兵的人數越來越少,儘管勒普斯、克裡.穆塔亞等人實力超群,但黑盜的數目委實太多,幾番衝擊下來,車隊旁的士兵已寥寥可數,只餘金娜.巴茵茨帶來的一些護從還在勉強支撐。

    克萊蒙.席丹見勢不妙,突然一聲高吟,一道青色的光芒由他劍尖閃出,『劍光疾芒!』克萊蒙.席丹臉色一肅,劍尖指向對面湧來的敵人。

    一股強大的青色火光由他劍尖湧出,巨大的青色火焰突然爆發,迅速吞沒了近百名黑盜的身影。

    尖利的慘叫隨即傳出,渾身青焰直冒的黑盜們四處亂滾,很快在火焰的消蝕中停止了低沉的呻吟,在痛苦的抽搐中慢慢死去。

    施出了強大的魔武之技,克萊蒙.席丹臉上微微泛白,畢竟這樣厲害的招數不是輕易便可以施展的。

    面對如此恐怖的招數,即便悍勇如廝的黑盜也感心驚肉跳,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

    一聲高亢的怒吼由黑盜中響起,巨大的身影高高撲出,就在眾人心驚之際,一個身高兩米,威武雄壯的黑盜站在了克萊蒙.席丹身前。

    這是一個異常高大的黑盜,身上所著的鐵甲閃著黝黑的烏光,裸露的粗壯巨臂佈滿灰色的長毛,一柄又長又大的尖刺巨棒直垂到地,上面隱布淡淡的血斑。由黑盜們敬畏的表情來看,這應該是他們的首領。

    黑盜首領眼中閃著殘酷殺的光芒,冷冷直視克萊蒙.席丹,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嘶,身形驀然漲起,向克萊蒙.席丹撲擊而至。

    感受到對方強大的氣勢,克萊蒙.席丹不敢怠慢,手中劍尖一抖,向對方重棒迎去。黑盜首領巨棒一揮,向克萊蒙.席丹砸去,克萊蒙.席丹見勢不拒,聚力而迎。

    一聲重擊響起,火光迸射之間,克萊蒙.席丹身子向後急退,手臂震顫不已,臉上滿是驚色。黑盜首領怪叫一聲,身子高高躍起,再次向克萊蒙.席丹砸下。

    這次克萊蒙.席丹不敢力敵,身形一轉,繞到黑盜首領背後,劍花疾抖,向對方腦後射去。正要得手之際,克萊蒙.席丹突感眼前一花,黑盜首領身影已然不見。

    克萊蒙.席丹大驚,驀然發覺右側勁風疾響,忙身子急轉,向一根從天而降的巨棒格去。『鏘』的一聲,克萊蒙.席丹手中之劍只餘半截,迎面而來的巨棒餘勢不息,繼續砸下。

    克萊蒙.席丹無奈,只有身子急退,避過了這一擊。「轟——」巨棒砸在地面,爆出一陣塵屑,堅實的土地上已出現了一個大坑。

    克萊蒙.席丹心怵之餘,這才想起傳言中的黑盜猶有疾風般的速度,這樣看來,此言確實不虛,只是沒想到對方兩米多高的巨大的身形,動作仍能如此迅速。

    黑盜首領一擊不中,不禁昂首怒嘶,雙腳一蹬,身子高高縱起,凶狠地向克萊蒙.席丹繼續撲擊。

    受黑盜首領威勢所懾,克萊蒙.席丹一時竟無反擊之力,加之手上並無兵刃,只有四處閃避,尋隙再攻。

    黑盜們見對方最強的勇士被己方首領逼退,不由齊聲歡喝,氣勢更盛,這樣一來,勒普斯等人只覺壓力更加沉重了。

    四周的戰場同樣激烈,一名騎兵將長槍狠狠插入黑盜的胸膛,卻不防身側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然撲至,出現在半空中的竟然是一隻有如狼趾般的利爪,一聲慘叫響起,鮮血淋漓的騎兵倒在了馬下,剛才的一擊已經將他的面部撒成了兩半。看著氣絕的士兵,得手的黑盜舔了舔手掌上的鮮血,殘忍嗜血的目光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能夠戰鬥的士兵越來越少,就在眾人危急之際,一道白光突然在天空閃過,戰場之中瞬即出現了一個靚麗的身影。勒普斯一眼瞥見,禁不住鬆了一口氣,「救星來了!」

    遠遠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我心知不妙,待回到原處,發現車隊被一片黑壓壓的黑騎團團圍住,守護車隊的士兵也已死傷殆盡,只餘少數人仍在拚死頑抗。

    見此情景,我面沉如冰,當下身形一動,直直落入黑騎叢中。突見有人從天而降,周圍的黑盜均為之一驚,正訝異間,白色的死神已飄然而至。

    看著四周的黑色驃騎,我纖手一展,輕輕向旁揮去。幾名離我最近的黑盜首當其衝,猶如遭到一股巨力撞擊,幾名黑盜的身體突然向後飛出,在空中拋出數道艷麗的血箭,隨即重重落在地上,連臨死前的哀叫都未來得及發出。

    黑盜們頓時大驚,紛紛舉起手中武器,由四面向我衝來。沒等黑盜們撲至,我腳步一動,身形劃出一道詭異的弧跡,快速向前移去。猶如輕舞的白蝶,輕風般穿插於黑盜之中,每每一揮之間,便有數十個黑盜發出慘嗥,將亡魂永遠留在了此地。

    即使我有意保留實力,但我這份殺人的本事仍舊太過駭人,凡我所到之處,黑盜們便如落葉秋楓般向四處散落,根本毫無抵抗之力,轉眼已在地上留下了大片屍體。凡被我擊殺的黑盜,基本都是瞬間斃命,身體更是呈一個奇怪的扁形,軟軟地趴在地面。

