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正文 第四十七 惠而好我 攜手同車
    伍封吃了一驚,道:「這是燕兒生的兒子?為何叫田白而不是趙白?咦,我聽說燕兒生了一子,名叫趙浣,怎麼又成了田白?」子劍道:「其實燕兒生了一對孿生孩兒,長子名叫趙浣,田白是次子。不過那接生的是田力請來的婦人,這第二個孩子生下來便藏好,帶出了趙府,是以趙氏上下誰也不知道燕兒一胎生了兩個兒子。」

    伍封大奇,心忖田燕兒生了二子,為何非要藏起一個,弄得如此神秘?子劍道:「這事情要從田相說起。上次得龍伯之助,田相立了盤兒為嗣,這幾年龍伯在外,田氏之勢愈大,田相以為非田氏族人總有異心,於是辟大室無數,在國內選七尺以上女子百餘人納為後房,縱其賓客出入不禁,以此來壯大田氏一族。如今又生子十餘人,還有十餘婦人已經有孕在身。這十餘子之中,也有極得田相歡心者,不過恆某疑心其中十有八九非田相之子。」伍封皺眉道:「田相這麼搞法,還真是聰明,這些子女不管是否其親生,含含糊糊也算得上田氏族人,只是兄弟多了,日後不要生亂才好。」子劍歎道:「龍伯一語中的,其實恆某這次來便是為了這件事。」

    伍封不解其意,心忖田恆這事與你何干?子劍道:「盤兒雖被立嗣,但有一件弊處,便是素兒未曾生子,不僅是素兒,盤兒的幾個姬妾也無子。眼下終日有人在田相面前說三道四,暗示要改立嗣子,否則盤兒之後,又立誰為嗣?田氏族中不免兄弟失和,這事情未必不會發生。」伍封點了點頭,心忖眼下田恆多了十餘子,再過些年,生六七十子也有可能。田盤無子,等他嗣田氏之長後,不免要另立子嗣,這六七十兄弟及其子侄定有一二百人,到時候爭競起來,後果難以預計。

    子劍道:「本來盤兒日後擇一佳侄,早立為嗣以斷他人之念頭也未嘗不可,但這些兄弟子侄是否真是田氏的血統便令人生疑了,盤兒可不願意將田氏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家族交給外人之手。」伍封道:「以田相之精明,這事情難道想不到?」子劍道:「田相不是想不到,而是不願意這麼想,在他心中,寧願含含糊糊也不欲弄清楚。」

    伍封問道:「這事與四小姐又有何相干?」子劍道:「數月之前,四小姐有喜之事傳到齊國,田相派了善兒與華神醫來探視,善兒與四小姐說起這事,四小姐也甚是煩惱。那時華神醫為四小姐切脈,知道四小姐身懷雙胞。四小姐便有了主意,若生二女便罷,如果生有子,便將此子送回齊國,這之前讓素兒假稱有孕,避居畫城,又讓華神醫不將此事說出去,等此子生出來,便由善兒悄悄帶往齊國交給素兒,偽稱是素兒所生,日後繼嗣田氏。」

    伍封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心想:「燕兒行事怎會如此荒唐?天下做母親的,哪會甘心將自己的兒子送人?」心中頗有些不大相信。子劍道:「這事說出來的確不易使人相信。不過這的確是燕兒的主意。燕兒送了一物給龍伯,作為信物,說是龍伯見了此物,便知道是她的主意,另外,此物交給龍伯也算是得其所哉。」他由懷中取出一物,交給伍封,伍封接過看時,原來是那顆夜明珠,用金鏈穿著。這珠子伍封曾見過兩次,開始是見田恆佩過此珠,後來又在田燕兒身上見過,是中山人的寶物,與楚月兒所佩的那一顆正是一對兒。心想:「燕兒說此珠給我是得其所哉,必是指與月兒那顆正好配對。」想起田燕兒對自己一往情深,心中微覺傷感,順手將夜明珠掛在頸上。皺眉道:「燕兒此計甚是荒唐。」

    子劍道:「盤兒與善兒曾仔細想過,此計雖然荒唐,卻正因其荒唐,便無人會生疑,反而容易成功。恆某本來還有些疑慮,因為此子是趙無恤之子,繼承田氏,不免便宜了趙氏。可盤兒說了,就算是他與素兒之子,也只有一半是田氏的血脈,燕兒之子也是如此,並無區別,這總比那些來歷不明的子嗣要好。於是乎素兒便自稱有孕,避居畫城。這事情干係重大,恆某便找個理由,與善兒一起悄悄到晉國。等了些日子,燕兒生下一對雙生兒子,偷偷讓接生的婦人帶走了一個,交給老夫,十分順利。」

    伍封心忖這事有些難辦,但他們謀劃已久,而趙氏又根本未有防範,裡應外合,自然是一舉成功。問道:「既然這事辦得順利,你們為何又被人追殺?」子劍歎道:「本來按燕兒的意思,讓善兒將那接生的婦人送到楚國去,贈以厚金。但恆某思前想後,總覺得這事情不妥,日後這婦人露出點蛛絲馬跡,不僅會讓田氏一族大亂,更會令田、趙交惡,後果難以預計。恆某只好狠下心來,將那婦人殺了滅口。」

    伍封暗暗一驚,歎了口氣道:「這婦人幫了大忙,反而被殺,不免冤枉,先生此舉太殘忍了些。」子劍道:「其實這婦人身份低賤,死不足惜,恆某倒覺得沒有什麼。不過殺人不詳,恆某看在田白這小孩兒的面上,一時心軟,派人拿了一百金送到那婦人家中去,只說是駟馬失驚,狂奔中踢死了婦人,純屬意外。婦人的家人不知道這事情的緣由,有了這百金,也無暇細問婦人的死因,像她這樣的婦人,百金可買來二十人,這一百金也算對得住她了。可這麼一來,反而生出事來。原來這婦人有個兄弟在智府為奴,剛好前些時智府失竊,有人懷疑婦人的兄弟,智府派人在婦人家中搜尋,發現婦人家中藏金之多,勝過智府所失,追問起來,便露出了馬腳。絺疵是個多疑的人,派人捉拿這家人。恆某見情勢不妙,遂殺了這一家人……」,伍封站起來驚道:「什麼?你,這真是……」,子劍歎道:「桓某也不願意,但沒辦法,只好匆匆出城。智府的人一路追趕,那豫讓劍術十分高明,桓某便傷在他的劍下,好在桓某用黑灰塗了臉,不怕被人認出來。」這時,恆善也走入船艙,向伍封點頭招呼。

