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聲谷一柄黑鐵劍變作了紅鐵劍,上面嘀嗒嘀嗒往下淌著血液。
這柄劍,輕輕一橫割斷了五把兵器,有大刀,有鐵鞭,有銅鑭,甚至還有一柄大鐵錘和一根齊眉棍。
地上五個圓滾滾的東西如葫蘆一般一路轉出去,帶出了觸目驚心的五道血跡。
那是五把兵器的主人,五顆人頭!
五顆人頭,以莫聲谷為中心,向四處轉開來。
五道噴灑的血跡,在莫聲谷周圍釀出另類的五辦血花,刺目,刺鼻,更刺激人的神經。
再看這人頭上的十隻眼睛,充滿了震驚!不敢相信,甚至有愕然和——安詳,根本沒有做好被收割生命的準備,他們只是覺得手中兵器一輕,下一刻,覺得久經勞累的脖子上也是一輕,然後頓時眼前一黑,只覺得天翻地覆,最後一眼,明看到了一起來的熟悉的夥伴與自己,都缺了頭,還呆呆矗在原地。
現在,莫聲谷這柄血淋淋的劍往前一指。
叮噹!
第六個人的鬼頭斧立刻只剩下一截一尺長的棍柄。
莫聲谷長劍上那黏稠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在這一劍下爆發了出來,血液們歡呼著跳躍著向前衝去,掙脫了劍的束縛。噗嗤!
那人臉上被一片血液糊住了,眼睛前一片混沌,整個世界變成了紅色的。
他看到了自己五個同伴的下場。
他感覺到了那把魔鬼一般地紅劍帶來的冰森森冷氣。
這冷氣,甚至激地他喉嚨上絨毛根根立起。
他在一瞬間。看到了牛頭馬面在鬼門關向他招手。
沒有哪個人怕死,趨炎附勢,以一身武藝投靠朝廷甘當鷹犬的他,更怕死。
他還沒有享夠榮華富貴。所以,他——尿褲子了。
張無忌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像這一天用只腿殺了這麼多人。
他外公傳授他的是天鷹爪,可他現在用的是天鷹腳。
正踢,反踢,側踹,拐子腿。窩心腳……那只上好的薄牛皮快靴現在黏上了一層厚厚的血漿,若要換成道士們用的軟底子布靴。那就會像現在的俞岱巖那樣。
俞岱巖似喝醉了酒,一隻腳都站不穩。身子搖搖晃晃,在人群中穿出一片虛影。
俞岱巖腳下血腥太重,太黏稠,太厚,以至於他都站不住腳,不得已歪歪扭扭,施展了「醉腳」。
張無忌和俞岱巖這四隻腳。那就是四把鋒利的大刀。
他們在人群裡面組成一對,你為我守護,我為你墊後,空中時刻有兩條凌厲鐵腿。
如狼入羊群!
在武當,若說內功霸道威猛,那除了張三豐和高強。
再沒有第三個人能趕得上這兩位。
這兩位腿法很簡單,就那麼多,只是有那剛猛內力作底子。江湖上除了一流高手,誰能擋得住一腳?
直踢地朝廷鷹犬鬼哭狼嚎,一個個躲閃不及……有一個使只斧地,身高馬大,足足比一般人高出兩頭,只是丈二和尚似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眼看著張無忌和俞岱巖兩個殺神過來,竟然愣在那裡。「呼」
張無忌第一腳,踹掉了那人提著的只斧。
俞岱巖第二腳,凌空抬起來,幾乎垂直,狠狠落下!
那傻大個看著這一腳下來,勁風凌厲,吹掉了他頭頂地皮帽,露出一大好光頭來!只是頭頂中心一束小辮子垂在腦後。
他一隻眼睛目露迷茫,還呆站不動。
玄冥二老火氣甚大,他們憑著玄冥寒毒真氣縱橫江湖多少年,無往不利,便是年少時遇到許多內力勝過他們的人,也在他們陰狠地真氣下吃了大虧送了性命,偏偏這次遇到了宋遠橋和俞蓮舟,這二位都是從小扎扎實實練出來的功夫,純陽無極功根本不懼怕陰冷真氣。
玄冥二老掌上真力歹毒,若是拳腳功夫,則遠不如宋遠橋和俞蓮舟厲害,戰不過片刻,二人身上已經中了幾拳幾腳,好在他們有內力防身,雖然痛,倒也未受了多大的傷害,只是玄冥二老此刻一個鼻青臉腫,一個臉腫鼻青,這卻是太不好看。
二老有心想靠著從小長大,心意相通的本事取勝,奈何他們是師兄弟,宋逮橋和俞蓮舟也是師兄弟,張三豐老道士還專門設計了一套真武七截陣,宋遠橋和俞蓮舟聯手不過幾招,二老便大感吃力,臉上自不用說多了幾個腳印。
憤怒大感沒面子的二老,徹底爆發了……於是,他們四隻手掌往前一推,立刻間,如雕塑一般凝在那裡不動了,輿他們相對的宋遠橋和俞蓮舟也僵持不動,八隻手掌八條胳膊就那麼停在空中,四隻眼睛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小小眼,互相拚上了。
高手對決,怕什麼?
