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新來的外地人來說,南鎮的傍晚很不錯,各式各樣的街道總讓他們應接不暇,有不夜城雛形的繁華街道,有古香古色的各國文化,有下里巴人的喧囂酒吧,有深受歡迎的公共籃球場……似乎,在這裡,總能讓人在某個地方找到故鄉的細節。
有人說這代表了南鎮的國際化,有人說這說明了南鎮沒有自己的特色,也有人根本認為那些言論是幻覺。不過,南鎮總是靜靜展示著自己的一絲一毫,等待著人們的到來——也確實,近年來南鎮越來越受歡迎,入住的人口增長得驚人,雖然,沒有人知道這些新來的人們為何而來,他們是幹什麼,他們的到來對南鎮是好是壞,但至少,有人知道,南鎮在發展。
對於這一點,土生土長的南鎮人往往感觸良多。就如此刻,站在幻影酒吧門口不遠處的比利在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時,臉上頗是安寧與幸福,似乎,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朋友,每一個,都是他的家人……看,在他的眼中忽然閃現出一種叫責任感和使命感的東西,他一下握緊了手中的棍子,他一個箭步衝向了一個正在做某件不合時宜的事情的罪惡傢伙,他一棍便……便把那人正要放進嘴裡的煙頭打飛了!
「哈哈,敢在比利的視線範圍內抽煙,誰來保佑這個可憐的傢伙吧!」正要進酒吧的常客們起了哄,肆無忌憚地笑——沒有人害怕比利。
「新來南鎮的?」比利冷冷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男人,棍子舉重若輕地壓在他肩上。
「是……是的。」
「那麼,記住,在南鎮,吸煙是禁止的。」比利冰凍的表情一下融化,「其實,你也可以吸,但如果第二次被我發現,你便只能光著身子離開南鎮了。」
「知……知道了。」男人答應著想逃。
「或者,你可以挑戰他。」一個身影從酒吧裡出來——是King。
「沒錯。」比利看著男人,裂嘴一笑。
在這近距離的笑容下,男人終於拔腿而走。
「比利,你又趕走了一個客人。」讓大家在笑聲中進了酒吧,King戲謔地看著比利。
「說不定為南鎮趕走了一個遊客。」比利徑直走進去,將棍子放在一空桌上,隨意坐下,「卻是好事兒。」
「沒規矩不成方圓,但你這規矩似乎太嚴格了。」King搖搖頭,「喝什麼,還是白蘭地?」
「今天來點兒啤酒就成,有正事兒。」對於King的勸言,比利笑而言他。
親自端來兩扎,King坐在比利對面:「你的正事兒總讓普通人提心吊膽。跑我這兒來說有正事兒,是不是要把我的店拆了?」
「要拆也不拆你。」比利一口下去就是半扎,「對付你,我還沒必勝的把握。再說,沒有你這樣的人,南鎮能成啥樣兒。」
「說起來,剛來南鎮時,我連生活都難討,根本沒辦法找到正常的工作。」King舉起另一扎,沖比利舉舉,淺啜起來。
「我還以為這兩扎都是給我呢!」比利開心地笑,舉起大大的杯子伸過去與King碰了個清響,一飲而盡。
「問題是你從來都是賒帳,跑吉斯塔收錢很累的!」King也笑了,「我可是小本生意。」
「小本?趁我們壓制的時機把他名下的酒吧轉為自己的產業,還沒和前顧主把關係弄僵,真是五臟俱全的小麻雀啊!」比利玩味地看著她,「不過,說實話,你來南鎮的時候,南鎮已經好了太多了。」
「是嗎?我只見到無休無止的你爭我奪。」
「爭奪不是壞事兒,關鍵是爭奪著什麼。」比利仰靠在椅子上,噴著酒氣兒,「當我只有幾歲的時候,父母剛生了妹妹。我見著幼兒園裡兩個傢伙為了一件玩具而大打出手,見了血,把當時的我嚇傻了。」
「原來你也膽小過。」King靜靜聽著。