    伍封問道:「豫讓跟上來了嗎?」子劍搖頭道:「這人劍術雖高,卻不算聰明,總算被恆某擺脫了。恆某在河邊奪了一舟,由善兒直駛而來。」伍封皺起了眉頭,心知那舟上的人想必已經被這父子二人殺了。子劍道:「龍伯是個忠義之人,對恆某的所做所為想必有些不以為然。但看在燕兒、小女和盤兒面上,煩龍伯派人將田白偷偷送到畫城小女手中。恆某派小兒到貴府,便是因此。」伍封道:「既然擺脫了豫讓,有先生與令郎二人,足以送這小兒到齊國去,何用得上晚輩?」

    子劍搖頭道:「恆某年邁,又受了傷,長途跋涉已經不成了。龍伯離家已久,只要龍伯以派人問候母親之名,派幾位府中高手,與善兒同往齊國,沿途自然無人生疑。」伍封微微皺眉,一時不願意答應。他行事向來光明,對這種詭譎之事頗不以為然。不過他與子劍父女頗有交情,田燕兒對他情重,以致他常覺有辜負之意,田燕兒的事也不好拒絕。子劍見他躊躇,站起身來,將懷中入睡的孩兒交給恆善,緩緩道:「龍伯,這事干係重大,恆某只好厚顏相請……,嗯!」他輕哼一聲,斜倒了下去。

    恆善哭道:「父親!」伍封吃了一驚,忙蹲下去扶,只見子劍雙手握著一口短匕,匕身已經盡數插入胸口,鮮血汩汩流出。伍封知道子劍這是以死相托,眼見他眼中儘是熱切之意,心下頓軟,點頭道:「先生放心,晚輩答應便是。」子劍臉上露出欣慰之色,閉上了眼睛。恆善在一旁低聲泣哭,伍封見他模樣,知道這父子先前已經商議妥當,是以恆善早知道會有如此結局。

    子劍一生好名,想不到為了其女兒女婿,竟然甘心自殺。伍封長歎一聲,安慰了恆善幾句,走出船艙,將商壺叫上來小聲吩咐。商壺帶著鐵勇將子劍屍體抬出來,在附近覓一善地埋葬。眾人忙了好一陣,各自上車,恆善夾在車中,將小孩兒懷中用大帛蓋著,旁人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就連商壺也不知道恆善懷中有個小孩。一眾人簇擁回城。到城門時,那門將果然還等著,將城門大開,伍封與門將說了幾句話,一行人這才回府。

    回府之後,莊戰與胡弦兒上來,伍封道:「你們回來了。」胡弦兒道:「王姬已經將弦兒所會的胡曲新聲盡數記錄下來,又學會了弦鼗之技,王姬說不好意思再將弦兒留在府上。」莊戰道:「小人跟隨龍伯數月,始終未能為龍伯效力,好生慚愧,王姬與家父讓小人回來,侍奉龍伯。」伍封心內有事,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們先下去休息。」

    這時楚月兒與鮑興迎出堂來,伍封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我有事與你們商議。」帶著楚月兒和鮑興轉入後堂,又讓人將恆善帶到後堂來。

    楚月兒見他神秘兮兮的,微笑看著他。伍封小聲將恆善的事說了,道:「這事情事關重大,是以知者越少越好。」楚月兒驚訝不已,道:「燕兒行事當真古怪。」鮑興搔頭道:「這事情還真是出乎意外。」這時恆善入了後堂,由懷中抱出田白,向伍封和楚月兒施禮。

    伍封歎道:「這小孩兒不哭不鬧,居然連我府中的人也能瞞過,果然是天生異稟,與他人不同,日後必成大器!」楚月兒伸手將田白抱來,見這小子生得壯健結實,睡得深沉。看來看去甚是喜歡,她怕驚醒了小孩,小聲道:「這孩兒倒有點像早兒。」伍封笑道:「我也是這麼想。」楚月兒忽想起一事,道:「這小孩兒醒來要吃奶,該怎麼辦?」恆善道:「本來一路上帶了兩個乳娘,但先父奪舟之時,因舟太小,故而……」,他面色尷尬,未往下說。

    伍封歎了口氣,心知道那兩個乳娘必定也是被子劍父子殺了。他沉吟了片刻,出堂叫了幾個成周本地的寺人侍女上來,吩咐道:「你們連夜去找幾個乳娘來,要家室清白能遠行的。」寺人侍女心中狐疑,卻不敢問,連忙出府尋找。

    楚月兒道:「夫君離家許久,原也該派人回去看看。只是這人選有些講究,小興兒本來最好,但小紅就要生產,不好離開。老商又老實,守不住秘。」伍封道:「我看讓小戰去最好,小戰沉穩,劍術又好。何況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也該娘親和你莊家的那幾個族人見見面。」楚月兒問道:「這事要不要告訴他?」

    伍封道:「本來不必瞞他,不過知道了這件事,心裡多了件機密,反而累人。」鮑興道:「但一路上送個小孩兒,總得有個理由吧?」恆善道:「小人倒有個主意,就說小人行事荒唐,在外面風流快活,生了個兒子。龍伯看在親戚面上,順便送回去。」伍封搖頭道:「這可不好,到時候你這小孩兒忽然沒了,令姊又恰好生子,恐怕會引有心人生疑。」