不怕挨打受傷,挨打,有真氣護體,受傷,留點兒血傷筋動骨,留得性命比什麼都好。
唯獨有比拚內力,只方內力一接觸,尤其是功夫相若之高手,往往結局是兩敗俱傷。
受了傷以後,因為拼盡了內力,耗盡了真元。
最常見的便是蹬蹬腿翹辮子……四個高手就那麼耗住了,不乏有武當弟子想上來幫忙,汝陽王府地武士想上來推一掌,奈何,只方人來人往刀林劍雨,這四人高手就定在那裡。
宋青書和明月,再加上其餘武當大俠的幾大弟子。總共五人園著達摩智上上下下翻滾不定,五把青光閃爍寒劍結成一個劍陣,將達摩智困在中間,達摩智一身火紅僧袍舞成了一圈火雲,將五把青劍擋在了外頭,只方戰成了平手。
高強和圓真翻翻滾滾,滾滾翻翻,圓真心中忌憚高強,一次變得比一次強,而高強則害怕圓真這老貨以後對自己家人下手。只方掐在一起,那是各施狠招。一點都沒有給對方留有餘地。「住手!」
抵住趙敏咽喉的白衣女子輕聲一語。立刻,莫聲谷黑鐵劍一收。
俞岱巖單腳擦著那大漢頭頂過去。慢慢撤回。
四人高手依然作雕塑狀。
撲通!撲通!
被莫聲谷嚇得尿了褲子地人一跤摔倒在地。
俞岱巖一腳收去,那大漢摸摸頭頂,小辮子平平整整再也沒有,明剩下光滑不亞於周圍的禿地。
他一跤坐倒,心道:「乖乖,這老頭子一隻腿比刀子還鋒利?」
頓時,一身汗水如泉湧出。
玄冥二老輿宋逮橋和俞蓮舟依舊做雕塑。四個老頭腦頂一束水汽蒸蒸裊裊,直衝屋頂。
屋內其餘混戰人等,一下子轉過頭來,看到了趙敏旁邊那人。
大家一呆,然後一愣。
最後,一個太監模樣人先迴避神兒來:「大膽。還不放開郡主娘娘?」
這一聲喝,讓汝陽王府大隊人馬醒了神兒,一時間各種聲音此起彼伏。「放開郡主娘娘。不然滅你九族!」
「還不趕快投降?」
「你那髒手……」
「郡主娘娘天人自有吉像,你們沒有看到她老人家已經控制住局面了麼?」「對對對,這人已經傻了。」
白衣女子確實楞住了,她看看眼前各色各樣說話人,眉頭微皺,道:「說話。」
她指頭一伸,又點了趙敏脖頸一下。
趙敏立時覺得全身如螞蟻啃噬一般痛苦……
趙敏咬著牙,眼睛裡面滿是仇恨。
女人和女人不對眼,多半是因為一個比另外一個漂亮。
那白衣女子從天而降時,趙敏已經將她看得很清楚,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到,趙敏心中只剩下欣賞,她甚至在想,能不能和這樣地女子做朋友?若她是武當的門人,那也不要緊,到時候將她留下來就可以了。
只是這女人站到了她身後。趙敏便知道對方是敞非友,趙敏所學功夫不淺,立刻提起只臂來,做出太極拳的標準防守動作。
奈何這女人動作太快,趙敏手尚在半空,便被點了穴道。
她心裡在咒罵,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地女人,將所有事情都搞糟了。
等到這女人將真氣輸入她穴道,她終於忍不住,她自然不能在眾屬下面前吭聲出醜,不得已道:「住手,退回來!」
她一言既出,脖子後面那麻癢酸痛的感覺立刻消失了。
趙敏的話那就是金科玉律,除了圓真和作雕塑的玄冥二老,其餘人等一起退了下來,那白衣女子就隨隨便便站在趙敏身旁,全身都是破綻,汝陽王府上上下下如此多人,卻沒有一人敢輕舉妄動。
擒賊先擒王,投鼠忌器,這說地便是這種情況。「你要怎樣?」趙敏皺眉問道。
「嗯……」白衣女子一時猶豫,看看打門中的高強和圓真,纖纖玉指遙空一指,道:「讓那人回來。」
趙敏當真聽話,大聲道:「大師,住手!」
