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終於回到南華了,林冰兒就感覺過去的三個月僅僅就像是過去了三秒,那麼艱難的路程,不想就這麼回來了。現在,她又回到這片熟悉而熱切給她留下幸福與痛苦痕跡的土地。
林冰兒站在南華火車站門口,這個時分,依然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無數的人湧出這個城市,無數的人又湧了進來。
城市的燈火輝映,顯示無處不在的威力,卻又不能完全驅走黑暗,於是光明是一片混沌,黑暗亦是一片混沌,混沌的讓人想起曖昧,想起陰謀,想起人與人之間的撕殺,這光明與黑暗的底色,一眼望去,是血色!
高原之上,黑是純淨的黑;亮——天上的星星、地上蜿蜒遊走的車燈、遠處他人房屋裡給人溫暖的一豆燈,是清晰的,給人心頭是溫暖的、寧靜的。
林冰兒站在這由水泥,各式各樣的石頭精心裝點的城市地面,溫暖的,寧靜的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肅殺,是戰鬥的慾望,林冰兒從天堂回落到充滿紛擾爭鬥的俗世間。
公司派車在外頭正等候她們,來人帶來秦副總的指示,要她們先在家好好休息三天,然後再來上班。
莊麗的老公來接他,在林冰兒看來是油頭粉面的,蘇小雅卻看直了眼,喃喃低聲說:「是個大帥鍋啊!」蘇小雅看直了眼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對方開了一部非常漂亮的奔馳,曲線優美,華貴尊榮如同貴婦人一般閃耀。
蘇小雅的表情有些過分,林冰兒輕輕肘擊了一下她,她才醒過來。
莊麗問她們要不要上車,她老公可以送她們一程。蘇小雅雖然很想,但出於某種情緒婉拒,接著,她連公司的車也招呼回去了。
林冰兒見蘇小雅表現有些奇怪,轉念一想,明白了,是啊,蘇小雅的那位「好男」怎麼沒來接她呢?小雅同志估計覺得很沒面子吧,見蘇小雅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林冰兒越發肯定,心頭好笑,卻不說破。
蘇小雅確實生氣,這個郝南跑哪去呢?女朋友千里迢迢回來,來接女朋友這還要自己在電話裡說清楚,蘇下雅覺得自己做人家女朋友真是很失敗,不過,幸好他沒來,他來了肯定是打一輛桑塔那,沒得在莊麗老公、公司的車面前丟人。
蘇小雅心頭正惱怒著等下見面看自己怎麼收拾他的時候,手機及時響了,一看果是郝南這臭小子打來,蘇小雅一摁接聽立刻就對著手機劈頭蓋腦一通罵,等到郝南有機會開口說話,蘇小雅的表情才慢慢緩和下來。
林冰兒對蘇小雅這個狀態已經很熟悉了,這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在一路上,呵呵,只是這一次表現得尤其劇烈罷了,她男朋友,也真夠好脾氣的,林冰兒不禁搖了搖頭。
蘇小雅接完電話,面色有所改善,對林冰兒說道:「我說這傢伙怎麼不來接我呢?他現在在口子街擺了一桌為我們接風,那地方人多,不提前去沒位子,我們一起去打的那吧。」
「我也去?!」林冰兒說道。
「是啊,反正你回家也沒事,我們一起去。」
「那不好吧。」林冰兒想人家小別勝新婚,自己不好摻在中間。
「有什麼不好,給我面子,他們都知道我認識一大美女,很想認識一下。」蘇小雅這個「大美女」說得尤其誇張。
「他們?」林冰兒心想,看來不只這個郝南一個人。
林冰兒對蘇小雅不會怎麼拒絕,去就去吧。
半個小時後,林冰兒與蘇小雅到口子街。郝南與吳明已在那臨街露天的大排擋佔了一個位置,旁邊都坐滿了各式男女,果然是異常火暴。
攤老闆正在激情地炸、炒,油煙四處瀰漫,郝南與吳明占的位置離油煙最遠,即便這樣,油煙還是飄過來,吳明眼前人影若隱若現,正與郝南聊著,一抬頭,就看到林冰兒與另外一身材俏挺女孩走過來,慌得連忙起身,用力過大,輕飄飄的塑椅立即碰倒。