    鮑興忽道:「小人倒是有個主意,未知成不成?」楚月兒笑道:「你說來聽聽。」鮑興道:「小紅有孕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沒幾個人知道其產期。不如讓小紅假裝生子,再一併送回齊國去,等到了齊國,將小孩兒送到畫城,小紅也該真的生子了。到時候小紅悄悄生下來,如果有人懷疑,便將犬子拿給他看,便不會惹人生疑了。」伍封點頭道:「這法子聽來似乎可行,但小紅真的生子時,能做得隱密麼?」鮑興道:「想點辦法就成,也未必不行。只要小人凶巴巴守在一旁,誰敢來瞧?」

    楚月兒點頭道:「這也好。我們在外,日後還不知道會有何事發生,小紅留在此處也不甚方便,正好送回齊國去。」伍封呵呵笑道:「小興兒這主意不錯,你與恆兄將田白偷偷抱到小紅房中,再假裝生子,月兒與雨兒四人商議一下,去做做樣子便成了。不可讓其他人入房。」

    晚上鬧了一夜,田白半夜睡醒肚餓,放聲大哭,嗓音格外洪亮。次日天光時,全府上下無人不知道小紅生了一子,寺人侍女請了十幾個乳娘來,春雨心細,挑了兩個單身而無見識的村婦留下,其餘人賜幣打發走了。這兩個乳娘見剛生下來的小孩兒體型便十分之大,心忖這貴人大族就是與隸臣隸妾不同,生出來的小孩兒也與她們所見的有異,卻沒怎麼懷疑。小紅仍然腹隆,自然不能輕易見人,只好大袍遮掩,小孩兒從此便留在小紅房中不提。

    伍封入宮朝議,只一會兒便散了,本來他每日下朝回府,都要先到夢王姬府上坐坐,但今日心中有事,下朝後便直接回府,到府門外時,見姬厚、劉卷、單驕都趕了來,伍封愕然道:「各位這是……?」姬厚笑道:「聽聞龍伯有弄璋之喜,特來相賀。」

    伍封心忖這誤會可大了,忙道:「各位可弄錯了,昨日府上有一家臣生子,與在下並不相干。」劉卷等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劉卷笑道:「弄錯了,弄錯了,不過既然來了,我們順便賀一賀,久聞龍伯府上有個一等一等庖人,正在龍伯府上討擾一頓。」

    伍封笑著將他們請入府,命庖丁刀帶庖人制餚待客,又將鮑興叫上來,道:「昨晚得子的便是這小興兒。」姬厚等人向鮑興拱手道:「恭喜恭喜。」鮑興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這些天子大臣怎會真的相賀,無非是看在伍封面上而已,連忙叩謝。單驕道:「那小孩兒生得如何,是否抱上來一觀?」

    伍封心中暗驚,數月大的小兒與剛生下來的小兒大不相同,怎瞞得過這幾人的眼睛?正想推脫,鮑興在一旁搔著頭,呵呵笑道:「幾位大人要看他,這真是小兒的福氣!只是小兒適才在賤內身上拉了泡大屎,正洗著,一時間不好抱來。」伍封暗讚鮑興越來越聰明,笑叱道:「小興兒,不可出言粗俗。」單驕只是順嘴說說,又不是真的想看,笑道:「既是這樣便算了。」

    鮑興道:「小人想請龍伯為小兒起個名,也好叫喚。」伍封知道他是為了更顯得真實,笑道:「你名為興,兒子便依樣學樣,叫樂。因是長子,可叫伯樂。」姬厚等人一起點頭:「伯樂?好名字。」鮑興趴下來叩了個頭,道:「謝龍伯為小兒賜名。」向姬厚等人施禮後,樂癲癲跑下堂去了。

    眾人說了一會兒閒話,庖丁刀帶著庖人將酒餚擺上來,侍女來往如梭,眾人飲酒為樂,盡說些不相干的事情。

    劉卷問道:「先前老夫等在府門外,見到神醫東皋公在貴府懸壺,不收診金,龍伯與東皋公真是悲天憫人,必被上天弼佑。」伍封笑道:「這並非在下故意惺惺作態,籠絡人心,其實是東皋公看上了月兒,收了月兒為徒,以懸壺之舉來授以醫術。」單驕點頭道:「原來如此,在下早知道其中必有緣由,龍伯怎會無緣無故幹這無聊的事兒。」姬厚道:「懸壺救人,怎是無聊之舉?」單驕道:「這事……」,伍封見他們又要起爭執,忙道:「各位,在下府中現有一位擅長弦鼗的歌姬,在下讓她來為各位彈奏一曲如何?」劉卷撫掌笑道:「正好,正好。」

    伍封讓人將胡弦兒叫上來,命她彈奏一曲。胡弦兒道:「婢子正有一支曲《夢熊》,便彈給各位貴人聽。」當下叮叮咚咚彈起來,口中唱道:「渭水澹澹,細柳依依。昔有飛熊,長垂釣兮。……」眾人聽這曲,說的是周文王夢見飛熊,其後在渭水邊上遇到姜子牙之事。伍封聽這曲辭甚雅,但曲律豪邁,與中原的不同,正是胡曲。胡弦兒一曲唱完,姬厚等人擊掌稱善,伍封道:「胡人也知道文王夢見飛熊之事?」胡弦兒道:「曲是胡曲,不過辭卻是夢王姬新填,弦兒唱得比王姬差多了。」伍封讓胡弦兒下去。

    單驕歎道:「王姬之文才,委實天下無雙。若身為大丈夫,這成周城中,在下等還怎有面目站於廟堂之上。」劉卷也道:「正是。可惜王姬才貌雙全,卻嫁了個夭壽之人,可謂天妒紅顏。」姬厚道:「上月在下家臣由秦國回來,聽聞秦君夫人上次被於火難之後,秦君未立新夫人,說是虛席以待,欲等春後派人到成周求娶夢夢為夫人。」