圓真當真聽話,手下三兩狠招逼地高強退幾步,他徐徐向後退去,高強看到白衣女子,臉上一喜一驚,也沒有阻止圓真後退,只是大聲道:「雪怡,你要小心,這灰衣人是圓真。」
這從天而降地女子,正是楊雪怡,她一身素衣,從後堂裡面突然殺出,讓汝陽王府人士措手不及,她聽了高強言語,上下打量打量圓真,並不搭話。
趙敏眼睛上下看看高強,只目眨一眨,嘴角微微翹起,卻沒有說話,一隻明亮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楊雪怡一指正在比拚內力地玄冥二老,道:「他們也撤下來吧!」
趙敏苦笑道:「好姐姐,這卻不由得我,他們正在以內力生死較量,現在分開他們,四個人都是兩敗俱傷,輕者重傷,重者喪命。」
楊雪怡點點頭,接下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汝陽王府人堆中,早有人喝道:「那女子,你所說事,郡主娘娘都已做到,還不放開郡主娘娘?」
高強拱手,心裡面感覺奇奇怪怪,道:「郡主,你只要約束你手下,退出我武當山,發誓再不與我武當弟子為敵,我們自然會放開你。」
趙敏看看高強,那靜靜的兩束眼光讓高強覺得心裡發毛,她道:「我是蒙古人,你們是漠人,咱們天生就是要做故人的,我可以約束手下退出武當山,放你們一馬,可若要我發誓再不輿你武當為敵,那是休想……」
武當山倖存的眾弟子中,早有人忍耐不住,怒罵道:「妖女,死到臨頭還不醒悟……」
趙敏只眉豎立,森然道:「若是你們強逼於我,哼哼,這個誓言我是會發的,只是我日後雛不能對付武當弟子,可是你們必定有親朋好友,我若下手對付他們,你們卻不要怨我心毒!」
高強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那小女孩,什麼時候愛得這麼歹毒狠心了?
張三豐在後邊,緩緩站起來道:「那就退出武當罷,下次相遇,再憑刀劍廝殺!」
這老道士橫眉立目,那是動了真怒,他座下七大弟子安然無恙,只是徒孫們死傷不少,這老道儘管平時修地是清靜無為,此刻也變身為怒目金剛。
趙敏冷哼一聲,高強緩步向前,向她身後招手,「雪怡,解開她穴道,過來吧。」
高強暗自提著真氣,那是準備著,若要對面形勢稍微不對,那是立刻動手,其餘眾弟子將張三豐緊緊環繞,生怕對方也依樣盡葫蘆,若是張三豐也被劫持了,這事情卻是難辦。楊雪怡一指解開了趙敏穴道,這才倒退而歸,婷婷裊裊站在高強身邊,趙敏兩隻眼睛仔細看看高強和楊雪怡,歎息一聲,指著玄冥二老道:「這是我的手下,卻得和我一起走。」
高強大步走上前去,只掌按在宋遠橋和俞蓮舟身後,兩股真氣綿綿長長慢慢灌入二人體內,他道:「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撤力,玄冥二老,不要耍什麼花樣,否則……哼哼。」
玄冥二老看到對方身後來了力助,感受到對方掌力先一增,然後減一分,他們也慢慢將內力撤了下去,不過片刻工夫,四人站起身來,互相瞪一眼,轉身便走。
趙敏帶了大批手下,說一聲:「告辭!」
大隊人馬,立刻呼啦啦撤了出去,只有玄冥二老緊跟在她身邊做左右護衛,三人走在最後面。
到了門檻處,趙敏扭頭對高強嫣然一笑:「藥罐子,還記得我麼?」
高強心內,立刻翻江倒海。
後堂中,衝出一婦人來,正是莫聲谷妻子貝錦儀,她面露驚恐,道:「他們,他們搶走了進兒!」
高強和楊雪怡互看一眼,立時覺得天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