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行官兵正在驅趕著一眾人往北行,不知道將前往哪裡去。
看這被鐵鏈拴著的人,多半是女子,剩下些男子都是老幼殘病之類,那些女子一個個鞋緊襪小,長地都挺文靜,看走路姿勢文雅端莊,也不像是什麼村婦,不知道是哪裹的大戶人家,犯了什麼案子,家眾老小受了牽連。
這些兵士自然沒有這些女子有禮,一個個趁機揩油自然是免不了,女子們哭哭啼啼,奈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若是稍有反抗,明會換來更大侮辱,一個個忍氣吞聲,那兵士們更是淫聲浪語,他們倒也不要求走多快,但願這條路永遠走下去為好。
便聽著身後馬蹄陣陣,眾人回首看,一個鮮衣少年騎著馬匹從後面趕過來了,這一段路上正好狹窄,前面人擋道,他便遇不得,這少年也耐心,約束住馬匹,慢慢前行。
他看著這一行犯人大都是女子,心中極為詫異,隨手一錠銀子砸出去,正中走在末尾一小兵頭上,那兵丁腦袋被砸,大怒,卻發現地上是亮晶晶的銀子,這才又轉怒為喜,抬頭看看前面無人注意,這才低身撿拾起來。「這位軍爺!」馬上少年一拱手,問道:「這些人犯了什麼案子?要去向何處?」
那小兵見他出手闊綽,腰間繫一口長劍,鮮衣怒馬,不知道是哪戶大家子弟,又有銀子開路。當下笑著臉道:「回小爺話,這些人以前可是官家太太小姐呢,他們男人作戰不利,使我大元兵馬不故魔教匪徒,連吃幾個敗仗,被上司下了獄,這些女子倒是要押去軍營做營妓呢,哈哈哈。」
馬上少年一笑道:「魔教,莫非是那只吃素食的一群匪徒?」
小兵道:「正是如此!」
少年眨眨眼,一臉邪氣道:「軍爺。路上你們可曾偷腥?」
小兵知道大家子弟發育頗旱,都懂男女之事。笑道:「回爺的話,哪敢。哪敢,這隊伍中有大營派來接應地弟兄,我們也就揩點油罷。」
少年似是隨意一問:「不知道軍爺還得辛苦幾天才送到啊?路上走了好些日子了吧?」
小。兵搖頭道:「是啊,從湖北境內到河南,走了三天了,等押解出河南,還得半個月呢。」
少年道:「原來如此。」
話到這裡。路已經愛寬,這少年策馬而過,扭回頭看看這隊伍,但見女人一個個臉上慘然無色,少年搖頭道:「不能不管。」
他輕輕說話,明有自己聽到。身子一飄便下了馬匹,但見一個影子在隊伍中左穿右插,飄忽不定。靈動之極,但聽著一個個兵士「哎喲」「啊呀」聲音響起,紛紛如泥木雕塑一樣被點在原地,動彈不得,有幾個兵士反映快,剛抬起刀槍,便覺得眼前一花,依然被點中了。
轉眼間,一行人二十餘人兵士通通被點了穴道呆立在那裡,這些兵士中還有人怒罵不止,大致是說這裡是朝廷命犯,哪個不要命的敢打這隊伍主意。
那少年一笑,身子又是左一飄右一蕩,幾根指頭點下去,一時間,所有兵士都成了啞巴,少年從官兵身上拿了一把單刀,刷刷幾下,便將捆縛這些女子的繩索解開。他人一動,也不見如何曲膝彎腿,身子便平平移在馬匹上,對那些犯人一拱手,笑道:「各位安好,你們若想逃命,那是不能回原路了,我這裡有些銀子,大家分了,各奔前程去吧。麻煩你們把這些兵士都抬到路邊樹林去吧,用這些繩索把他們綁縛起來,再給他們嘴裡塞上布圈,若不然,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這些女人看到有人來救,一個個驚訝不止,路上飽受凌辱,現在一得解放,一個個對那些兵士拳打腳踢,那些兵士也呆呆地不會反抗,隊伍中還有些男性犯人,便合夥將這些兵士抬入樹林中,照著少年吩咐捆綁起來。
待他們出了樹林,便看著那少年早走地無影無蹤,原地插一桿花槍,上面吊著一個包袱,露出一角來,卻是銀光閃閃的銀子。
一個女人突然哭道:「送佛送到西,怎麼能拋下我們不管……」