    伍封吃了一驚,問道:「有這種事?」姬厚道:「這事哪有假的?」伍封心道:「秦國境大兵悍,又與天子相鄰。天子向來依托晉國,今又有秦國結親,大利於周室。秦君聘王姬為君夫人,只怕成周上下都會贊成。」劉卷是個老狐狸,他看伍封的臉色,猜知其中的原因,笑道:「其實龍伯與王姬才貌十分相當,只可惜龍伯已有夫人,否則老夫倒想做個媒人,撮合這門親事。」單驕點頭道:「在下也是這麼想,無奈天子之女,怎好嫁給人作妾?若要龍伯棄齊女而娶王姬,龍伯定不會答應,就算龍伯答應,齊人恐怕會深恨天子,日後這禍患可就大了。」

    伍封歎道:「在下怎會幹出這種事?只是要將王姬西嫁,在下總覺得有些不妥。此事若讓晉人知道,恐怕有些不好。」姬厚道:「晉人倒沒甚麼,雖然晉人未必願意故世子婦再嫁,但秦人實力不小,何況夢夢畢竟曾為晉世子婦,成了秦君夫人,對晉國多少有些眷顧之情,秦晉之間更能增添好處。」

    伍封心中大有驚惶之意,道:「這個……,在下總覺得不妥。這事天子和王姬知道麼?」姬厚道:「只因是家臣打聽到的消息,秦國並未派使節來,在下還未告訴天子和夢夢。須知這事情雖然不假,但世易時移,萬一有其它變故,在下豈非是謊言欺騙?」伍封心道:「你連天子和王姬都不說,偏偏告訴我這件事,看來是特意為之,一番好意。」本來他不喜歡姬厚這人,但姬厚此舉卻是特意提醒,伍封心中對他大生好感,心中承他的情,點頭道:「王子言之有理,在下明白了。」姬厚見他明白自己的用意,微笑點頭。

    用過飯後,姬厚等人正要告辭,莊戰來報:「龍伯,王姬與太子介來了。」伍封與姬厚等人起身相迎,夢王姬與姬介進府來,見姬厚與劉單二公均在,姬介奇道:「王叔與二公原來在龍伯府上,有何要事麼?」

    姬厚笑道:「昨晚龍伯有個家臣生子,我等卻誤會了,以為龍伯得子,跑來賀問,雖然搞錯,但正好討擾一頓。」夢王姬笑道:「原來如此,夢夢與介兒也是因此而來,看來也是誤會了。」伍封苦笑道:「一人弄錯還罷了,人人都弄錯便不怪別人,看來是在下府中的人未說清楚之故。」

    姬厚等人先前已經告辭過,此刻三人出外乘車各回府第,伍封將夢王姬與姬介請到堂上,夢王姬道:「我還以為說今日龍伯有何變故,打聽才知道貴府有喜,不過這事可傳得謬誤了。」伍封道:「這事無妨,一陣在下將人派出府外,四下澄清便是,好在昨夜之事,知者還不甚多。」夢王姬笑道:「正是,若傳到它國,到時候使節跑來相賀,豈非荒唐?」

    姬介笑道:「午間小侄到姑姑府上,姑姑正在疑惑,小侄派人打聽,才知道有這麼件事。」伍封奇道:「王姬有何疑惑的?」夢王姬臉上微紅,道:「我疑惑什麼?休聽介兒亂道。」姬介笑道:「龍伯每日下朝都要往姑姑府上坐一坐,今日卻沒去,姑姑怎不疑惑?」夢王姬叱道:「胡說什麼?他愛來便來,不來就不來,**啥心?」伍封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這真是……,唉!」臉現苦笑。

    姬介道:「小侄這些日子在姑姑府上向莊戰學些劍藝,眼下莊戰回了龍伯府上,小侄可不得其便了。」伍封道:「在下將小戰叫來。」姬介笑道:「還是小侄自己去找他便了,龍伯與姑姑自便。」他叫了個侍女,命她帶自己去找莊戰。

    伍封見到夢王姬更添心事,臉色便不大自然。夢王姬見他臉色有異,問道:「你似乎心有所虞,究竟發生了何事?」伍封忍不住歎道:「先前王子厚言道,秦君欲在春後派使節前來向天子求親,欲娶王姬為夫人,我因此而煩惱。」

    夢王姬微微一震,道:「這,這事我怎麼不知道?」伍封道:「上月王子厚有個家臣由秦國來,打聽到這事。王子厚因見未有秦使,怕有變故,不敢說出來。」

    夢王姬向來鎮靜,此刻微現慌亂,伍封道:「這事兒我心下也有些嘀咕,不管王姬是否願意,我可要想法阻止。」夢王姬臉色變幻,緩緩道:「龍伯為何定要阻止?」

    伍封吃了一驚,向夢王姬臉上瞧去,道:「莫非、莫非王姬心下願意嫁到秦國去?」夢王姬道:「你管我幹什麼?這事兒與你可不大相干,我只想知道你為何想要阻止這事。」伍封搔頭道:「這個,這事不大好說,總之不妥當。」夢王姬道:「秦國與王畿相鄰,若有秦國為婚姻之好,對成周大有益處。」

    伍封道:「可秦人粗鄙,以王姬之文秀久在秦地,必會氣悶。」夢王姬歎道:「婚姻大事怎由得我的心意?只要利於國事,我嫁得好不好又算得了什麼?」伍封忍不住歎了口氣,脫口問道:「難道你根本未想過嫁給我?」夢王姬臉顯紅暈,嗔道:「你這人……」,又歎了口氣,小聲道:「原來你……」。

    忽聽姬介哈哈大笑,他由外走進來,道:「龍伯這話早該說了,其實小侄與父王早猜到龍伯的心思,可龍伯不說出來,我們也不好亂打主意。當初王爺爺在世,第一次見到龍伯後,便向父王說過這事。」

    伍封心道:「怪不得我初見先王,先王竟用《九鳳》之曲相迎。」

    夢王姬滿臉緋紅,道:「介兒,你怎麼又走了回來?」姬介笑道:「小侄本想去找莊戰,但覺得龍伯今日有些神色不對,想回來問問,卻聽見了你們的說話。」

    伍封細想了一陣,始終想不出一個良法來,最關鍵的就是以夢王姬的身份如何嫁給自己,而不失天子的體面。三人沉吟了許久,姬介歎了口氣,道:「好在離春後還有好些日子,可慢慢想法子。」