看到吳明的慌張樣,蘇小雅噗嗤笑了,林冰兒覺得眼前人眼熟,走進了,林冰兒這才認出了,竟是吳明!林冰兒心裡歎了一氣。
吳明是呆了,郝南卻動了,人已竄了出來,而蘇小雅忘了剛才的不快,兩個人迅速瘋狂地抱在一起。
「滋、滋」一旁的老師傅正煎炸著大蝦,香味沁鼻,吳明仍如泥塑一般。
那兩個人抱完,蘇小雅跑到林冰兒身邊,她心裡有些打鼓,不知道自己這樣讓吳明過來,林冰兒是否有不快?別因為這個搞得同事關係有什麼不好。
她想說些什麼,解釋一下,但覺林冰兒的表情有些嚴肅,而那個所謂的大帥哥則是標準的呆頭鵝,蘇小雅嘴張了張,卻聽到林冰兒說道:「吳明,怎麼是你?」蘇小雅聽林冰兒語氣非常平淡,以她對林冰兒的瞭解,覺得這個吳明沒什麼希望。
吳明心頭激動萬分,眼睛有些濕潤,終於見到林冰兒,終於再看到她!看到她什麼事豆沒有,心頭這懸著好幾個月的大石頭終放下,可她的語氣如此冷,冷得吳明有些受不了,讓他心裡一顫,不過他很快想通了,自己和冰兒可不就是普通朋友嗎?吳明想到這,尷尬地一笑,說道:「聽郝南說起你,才知道你也去了西藏,這一路一定有許多趣事,聽說你們今天回來,我就來湊這個熱鬧。」
「是我拉他過來的。」郝南連忙說道。
「別說了,別說了,開吃,好餓啊!郝南,你的大餐在哪呢?」蘇小雅在旁大叫道
「師傅!」郝南衝那掌勺師傅很豪爽地大喊道:「上菜啊!」
很快,菜就端上來,當然,這其中還有林冰兒相當喜歡的菜在內,不用問,是吳明點的。
郝南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對林冰兒說道:「林冰兒,早聽蘇小雅說過你,就沒見過,今天終於一睹芳容,和我們家蘇小雅差不多漂亮啊。」
「你要死啊!」蘇小雅在旁邊敲了一下郝南腦袋,沒想到郝南這麼油嘴滑舌。
林冰兒看得出吳明見到她激動,卻又悶著一肚子的話想說說不出來。她也覺得有些尷尬,老實說,過去的人她都不想遇到,林冰兒潛意識裡想擺脫過去。
吳明半是激動,半是緊張,也說不出什麼來,是以,林冰兒與吳明兩個人很是默默地吃著,面部保持禮貌性的微笑,聽著蘇小雅與郝南兩個打情罵俏。
吃了一個小時,差不多,郝南與吳明兩個搶著去結帳,那個場面,看著蘇小雅眼裡,覺得好笑,忍不住說道:「看這兩個傢伙,都覺得自己好有錢是吧。」
最後,還是郝南成功地付了錢,四個人,兩男兩女出了口子街,郝南與蘇小雅找了個理由先打的走了。
兩個人一上車,郝南忍不住抱著蘇小雅就啃起來。蘇小雅連忙掙扎,嘟囔著,那意思說司機看著了,不想這司機耳力超強,聽到了,說道:「兩位沒事,繼續,我保證不看,這年頭,中學生一對對搭我車在後面猛啃的多了去!」
司機這麼一說,蘇小雅滿臉通紅,郝南眼神則邪邪地望著蘇小雅,三個多月沒見,真是情慾高漲啊。
蘇小雅被他盯得渾身難受,借力打力,說道:「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
說起林冰兒與吳明,郝南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一切看吳明的運氣了。」
蘇小雅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反正她是不看好吳明。
「老婆!」
「叫誰呢?」蘇小雅嗔道。
「我怎麼見你皮膚還是這麼好啊,不是高原下來的人都有些高原紅嗎?我看林冰兒就有一點。」
「你觀察得倒蠻仔細啊,你看人家很多眼了吧。」
「哎喲!」郝南被蘇小雅狠狠掐了一下。
蘇小雅從包裡掏出一小精緻的化妝品瓶子,很得意地晃了晃,說道:「莊麗姐給的,最抵抗紫外線,聽說要好幾千一瓶了,她老公更帥,真有錢。」
郝南一下被嗆住了,這麼貴,祖奶奶的!