樹林中,少年手起刀落,將那原先回答他話的兵士的繩子砍開半截,笑道:「你們也是爹生娘養,總不能救了他們,活活害死你們,過一日你便可以掙脫繩索,救你兄弟們出去。」
他想了一想,又從懷裡面摸出一錠銀子拋下,笑道:「軍爺,辛苦了!」
那被縛在樹上的小兵目瞪口呆,視這少年如瘋子一般。
這少年卻不管別人怎麼看,身子一晃,卻從林子另一邊飄了出去,騎馬早已逮去,仿若聽到身後有人抱怨,隨口喃喃道:「送佛送到西,哪裡顧得上啊,你們家人助紂為虐,也算有罪過,救你們一次便可,那些兵士難道有什麼大奸大惡,非得送命不可麼?亂世人不如太平犬,以後看各人的造化吧。「
這少年便是高強,那日他出手救了簡捷,因為簡捷「劣跡斑斑」,所以一直抱著提防之心,哪裡料到簡捷這傢伙惡習不改,還是要下手害人。
高強離開古墓的日子中,一直在緩慢步行的時候參詳那移筋換脈之道,已經小有所得,面臨危險時,身體自然發出反映。
一者他內力深厚,簡捷一指戳下其實如入水中,力氣打空,二者高強在關鍵時刻,將穴道移開一點點,這便是逆行經脈最下乘地功法。但是對那點擊單一穴道之術還是頗為管用。
簡捷得意忘形,拿了紫薇軟劍要殺高強,高強武功本來就比他高,簡捷又斷了一臂膀,當下高強只手搶出,他古墓中三年不是白混的,一招之間便奪過寶劍,他那時乾脆利索,反手一劍便殺了簡捷,這等惡徒。若是不痛打落水狗,以後便會可能被反咬。
倒是簡捷臨死之時。高強輕輕說了一聲:「我是武當門下……」
後面地日子便是一副遊俠史,簡捷行囊頗豐。高強毫不客氣據為己有,買了馬匹上路後又發現了麻煩,因為他衣著寒酸,屢屢有人來打他的主意。
不得已,他便換裝作貴公子模樣,騎著高頭人馬,腰間挎著明晃晃地長劍。架勢裝足了,便是蒙古兵都不輕易招惹他,他這一路走來,拔劍次數也算頻繁。
若是遇到那蒙古兵無故殘殺百姓的,高強碰到了小股兵丁,向來是全部劫殺。其餘時候只能繞道而走,走了幾百里路,卻做了不下十件善事。
高強不禁歎道:這個世界。當真是亂套了,元朝,果然要滅亡了。
一路無語,入了湖北境內,還算太平,大概湖北是重鎮,連接南北溝通東西,更兼水路發達,人民生活情況要好一點。這一日,高強策馬揚鞭,終於趕到了武當山下,過一小鎮中,他四處看去,不禁感慨頗多,當日他便是在這裡被玄冥二老劫持前往大都,一去三年,今天始得回歸「故土」,他突然感受到了那日張翠山望峰而哭的感覺了,武當山,他走了一圈,發現還是這裡更吸引自己一些。
當然,高強心中,古墓,那是一個討厭的牢籠,因為牢籠中有所喜歡的人,對古墓的討厭才沖淡一些。
在小鎮內,高強先歇歇腳,沒有急著上山,他算是知道,為什麼有人會寫出「近鄉情更怯」的詩句末,在飯館內吃飯,便聽著周圍人說張三豐張真人老神仙如何如何靈驗,求風得風,求雨得雨,這幾年風調雨順都是因為他老人家保佑等等。
高強在一邊全聽在耳朵內,知道自己家老爺子活了這麼大年紀歲數,在人們眼中已經是半仙之體,心下也為他老人家歡喜。
吃完飯,高強這才騎了馬上山而去,疾馳半個時辰,山路便陡,為了表示恭敬,高強這才牽了馬緩慢而行,又走半個時辰,登山半山腰,便看到了迎客廳。迎客廳是一個用竹子搭成地大廳,上山下山香客信徒,多半在這裡停步歇息,此刻正值冬季,上山地人極少,因此廳裡面空空蕩蕩,只坐了三四個人。
高強牽引著馬匹,看馬匹不安擺頭,知道馬匹口渴,他知道應客廳後面有一清泉,便牽著馬匹到泉眼處,任由馬匹飲水。
那馬緊走幾步,直接將頭伸入泉眼中,取最新鮮甘甜處人口飲用。
這時便聽著身後一聲怒喝:「哪裡來的混小子,敢壞我武當地水源?」
高強一轉身,發現是亭子中坐的三個白衣少年,都是十二三歲年紀,他一聽對方稱「我武當水源」,便知道這些少年可能是近三年來武當派新收地弟子,不然自己不會一個都不認得。
高強臉上略微發燒,他一路走來是富家子弟角色,馬匹飲水食料都不曾親自操持,現在一時不慎,確實做事欠考慮,這馬匹飲水只能用下游水流,人畜怎麼共用一泉眼?