    伍封點頭道:「正是,大不了到時候我來個偷香竊玉,逕自將王姬帶往齊國,天子也未必會派人追至齊國要人吧?」夢王姬忙搖頭道:「這成何樣子?」伍封道:「這也不算王姬私奔,只說是我蠻不講理,將王姬擄走。」姬介道:「這可不好,龍伯這一世英名可因此而毀了。」伍封微笑搖頭,道:「名不名的我可不在乎,總之王姬我一定要娶的。」

    夢王姬忽道:「若是我過些日子死了,便……」,伍封皺眉道:「怎說到個『死』字?」忽然會意,原來夢王姬所想的是詐死一途,然後悄悄隨伍封而去。伍封搖頭道:「這也不好,日後王姬便不好公然見人,太過委屈。」姬介道:「其實也不用著急,以龍伯之才,早晚必能想出辦法來。」

    過了好一陣,三人並未想出一個良策來,夢王姬與姬介告辭,伍封將他們送走,三人都是心事重重。

    晚間用飯之時,伍封向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說起這事,五女也覺得大傷腦筋,讓天子之妹嫁給人做妾是匪夷所思的,讓伍封棄妙公主而另娶也是絕無可能,是以這種事情幾乎是毫無辦法可想。楚月兒道:「這事情得慢慢想法,或者車到山前,自然會有路出現。」

    伍封點頭道:「只好如此了。」他將鮑興、莊戰和胡弦兒叫來,道:「弦兒回東胡之事,本該在春後行走方便,不過眼下要將小紅母子送回齊國,又要派人回去看看娘親,你們這幾日便準備起程往齊國去,到齊國後,小戰再辛苦一趟,將弦兒送到東胡,回來經過代國和中山,順便替我去拜訪一下代王后趙大小姐、平兄和招兄,還有中山王和中山君。雨兒,你與雪兒安排安排,看看該帶些什麼回去。」眾人點頭答應。

    次日朝議之後,周元王將伍封留下來用膳,說起夢王姬的事情。周元王道:「昨晚介兒來,說起王妹之事,寡人雖想將王姬嫁給師父,可這件事不大體面,左思右想,一夜未睡。」伍封對他頗為理解,平心而論,將夢王姬嫁給秦厲共公,對王室最為有利。但周元王又怕因此而得罪了伍封,若將夢王姬嫁給伍封,伍封對秦有極大恩惠,秦人倒不至於有何怨言,只是堂堂王妹與人作妾,實在不成樣子,也怪不得他會煩惱。伍封聽他的口氣,知道他也是毫無良策,歎了口氣,道:「這事情委實讓人煩惱,只好再想辦法。」

    伍封出了王宮,又到夢王姬府上去,正好見姬厚從府中出來登車。姬厚笑嘻嘻向伍封道:「龍伯,明日上朝,在下有事向天子稟告,煩龍伯能加以聲援。」伍封奇道:「有要緊的事嗎?」姬厚笑道:「自然是要緊的事。」伍封見他神秘兮兮地,不好追問,目送姬厚走後,才入府見夢王姬。

    夢王姬正在後院與春雨說話,伍封見春雨也在,愕然道:「怎麼雨兒也在這裡?」夢王姬笑道:「聽說雨兒庖藝甚佳,我特意派人將他請來。」伍封道:「是麼?我怎不知道雨兒的庖藝?」春雨笑道:「有小刀在府,我怎敢獻醜?不過平日小刀制餚時,一旁看著學了一點,」伍封讚道:「你當真上進得很,下次讓你制餚,嘗嘗你的手藝。」夢王姬笑道:「何用下次,一陣間便讓雨兒弄幾味來。」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春雨到庖室中制餚,留下夢王姬對坐。伍封見夢王姬心情甚好,道:「你今日頗有興致,有何喜事嗎?」夢王姬抿嘴笑道:「也沒有什麼喜事,只是心情好而已。」伍封歎了口氣,道:「我可煩著哩。」夢王姬看著他道:「還煩什麼?」伍封道:「不就是為了我們的事麼。」夢王姬格格笑道:「休要亂扯,什麼我們的事了?我與你可沒有多大相干。」伍封雖然明知道她是故意激他,卻仍然有些氣惱,氣哼哼道:「哼,居然還說沒甚相干。你再這麼說,我索性來個蠻不講理,今晚便將你抱回府中去。」夢王姬臉色緋紅,嗔道:「胡說什麼!」

    伍封心思一動,問道:「莫非你有了主意?先前見王子厚從府中出去,是否與他有關?」夢王姬笑道:「我能有什麼主意?嘻嘻。」伍封向來佩服夢王姬的學問,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點了點頭,道:「能否預先說給我聽聽?」夢王姬頑皮地霎眼道:「說不得,說不得,我可沒你那麼厚臉皮。」伍封笑道:「你雖然不說,不過我總算知道了你已有安排。」忽想起葉柔和趙飛羽來,心忖這三女被稱為天下三大奇女子,都是十分聰明之人,葉柔擅於武,趙飛羽長於謀,相比起來,夢王姬卻更擅於政事國策。想起葉柔時,心中不禁微覺痛楚。

    夢王姬忽見他神情黯然,柔聲問道:「怎麼?」伍封歎了口氣,道:「我想起了柔兒,她也是智謀高遠的人,可惜亡於吳國,令我好生心痛。」夢王姬早聽說過葉柔的事,歎了口氣,道:「人家說我和趙大小姐、越女是三大奇女子,趙大小姐我是見過的,越女卻未見過,如今天人兩隔,很是遺憾。想來她是很了不起的。」伍封道:「是啊,若是她仍在的話,恐怕劍術武技不下於月兒。」他隨口說了些葉柔的往事,說到情動處,眼中淚光眩然。說了好半天,忽然醒覺,心道:「這麼在王姬便前說另一女子,只怕不好。」連忙住口。