「不,小孩子的家家酒就算見了血,孩提的我也根本不明白那些紅色是什麼概念,血又不是從我身體裡流出的。不過,就在第二天,在幼兒園門口,兩傢伙的父親上演了升級版的全武行,當時的我對格鬥沒有概念,早記不住他們打得如何,只有那結果,當真的肝腦塗地啊……一個活生生的人從完好無缺到死無全屍,就在我眼前上演。」
「然後,你就怕了?」
「沒有,我沒有怕。」比利嘿嘿一笑,「但是,這一幕一直在我記憶之中。然後,伴隨著我的童年,這樣的打打殺殺逐漸成了家常便飯,甚至,我也加入其中。當我小學快畢業的一天,我去接莉莉回家,又看到了似曾相識的一幕,問莉莉,也是因為爭奪玩具開始。」
「是嗎?」
「那天回家,在被窩裡,我害怕了。我不知道哪天我會不會也這樣死掉,僅僅因為一塊橡皮泥,或者一顆玻璃珠。」比利直直看著天花板的色彩,「然後,我迷茫了,我觀察著我所能看見的每一起衝突,思考著我從前的每一次打鬥,結果卻讓我沮喪——有太多的生死事實上都毫無意義。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你知道嗎?」
「時間能夠讓人長大,卻不能讓愚昧變為成熟。」比利的眼角流出了淚,「我走向了南鎮的一個個角落,每到一處,我所見的便讓我瘋狂一分,當我如流浪般走完那個和此時的南鎮相比太小太小的家鄉時,我終於墮落了。」
「……我很遺憾。」
「在我初中畢業不久,一個很普通的夜晚,莉莉到同學家玩去了,父母早已睡下,我抽完了家裡最後一根煙,然後出門,打算搶個傢伙的錢去買,如果直接搶到煙就更好了……卻在路上遇到了被幾個酗酒人攔住的姑娘,忍不住眼看著暴力事件從開始到結束。然後,眼見夜深,決定回家,卻在路上看到濃煙和消防車,等我走近才看到莉莉哭在同學的懷裡。」
「……需要再來一扎嗎?」
「不用了,我可不想買醉。」比利輕輕擺手,「從此,我戒了煙,和莉莉相依為命,繼續一個混混的本質工作——在當時的南鎮,我沒有其他的生存方法;只有初中水平的我也沒可能在別處找到能養活自己並莉莉學業的工作……或者說,那時的我,壓根兒就沒有過走出去的概念……直到,我遇見了吉斯大人。」
「是他改變了你?」
「是他改變了南鎮。」比利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King,「吉斯大人比任何人更不擇手段,但他所求的卻比其他人高尚,起碼,比起所有土生土長的南鎮人,他足夠高尚。」
「可惜,南鎮裡還是有人為傑夫鳴不平。」King不置可否。
「傑夫?就是因為他那樣的人,南鎮才沒有出路!」比利似在憤恨,「明明有實力,卻只管自己眼力所及的所謂道義,既不帶領大家謀求改變,還間接阻止別人努力統一南鎮……」突然,他乾笑起來,「King,別告訴別人,其實,我每年都偷偷跑到傑夫墓前吐口水。」
「啊?」King愣了。
「沒辦法,誰叫我年少無知時曾經崇拜過他啊……」看看手錶,比利一下站起,「時間差不多了,也該辦正事兒了。」
「……這些話,為什麼和我說?」King不明白。
「我只想告訴你,為了南鎮能如今日這般興盛,作為一個南鎮人應該有什麼樣的覺悟,因該為南鎮做些什麼。」比利從King手中搶過沒怎麼喝的啤酒杯,「而你,作為一個強者,既然選擇了南鎮,便是一個南鎮人。」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這麼說,直到今天,你才認為我合格了?」King笑了。
「相反,當你與合冰為吉斯大人的生死奔走時,我就把你當成朋友了。只不過,今天,我發現我不得不尋求幫助。」放下杯子,比利施施然提起棍子,一手握住King的肩,「吉斯大人花了幾十年才讓南鎮在恐怖中井然有序,我不願眼看他落個羅伯斯庇爾的結局,也寧死不願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的南鎮拱手外人。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