他連忙拱手,嘴裡喊:「對不住了,對不住了……」
高強嘴裡道歉,只手拉避縵繩,他臂膀內力氣不小,便將馬匹牽出了水源地,走幾步到了下游,讓馬自個兒去喝水。
不料那三個少年卻是不依,當下那少年從亭子裡面跳下來,身手甚為矯健,那少年大喝一聲:「你是要上武當山麼?上山者,把劍摘下來,下山自會還你。」
高強一愣,想他一路走來,劫富濟貧,也算是威風凜凜地角色,什麼時候被人如此呼喝過,而且便是他當日在山上,也沒有除劍這一條規矩。
當下沉下臉來道:「哼,你們是這幾年新近的弟子吧?見了我也不懂得尊稱一聲師兄麼?這摘劍的規矩是我武當定地?還是你們自個說的?你們可想嘗嘗靜虛道長的鐵刷子?」
靜虛道長,便是整個武當山上地戒律執法者,當然,每個小孩兒上山來,都由他用毛刷清理身體沖刷污垢,順帶著從他那裡領新衣服——當年靜虛也是高強的接引人,高強身上差點被鐵刷子刷出了血,因為他附身的身子太髒了。;那三個少年略微一愣,他們看高強說得熟門熟路,便知道這人確實是武當山弟子。
當先那氣勢囂張少年這才略微低頭,拱手道:「不知道師兄是哪位師伯門下,在下沈秋風,剛才衝撞了師兄,實在是抱歉。」
高強看這少年開口便是「師伯」,心中想,這少年莫不是殷梨亭門下?
當下他也有理回答道:「我師尊是俞三俠,在下道號清風。」
沈秋風笑道:「原來是清風師兄,小弟剛才實在是衝動。」
他邊說邊賠笑,走了過來,伸手要拉高強手錶是親切。
高強看他這樣動作,也放鬆下來,心想,到底還是一個山頭下,師兄弟好說話,哪裡料到這沈秋風猛然只手抱緊了高強,大喝一聲:「拿下!」
後面兩個少年跳起來,一人一拳向高強左右臉頰擊來。
便聽著「哎喲」「啊呀」「嘶」,三聲喊叫,沈秋風覺得只臂間一鬆一滑,便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出去,而他的身子被一帶往前衝了一步,那兩個少年左右擊來的拳頭都打在了他臉上。
三個人意外撞在一起,歪歪扭扭倒在地上,啊呀呀哎喲喲哼了半天才爬起來,便看著高強站在一邊冷笑。
高強剛才剎那間施展縮骨法,輕輕巧巧從沈秋風懷內脫困,他心裡有氣,故意一拉一帶,讓沈秋風出現在他的位子上,老老實實挨了兩記老拳。
沈秋風躺在地上,狠狠瞪了高強兩眼,也不說什麼,抓起胸前一把竹哨猛然一吹,刺耳聲音傳去老遠。高強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牽了馬便往山上走去。
轉過山腰,便看著眼前二三十個身穿麻衣地少年從他身邊跑避,高強瞅一眼,竟然沒一個認識,便聽著身後那沈秋風大喝一聲道:「就是他,抓住!」
看著湧來的人潮,高強心想:大水沖了龍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