    夢王姬歎了口氣,幽然道:「當日在晉國與你初見,雖覺你武椒驚人,只道你是個粗豪之輩,未曾在意。你第一次到我府上,中途黯然離席,我還道你是故意扮成清高脫俗,後來才知道你確是個性情中人。」伍封點頭道:「天下間追求你者甚眾,你見過的人多了,常人要入你的法眼可真難。」

    夢王姬道:「後來見你頗有見識,又為王室連立大功,才知道你智勇足備。不過真讓我覺得你與眾不同的,是那次你救了秦世子之命的那天,別人都誇你,你反而當眾說自己用兵曾有數敗。別人在我府上都喜歡誇耀自己的本事,連智瑤也不能脫俗,唯有你能夠自陳不足,可見你心懷開闊,行事光明。那時候便覺得……」她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不再下說。

    伍封與夢王姬接觸許久,知道她落落大方,並無多少小女兒之態,故而才會如此說話,笑道:「原來在那時才打動你的芳心。實不相瞞,我對女子還是有些手段的,不過當時對你雖有好感,卻不敢有追求之念。到後來是情之所繫,難以自拔。」

    二人從來未曾認真說過心事,此刻談得深切了,忽覺得心意相通,非言語所能辯達,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對方心中所想,自己心中便有所感觸。

    過了許久,春雨走了過來,道:「龍伯、王姬,酒餚已經備好了。」伍封與夢王姬回過神來,與春雨一起入席。伍封試了些菜餚,讚道:「雨兒這手藝認真了得,比小刀可差不了多少。」夢王姬笑道:「雨兒的庖藝比我府中的庖人要好許多,看來是費了不少功夫去學。」春雨笑道:「龍伯最喜歡美食,恰好我又喜歡此道,是以常常向小刀討教。」

    伍封問道:「雪兒她們是否也學了庖藝?」春雨道:「雪兒自來喜歡花鳥,現在專養信鴿,閒時還向小興兒、小陽學些牧養牛馬的本事;風兒為龍伯和小夫人掌管鐵戟銅矛,小夫人讓她管後院的武庫,或是因此對鑄藝大生興趣,在齊國時便十分留心龍伯家中的陶藝,後來又向小刀問些鑄劍之藝,這兩天又找小戰學鑄劍。小陽本懂農耕,自從吳國開始助小夫人掌管藥材,日後跟著神醫和小夫人學藥,更是精進不少,早晚也會成為醫士。」夢王姬讚道:「想不到你們如此上進,看來你們府上這風氣甚好,人人都好學。」春雨道:「這都是受龍伯和小夫人的影響,連小興兒現在都學兵法,我們怎能不多學些本事?」

    伍封忽然心生歉意,歎道:「你們隨我許久了,我平時對你們關心得較少,連你們各自所學的技能都不清楚,委實對不住。」不料他只是這麼說一句,春雨便大受感動,垂淚道:「我們出身低微,龍伯對我們已經是極好了,是以我們才暗中下決心,多學點本事,只要能幫到龍伯,我們便十分開心了。」

    用完飯後,伍封又坐了一個多時辰,才帶著春雨回府。回到府中,見楚月兒仍忙著行醫,伍封也不去打攪,去看匠人打造軘車,卻見秋風、莊戰、庖丁刀、恆善正圍在一處,大冶爐燒得正旺,幾個匠人正用橐龠鼓風。

    眾人見伍封過來,一起施禮。伍封奇道:「你們在幹什麼?」恆善道:「莊兄想打造個小銅臥床,一路放在車上,給小興兒的兒子伯樂安睡,以策安全。」伍封點了點頭,讓莊戰繼續鑄鍛,自己在一旁看著。爐內火光熊熊,莊戰盯著那爐火,忽道:「行了,拿出來。」庖丁刀用大青銅鉗從爐中夾出一個長長方方的通紅范子,似是某種泥製成,放在一旁。然後用火刀將范子小心劈開,露出裡面燒得通紅的一塊青銅板來。銅板上似乎有許多花紋,伍封看那泥范子,見范子上預先縷了許多紋飾,點頭道:「原來這銅板上的紋飾是在泥范上先刻好的。」

    莊戰用火鉗將銅板夾在銅台上,右手執錘在銅板上不住敲打。打了幾錘,庖丁刀在一旁奇道:「小戰這錘鍛之法與眾不同,為何每一錘落下時,錘頭要旋一下呢?」伍封細看時,果見莊戰一錘落下,快擊上銅板時,錘頭輕輕轉了一下。莊戰一邊擊錘,一邊道:「這是我自小見師父制劍時所學,師父這麼做,我也照學下來,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如此。」

    伍封忽然心思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麼,可又不甚清晰。正沉吟間,秋風道:「金鐵打造用錘擊,陶器卻常用磨製,鑄花紋之法應是一樣的吧?」莊戰道:「鑄花紋之法有兩種。用泥范是一種,還有一種是在熔汁中加入其它的東西,因為受熱不同,淬火時便有花紋自然出來,干將莫邪最擅此法。」

    不一會兒,莊戰棄下錘,用火鉗夾著仍紅著的銅板,淬入水中,便聽滋滋聲響,青煙如霧,過了好半天,莊戰將銅板夾出來,用手指輕彈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莊戰點頭道:「火候正好。」庖丁刀拿了兩塊砂石來,與莊戰二人一手一塊,在銅板上稍稍打磨,然後用厚布擦乾青銅板上的泥水黑漬,兩人看著這青色銅板上的細膩花紋,甚是得意,莊戰道:「這最後一塊也制好了。」周圍匠人都讚不絕口。

    秋風抱來已經打造好的幾塊青銅板,幾人將銅板拼起來。他們打造銅板時已經留好的楔洞,用幾顆銅釘鑲好,便成了一個四方的銅盒子,銅盒十分嚴實,只是上面一塊由兩半合成,可以任意從兩邊揭開,上面還留著兩個透氣的小窗。秋風又拿來褥布,在銅盒底和四壁內鋪好壓實,兩側還各有一條寬布帶,可將小兒稍扎,立成一個可供小兒安睡的小盒。

