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山正在竹亭中喝茶,殷素素便坐在他身邊,今天是他門下弟子冬季大比之日,為了應付明年秋季整個武當山門下大比,所以殷素素授意下,他門下弟子先要比試一場。
原因很簡單,前三年大比中,他門下弟子全軍覆沒,一個都沒有殺到前三,今年便是張翠山獨身愛子張無忌還有點希望,其餘人卻沒有一個出色的,張翠山本人心胸開闊覺得不必計較,倒是殷素素比較急性子,覺得不能在眾人面前丟了這場子。
因此大冬天拉著門下弟子出來比試,選拔優秀,作為來年的種子選手。
於是他門下弟子都移師到武當半山腰,這裡地廣人稀,樹林中多有空閒寬敞之地,正是比武的好地方。
張翠山回山後,又新收了一批弟子,蓋因為以前他「名下弟子」都是宋逮橋和俞蓮舟代授武藝,他回了武當山,自然要再真正培養一批嫡系弟子。
張翠山抿抿嘴,舌頭上面還留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味,看看下首坐在椅子中縮成一圈的張無忌,心中感歎:這一輩子萬事皆好,便是從那窮極險惡的冰島上都能回歸故土,身邊又有溫柔可愛妻子陪伴,唯獨遺憾處,自己的獨生愛子……屋內辟里啪啦炭火燒地正旺,熱氣蒸騰,雖然是竹屋,但是下首椅子上,還有一個少年縮在重重棉衣中,正是張無忌,他當年中了玄冥神掌。萬幸鶴筆翁只是拿他揚威,要武當諸人看看受著玄冥神掌折磨致死的樣子,所以掌力不猛,張無忌才得以未當場斃命。
只是他身體內寒毒一直未清除,先開始靠著張三豐師徒八人,用純陽無極功吸走了他體內大部分寒毒,後來發現這法子不管用後,武當七俠每年下山,不知道給他找了多少稀奇靈藥,張無忌也得張三豐傳授武當九陽功驅除寒毒。
因為體內有寒毒存在。便如同古墓寒玉床的功效,可以逼人加速行功運氣。再加上他本身身體健壯根骨又好悟性極高,他短短修煉三年功夫。竟然便達到了第二重境界。
武當山上第三輩弟子中,除了失蹤地高強外,便是他輿宋青書和明月得以修行九陽功,俞岱巖因為感到對不起師兄弟,明月本來該修行到第三重境界,現在也不過剛剛被傳授第二重心法,而宋青書已經修到了第三重。位居年輕一代中的第一把手。
張無忌次之,若是不算寒毒發作時間那種孱弱無力狀態,他也算是武當年輕一代有名的好手。
他身上又中了寒毒,能否活避十五歲實在是未知之事,因此極得長輩愛憐,愛其才華。憐其遭遇。
他現在便在這熱騰騰屋內,身著厚衣,這卻是習慣使然。因為寒毒發作起來,那滋味真是冷凍徹骨。
門簾一掀,一個小姑娘帶著咯咯笑聲跑了進來,直接衝著張無忌衝去,張無忌動作熟練,只手一接便將這姑娘舉起來繞場三周,敢在屋子中如此肆意大膽的,甚至於無視張翠山夫婦而直奔張無忌去的,正是殷梨亭的寶貝女兒——寶寶,當年武當山萬千寵愛集於她身上,以至於當時名字都沒有正式定下來。
到了最後,大家都叫慣了寶寶姑娘,因此這名字便喚作寶寶了。
寶寶姑娘今年卻是七歲了,七歲小姑娘奶聲奶氣見了誰說話都甜蜜蜜,張翠山夫婦也很喜歡這個小侄女,而張無忌因為有冰島上諸多不凡見識,更是符合小姑娘胃口,二人關係極好,打地火熱。
這寶寶倍受溺愛,大家都知道她小女兒家的性子,因此入屋以後,直奔張無忌而去,張翠山夫婦也不怪她無理。
那邊簾子一挑,又進來一少女,這少女約摸十歲左右模樣,秀麗雅致,十足的美人胎子模樣,手裡捧一個熱騰騰冒熱氣的陶罐,入了屋先向張翠山夫婦行禮,嘴裡柔柔道:「五叔、五嬸好。」
殷素素微笑點頭道:「芷若,辛苦你義父了。」
那被喚作芷若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回道:「嬸子哪裡地話,義父只是恨他自己藥功效不大,不能藥到病除呢。」
她這才轉身,捧著陶罐端在了張無忌身前小桌上,揭開陶罐,一股藥的苦味四散開來,一旁地寶寶捏著鼻子道:「無忌哥哥,這藥真苦,咱不喝它,好麼?」