蘇小雅也忽然沒做聲,似是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呢?」郝南問道。
「郝南,你什麼時候也那麼有錢啊?!」蘇小雅忽然輕聲說道。
郝南把胸脯拍得「砰砰」想,說道:「會有的,我以我的人格擔保!」
「切,你的人格值多少錢啊!」
的士在城市間一如往日的穿行,載著兩個對未來無比憧憬的人。
林冰兒與吳明兩個人先走了一段,時間雖然很晚,但這一段熱鬧非凡,人來人往,沒什麼好害怕的。
吳明有話憋在嗓子眼,卻緊張得要命,說不出來,就這樣兩個人默默地走完了這段。
吳明臉紅,心裡罵自己無能,見到心愛的人竟然孬成這樣,校園十大辯手的風範哪去呢?走到路口,沒辦法,他只得攔了一輛的士,雖然林冰兒不讓,他還是執意搖送林冰兒回家。
林冰兒看他堅持,也就不再說了。
車裡,兩個人坐後面,一開始還不說話。
林冰兒心情複雜,她知道吳明喜歡她,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哥哥去了,她更不想與任何人發生感情,她活下來的唯一目的就是復仇。
坐在車裡後吳明的嘴唇一直是哆嗦的,他的緊張到了極點,他又很想先開口打破僵局,想說出自己對她的關心,對她的擔憂,可話到嘴邊忽然覺得一切都變得很無力,這時,一股悲嗆的情感逐漸在軀體內轉動,他有些想哭,他覺得自己很無力,終於,他無法忍住,眼睛裡噙著淚,說道:「林冰兒,我希望你能把我當作朋友。」
林冰兒不說話,她現在也已經不是原來的林冰兒,這四個多月發生的一切讓過去那個單純快樂著憂傷著的林冰兒不在了,她現在應該充滿機心,應該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她有些不敢直視吳明的眼睛,因為在吳明的眼睛裡能看到過去的自己,她不希望那過去的自己還在影響自己,讓自己軟弱,讓自己喪失決心,她不想跟過去任何認識她的人交道,就是不想在他們身上看到一種提醒。
「吳明,我一向把你看做朋友!」
「那,那你發生了那麼多事為什麼不來找我?!兩個人來面對,不好嗎?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覺得,你有時候太過好強了,這樣會苦著自己。」
林冰兒甩了甩頭髮,她的眼睛也有些紅了,她正視著前方,透過玻璃看到前方的路,兩邊的路燈,高樓大廈,林冰兒緩緩說道:「你不能理解。」
「我怎麼不能理解?」吳明忽然激動起來。
林冰兒不做聲了,她想說諸如「我們不合適」、「我們不可能的」這些話,但她卻說不出來,她只能一如既往用她的冷淡,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夠代替得了哥哥,沒有的!林冰兒手不禁抓緊了車座位。吳明沒注意到這些,堅定地說道:「林冰兒,我不會放棄的,我相信有海枯石爛的那一天。」
「這樣,我們會連朋友都做不成的,啊,司機,我到了,我要下車。」
司機一天到晚的跑,身後說什麼、做什麼的都有,懶得聽,也懶得管,聽林冰兒忽然這麼說,一個急剎車,車停住了,吳明眼睜睜地看著林冰兒跑下車,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林冰兒跑回家,關上門,手機就嘟嘟的響,是短信:我不會放棄,和你做朋友的權利。
林冰兒背靠著門,沒有伸開開關,屋內是一片黑暗,以後她會習慣的,屋內是一股人久未居住的氣息,不要緊,很快就會有人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