    伍封看了好一陣,讚道:「這盒子造得不錯,花紋也好看。」莊戰笑道:「這可都是風兒姑娘預先設計好的,我們只是出點力氣。」伍封點頭道:「風兒學會了這門本事,可了不起。不過除了莫邪外,這種粗活非女子所能幹,日後不必親自動手,沒的弄糙了你那雙嫩手。」挽著春雨和秋風往後院而去。

    第二天,伍封照樣上朝,成周無甚大事,片刻議罷,周元王正想退朝,姬厚走出班來,道:「天子,微臣有一事稟告。」周元王道:「王弟請說。」姬厚道:「天子也知道,微臣之妻是長弘大夫之孫女,多年前已經亡故了。現有妾三人,想立一夫人,可三妾身份地位相若,立誰也不好,拖了許多年,委實煩惱。」

    周元王愕然道:「這事寡人當然知道,只是此乃家事,退朝之後,王弟入後宮來商議便是。」姬厚搖頭道:「本來只是家事,但微臣有個主意,想將三妾均立為夫人,這便違了一妻之禮,不再是家事了。」伍封心中一動,思忖:「原來如此。怪不得昨日見了你,你要我今日助言。你若能立三位夫人,我便可以娶王姬為夫人,與公主身份相若了。」

    單驕笑道:「王子豈非在說笑?嫡妻唯一,天下常禮,怎有三妻並立的道理?」劉卷也道:「單公說得是,並立三妻,天下哪有此說?」周元王皺眉道:「是啊,立三妻雖然不損國事,畢竟是違了周公所立之禮。堂堂天子之族,怎好如此?」姬厚道:「當年堯帝有娥皇女英,並為夫人……」,單驕插言道:「那是古制,周公立禮之後,可沒有這樣的事了。」

    姬厚道:「怎麼沒有?齊桓公便有王姬、徐姬、蔡姬三位夫人,稱為三妻,還有如夫人六位,妾媵數十。三妻並立早有先例,當初天下也無人說他違禮,微臣只不過想照樣行之而已。」齊桓公之好色天下皆知,當日他身為諸侯伯主,有王姬為妻,仍立徐姬、蔡姬為君夫人,三妻並立,無人敢問。如今姬厚這麼說起來,單劉二人盡皆語塞。

    周元王道:「此言也有道理。只是違周公之禮,恐怕它人不服。」伍封心下漸漸明白,心知姬厚這番說辭定是夢王姬所教,只要今日許了姬厚並立三妻,他日自己娶夢王姬便是順理成章,怪不得此女昨日胸有成竹。

    伍封道:「禮乃人定,天下事漸變,禮亦當有所變通,正所謂事在人為,王子之言也有其理。」周元王猛地醒悟過來,呵呵笑道:「師父言之有理。周公之禮不可毀,不過寡人稍作變通,這三妻之制僅限於侯伯之爵,餘者仍按一妻之制。各位看這樣可好?」

    劉卷是個老狐狸,一聽伍封說話,立時醒悟,點頭道:「既然有先例便可無妨了,齊桓公違例在先,他是前王兩次封賜的諸侯伯主,正好以此例而行,也免得有人說起舊事,以為前王封賜之非。」單驕可沒有劉卷這麼精明,還想有異議,道:「微臣覺得這事有些……」,才說了幾個字,也醒悟過來,心忖自己若再反對,必定得罪了伍封,忙道:「這事有些突然,不過也是合乎情理之舉,王子厚是王弟身份,比於侯伯,可立三妻,龍伯爵高亦然,微臣與劉公卻不能按此禮而行,呵呵。」

    這幾位重臣都贊同了,餘下那些官兒自然是無人敢反對。周元王笑道:「這便成了。」命內史尹作冊,在成周頒告,另送冊於侯爵、伯爵之國,意思大致為「諸卿守境辛勞,當充內侍,特許侯伯之國三妻之制,以尊權爵」云云。姬厚向周元王叩謝後入班,向伍封使了個眼色,二人會心一笑。

    退朝之後,伍封心忖夜長夢多,急匆匆回府,一迭聲讓庖丁刀買一隻雁來,又向楚月兒細說了這事。楚月兒笑道:「怪不得當日先王招月兒進宮,要我多多照顧王姬,想是早料到今日之事。」伍封點頭道:「定是如此,這三妻之制一立,正好立你和王姬為夫人,與公主並為三妻。你是堂堂楚國公主,這才合乎身份。」

    楚月兒倒無甚所謂,笑道:「只要與你在一起,身份倒不相干。不過雨兒四人隨你許久了,總該有個身份吧?」伍封笑道:「這事我早想好了,便立四人為妾。三妻四妾,哈哈,我這艷福不淺。」春夏秋冬四女吃吃笑著,自然是十分高興。

    胡亂用飯之後,伍封帶了雁兒入王宮去,向周元王表示了求娶夢王姬之意。周元王見他反應奇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自然是收下雁兒,此為納采之禮。這事情立刻傳遍了成周,百姓向來敬重伍封和夢王姬,均以為二人正是良配,民間議論稱頌不絕。劉卷與單驕聞訊,先後往伍封府上來,都要當這媒人,伍封怕他們爭執,便讓二人都為媒人。這二人向來不和,為了此事居然在一起互相商量,務求弄得熱鬧而有體面。

    伍封作書數函,以信鴿傳往萊夷告知慶夫人和妙公主,又怕老丈人齊平公見怪,書中央慶夫人親往臨淄向齊平公解說。這時,莊戰、鮑興、恆善等人也打點好行裝,伍封讓他們盡快動身,押了許多車金帛玉器,名義上是代自己回家省親,實則將田白小兒送往畫城去,順便將胡弦兒送返東胡。次日莊戰、鮑興、小紅、恆善、胡弦兒一行人出發,伍封只留了三十鐵勇在成周,其餘由齊國帶來的勇士都護送眾人東去。