芷若笑道:「寶寶,別添亂,無忌哥哥,喝下去吧,喝了你就會好一點。」
張無忌點點頭,皺著眉頭端起這一罐藥,老老實實喝下了肚子裡去,看他眉頭皺地老緊,臉色發白,愛知道這湯藥的味道確實不好喝。
他喝完藥,三個小孩兒在那裡說會兒話,正熱鬧地時候,便看著門簾被掀開,張翠山新收弟子中的「大弟子」
沈秋風跑了進來,跪倒在張翠山腳下道:「師傅,您看看去吧,有個野小子到我們山上來冒充我武當門人,還打傷了我們好多師兄弟呢。」
張翠山一愣,隨即道:「有這等事情?」
便看著沈秋風左右臉頰高高腫起,便是身上也有擦傷,一身衣服也破破爛爛,當真是狼狽無比。
殷素素怒道:「是哪裡的小毛賊不闆眼,敢惹我武當派?」
她嫁夫隨夫,倒是早以武當門人自居了。
張翠山當下開口道:「前面帶路,去瞅瞅是何方神聖。」
寶寶跳起來嫩聲嫩氣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無忌哥哥,芷若姐姐,我們也去,好麼?」
剩下二人只能點頭。一行人便隨了沈秋風下了山來,轉過山峰,便看著山腰裡面,二三十少年正圍著一個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開戰,只是那少年甚為了得,站在原地,輕鬆自如揮動只手,動作不快,但是對進攻者路數都預先料到,一招招輕易便將周圍少年打倒。他也不用力傷人,便是把這些少年都擲在地上。雖然傷不著筋骨,但是也得過會兒才有力氣爬起來。看上去倒似乎一大幫人陪著他練招。
有時候,他甚至對洶洶而來的拳腳不躲不閃,那些拳腳打在他身上,反而是那些少年一個個跌了出去,顯然他內力有成,並且控制精妙,可以反擊力氣。這是一門極為高深微妙地功夫。
張翠山夫婦和張無忌等幾個小孩兒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原來高強以前長得不甚帥氣,只是正常而已,偏偏他練了易筋斷骨篇以後相貌卻奇怪地愛好看了許多,身子也比同輩高一截。再加上現在華衣美服,身手高超,別人反而認不出來。
張翠山看了半晌。忽然「呀」了一聲,他武學修為高明,卻是看出這少年舉手投足間用的卻是武當地手法,只不過略有改變,不容易認出罷了,但是那料故在先,以弱擊強的宗旨卻沒有改變。
張無忌在一邊看得有趣,他知道爹爹新收的這些弟子都不厲害,當下大吼一聲:「讓開,我末!」
便跳下了場子,伸手向那華衣少年撲去,哪裡料到那華衣少年對他來拳不閃不避,任他打在胸口上,張無忌便感覺自己一拳如擊在水中一般,空蕩蕩不著力氣,反倒是對方身上肌肉一彈一滑,自己拳頭便從人家胸口上錯開了。
張無忌大喜,知道終於遇到一個厲害的了,當下深吸一口氣,第二拳便平平擊了出來。
那少年受了無忌第一拳才看清他模樣,華衣少年臉上一驚,抬頭看到了張翠山夫婦,見高強第二拳擊來,不退反進,老實受了他一拳,只手樓住張無忌,大叫道:「無忌,無忌!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眾人看到這場景,一個個都呆了,不知道這少年和無忌有什麼關係,這華衣少年繼續喊道:「無忌,無忌,我是清風啊!認不出我來了麼?」
張翠山一驚,身子一閃便出現在華衣少年面前,伸手摸著他臉龐,上下看兩眼,驚訝道:「你,你真的是清風?」
這華衣少年正是高強,因為那沈秋風一嗓子,結果引出二三十少年來,高強無奈,便打定主意先撂倒他們再上山,否則,走在半道上被後面人追喊一通,指不定被人們當作壞人一類。
只是二三十個師弟園攏上來,他們雖然學藝短短三年,但是張翠山傳授的武藝確實學紮實了,二三十人呼啦啦一湧而上,高強又不願意傷他們,所以變成了眼下這情況——一個個通通都可以放趴下,但是趴下了地又會起來和他纏鬥,他對張無忌印象極深,第一拳沒有注意,待到張無忌第二拳擊來,看出是他,高強欣喜下便抱住了張無忌,他內心深處,生怕這張無忌提前死了,他自己也會遇意不去的。