    儘管我手段驚人,但凶悍的黑盜們並沒有露出懼色,反而發出憤怒的吼聲,瘋狂地向我湧來,繼爾成片成片地倒在荒原之上。

    勒普斯等人也已傻了眼,他們知我實力驚人,卻沒想殺人的手段也如此厲害,曼迪禁不住囁囁道:「她,她到底是天使,還是魔女啊!」

    黑盜首領眼見無數手下死於我的掌中,不由氣得大怒,轉身舍下克萊蒙.席丹,悍不畏死地向我撲來。

    看著這個兇惡高大的黑盜,我冷冷一笑,身形突然消失,下一刻已出現在黑盜首領身側,沒等他反應過來,我已閃電般由他身邊穿過。就在我掠過之際,黑盜首領突然腳步一沉,猙獰醜惡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古怪的表情,就在眾人詫異之際,黑盜首領身上突然白芒閃動,身體化作千萬碎片,向外爆裂開來。

    首領的死震驚了所有的黑盜,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凶悍的黑盜們終於顯出了一絲懼色,就在他們猶豫之際,一個怪異的嘶叫由遠處傳來,聽到這個聲音的黑盜如蒙大赦,紛紛向後退去。不到半刻,數千黑盜大軍便已全數潰敗,只留下一地殘肢斷體。

    克萊蒙.席丹等人回過神來,都用一種驚駭莫名的目光看著我,這些人除了勒普斯外,沒有一人經歷過大規模的實戰,更何況這樣血腥的場面。尤其是在我殺了如此多的黑盜後,臉上仍舊是一淡淡然然的表情,彷彿眼前的這一切根本與我無關,不由令眾人微感寒意。

    其實我現在殺人的手法已精緻了許多,若放在以前,那種血腥的場面只怕更要駭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一場慘烈的廝殺過後,黑盜們雖然留下了上千屍體,但我們從休蘭國出來的隊伍也僅剩十餘人,其餘全部在這一戰中喪命。黑盜一族畢竟是荒原上戰力極強的蠻族,勒普斯等人能夠支撐到現在已屬難能可貴了。

    天色近晚,一襲涼風拂過屍橫遍地的焦野,令這裡的血腥味更加濃郁,金娜.巴茵茨忍不住哇得一聲當場嘔了出來,一旁的阿娜公主也是臉色發白,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慘景。

    此時我才留意到這些黑盜的真實面貌,地上的黑盜長相十分怪異,他們的雙耳較長,上面生著一層灰色的茸毛,口鼻向前突出,嘴角的獠牙略長,形像極為醜陋可怖。

    「他們是黑盜蠻族,據說是當年奧滿人入侵西北大陸時留下的後裔,雖然已過千年,這些黑盜身上仍舊殘留著祖輩們的一些特徵。」曼迪走上前來,看著地上的屍首道。

    此役過後,金娜.巴茵茨所有的侍從幾乎全部喪命,只餘兩個瑟瑟發抖的侍女,隨行的四個魔法師也死了兩個,所帶的侍衛更是損失慘重,竟無一人活命。

    就在大家黯然之際,幾聲喝斥突然自遠處傳來,眾人移目看去,發現丹斯等人正用腳踢著什麼,在他們站立的地方,一個暗灰色的物體正蜷縮成一團,在幾人腳下瑟瑟發抖。

    阿娜公主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金娜也止住了嘔吐,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好奇地張望著。

    被丹斯三人圍在中間的,是一個長著尖尖的耳朵,身材十分粗短的『人』,這個小人的個頭似乎比我遇到的儒人還要矮小。他的穿著十分髒亂,瘦小的身上包裹著一些灰黑髮黃的破布,裸露在外的身體結著紫紅色的瘡殼。小人的形象十分邋遢,扁扁的臉上滿是泥土草屑,灰色的眼中透著怯弱害怕的目光。

    「這是一個塔魯,」曼迪走上前來,豐富的學識令他一眼認出了眼前這個骯髒的小人。

    「在喀多巴荒原上有一些極為弱小的種族,由於本身沒有什麼力氣和長處,他們只能依附強大的種族而生存,塔魯就是這些低等的蠻族中的一支。在弱肉強食的喀多巴荒原,他們沒有任何自由和尊嚴,任何高等的蠻族都可以奴役和驅使他們。如果沒錯的話,這個塔魯應該是這些黑盜的僕人。」

    面對丹斯等人的謾罵毆打,地上的塔魯只知緊緊的蜷縮著身子,任三人在他身上踢來踢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

    「殺了他嗎?」諾沃爾向克萊蒙.席丹請示道。

    克萊蒙.席丹下意識地看了看我,見我沒有回答,正猶豫之際,一旁的金娜似乎起了憐憫之心,「別殺他,既然我們的隨從都死了,那就讓他跟著我們吧,也許能夠派得上用場。」

    阿娜公主也道,「是啊,就讓他跟著我們吧!」

    克萊蒙.席丹聞言只好向丹斯等人點了點頭。

    諾沃爾立即向地上的塔魯踢了一腳,大聲喝斥道:「快滾起來,骯髒的傢伙,算你命好!你暫時跟著我們,如果想要逃跑。」諾沃爾做了個砍頭的動作,「我就讓你去餵荒原上的野狼!」諾活爾惡狠狠地威脅道,此時的他,與之前龜縮在馬車下的那個瑟瑟發抖的諾沃爾簡直判若兩人。

    大概知道自己已經保住了性命,看著阿娜公主與金娜的背影,塔魯呆滯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目光,在丹斯等人的喝斥下,塔魯慢慢爬起身來,默默地跟在了眾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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