張無忌在一邊也驚道:「你,你是清風?」
高強使勁抱了張無忌兩下,這才鬆開臂膀,恭恭敬敬給張翠山磕頭行禮道:「五師叔,師侄回來啦!」
張翠山一把扶起高強,喜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一揮手,早有門下弟子飛奔上山,向俞岱巖及其他諸人稟告消息去了,至於張三豐近年來為了悟出新武學,大部分時間倒是閉闕不出。
那邊殷素素也過來,目光甚為柔和,噓寒問暖幾句,她卻是伶俐心思,有心像這師侄示好,畢竟在他心中,這個侄子也算是救過自己兒子一命。
高強看殷素素對自己態度熱情,他雖然分不清殷素素眼下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不過也笑嘻嘻回禮,態度甚恭。
那邊寶寶飛奔過來,嚷嚷道:「清風哥哥,清風哥哥,抱抱,抱抱……」
高強看寶寶三年不見。還是一副魔女本色,當下俯身將又長高了一點地寶寶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寶寶盯著高強看兩眼,奇道:「清風哥哥,你怎麼長得比以前漂亮了?」
高強摸摸鼻子,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吃得好唄。」
張翠山攜了高強,高強另一隻手拉著寶寶,一起上山,因為高強意外來臨,眼下那張翠山門下比武大賽也算是被攪黃了。
上山路不短。張翠山溫言道:「好孩子,峨嵋掌門滅絕師太曾派門人傳言說你中了毒鏢。我們都以為你已身亡,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高強眼睛一轉。心想現在人多嘴雜,實在不適合說一些機密事情,便回答道:「師叔,後來地事情離奇古怪,嗯,咱們上了山,我再詳細說罷。好長好長呢。」
張翠山不知道他耍滑頭,想想覺得他說得有理,哈哈哈大笑三聲便不再問。
那邊殷素素卻笑道:「清風侄子,你猜猜山上誰來了?」
高強搖頭道:「師侄愚魯,還靖師娘。提醒。」
寶寶大喊一句:「見死不救!」
高強恍然醒悟,喜道:「莫非是胡先生輿王姑姑來了?」
殷素素一拉手邊美麗少女。道:「你看看,這便是他們地寶貝義女芷若姑娘。」
高強眼觀六路的本事以前便練得好,出了古墓行走江湖。在酒店栽了個人跟頭後一人更是處處操心,剛才一掃眼便看到了那絕美地女孩,以為是張翠山新收的女弟子,當然不能像傻子一般去問人家姓名,現在一聽這是胡青牛王難姑的義女,當下腦袋腫大,不知道王難姑是不是又愛心氾濫——不過這次她很有眼光,這個女孩確實是一流的美人胚子。
高強看殷素素手拉手攜著那女子,眼中看那女子全是溫柔之色,甚為喜歡的樣子,不由好笑,心想:這女孩性子也一定好,人肯定也聰明,不然殷素素不會如此喜愛,只是這姑娘怎麼叫作芷若?跟周芷若有關係麼?
大廳廣象之下問女孩子姓名不甚禮貌,高強隨口讚兩句胡先生王姑姑好福氣等等,心中疑惑重重,隨著張翠山繼續上山,畢竟他當初和王難姑說好了不在眾人面前顯露她和自己的義母子關係,不過現在看來,倒是自己當時多慮了,要麼,就是這個女孩太出色了。
一路無語,看到那片青磚碧瓦時,高強眼尖,早就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子站在那裡,臨風而立,高高注視著下方。
高強一激動,手腕一鬆一轉便掙脫了張翠山單手,一路疾馳奔向山峰,便跪在地上叩頭,嗓音中略帶哭聲,道:「師傅,您地不孝弟子,終於回來了!」
那人攙扶起高強來,細細上下看幾眼,只說四個字:「回來便好!」
高強熱淚奔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