    伍封心中了卻了這件大事,便一心一意按禮行事,納采已過,然後由劉卷單驕陪著,備禮往王宮問名、遙向祖廟納吉,再備禮到王宮報喜。三番禮過,伍封備了二十餘車聘禮浩浩蕩蕩入宮,此為納徵,納徵禮畢便婚事已定。由於定下了婚姻,依禮伍封不得再與夢王姬私下相見,伍封只好暫不往夢王姬府上了。至於其後的請期、親迎須得徵慶夫人的意見,暫時未行。

    轉眼又到新年,這是周元王即位後的第一個新年,亦即公元前476年。諸禮事畢,往來宮中相賀的群臣絡繹不絕。晉、鄭、宋、衛四國也派了使者來覲見周元王,順便到伍封府上相賀。

    新春之後,東皋公與楚月兒也閉了醫館。這日午間,伍封在府中備酒款待晉、鄭兩國使者,晉使是智瑤府上的豫讓二人,鄭使是少正游參,都是熟識的人,是以伍封才會設宴相邀。

    趁游參起身更衣時,豫讓道:「前些時有人在絳都殺人,被小人一路追趕,到王畿地面上被他逃脫了。這人劍術高明,虐殺成性,想來不是尋常之輩。」伍封知道他說的是子劍,故意驚訝道:「還有這事?豫兄何不及早知會在下,也好助你拿人。若有不法之徒入了王畿,久必有禍。」豫讓道:「這人被我一劍刺傷,深及臟腑,恐怕命不久矣,眼下多半是死了。除非是神醫相救……」,伍封會意,知道豫讓是在打聽是否有人在東皋公和楚月兒醫館治劍傷,笑道:「在下身在成周,自然有責任維護成周安寧,那人怎敢到我府上來治傷?那不是自找禍事麼?」豫讓點頭道:「以小人想來也是如此。不過這人劍術高明,出手大方,身份恕不簡單,只可惜面塗黑灰,難以辨認。他所殺之人,多與趙氏有關……」,伍封假意吃驚道:「這人是趙氏的仇人?」豫讓搖頭道:「不像是仇人。絺疵先生倒懷疑他是趙氏的人,可能是有人知道了趙氏的一些機秘事,趙氏才會派人殺人滅口。」

    伍封恍然,心道:「原來你們追究這事,是想瞭解趙氏有何機密事,這個絺疵可了不起,所猜與實事大致相若,只是沒料到這件機密事連趙氏也不知道。」道:「豫兄知道在下與趙氏交好,這事恕不好相幫。不過豫兄是遲遲的義兄,看在遲遲面上,你在成周要追尋此人在下也不會干涉,只要不鬧出亂子便成。」心忖子劍已死,恆善又與莊戰鮑興一路走了,就算豫讓如何追查也無所謂。他掌管軍務,自然施守城之職,無他許可,豫讓不敢在城中胡來。豫讓笑道:「龍伯果然是個光明磊落之人,連半句敷衍的話也不說。絺疵先生和小人都料到這人已死,無從尋起,只是日後須得對趙氏多加留意才是。」

    伍封歎了口氣,道:「豫兄對智伯當真是忠心耿耿。」豫讓知道伍封對智瑤甚不喜歡,但他是個光明之人,不願意在人背後說壞話,言下自然是有許多話隱忍不說。豫讓也歎道:「絺疵先生和小人也常有所慮,智伯才能卓絕,但性子傲慢,得罪的人可不少。小人本非智氏的家臣,原來跟隨范氏,范氏視小人如尋常家臣,小人便以尋常家臣之禮待他。范氏滅後,本該處死,智伯向其祖相求,饒小人一命,蒙其推衣解帶,視若國士,小人便當以國士之禮相報。」伍封對豫讓十分喜歡,又見他是遲遲的義兄,本有招攬之意,可見他心如鐵石,對智瑤忠心不二,只好打消了主意,只是搖頭歎息。豫讓心知其意,心下感觸,知道伍封之所以不直言招攬,是不願意以此言辱及自己的忠義,也歎了口氣。二人對視片刻,忽生惺惺相惜之意。

    這時,游參如廁回來,入席笑道:「前些時鄙邑使節由齊國回來,已經與齊國重立新盟,鄭人甚感龍伯之情,寡君與君夫人對龍伯十分敬仰,這次在下到成周來,寡國反覆叮囑,定要在下拜訪龍伯以致謝意。」伍封微笑道:「可惜在下脫不開身,否則定要插空拜訪鄭伯。」他這也不是客套話,鄭聲公才智平庸,胸無大志,在他心中卻是另一類的朋友,譬如酒宴遊樂,與這種人在一起要快活得多。

    伍封隨口問道:「少正,令郎的傷勢已經大好了吧?」游參面露慚色,道:「這畜生竟敢每犯龍伯,委實讓人生氣,傷勢已經好轉,仍然頑劣,不過比以往要收斂得多了,不敢在外闖禍,只是整日在府中與侍女胡混。其母是在下最寵愛的一個小妾,可惜早些年亡故了,在下看在其先母面上,對他頗為袒護,想不到養成了他這性子。」伍封笑道:「只要不外出闖禍,那便沒有什麼。在下有兩個侄子也是如此,並無大的妨礙。在下外出之時,讓侄子守府,早知道他們不會安份,是以乾脆許他們交結府中侍女,結果還弄大了三女的肚腹,反讓家兄十分高興。」游參問道:「龍伯的家兄是指齊國鮑大司馬吧?」伍封點頭道:「是。」

    豫讓在一旁笑道:「龍伯行事倒是古怪,想來龍伯並非好色之徒,不像有的人視府中所有女人為己獨有之物,自己毫不感興趣,卻又不許他人招惹。」伍封慚愧道:「在下其實也好色,只是天下女子多矣,見女子便收納豈非自尋煩惱?」游參哈哈大笑,道:「原來龍伯是眼界甚高,怪不得能擁王姬、齊公主和楚公主三妻。這三女都是天下間地位最高又最為美艷之人,龍伯真有福氣。」伍封也大笑,道:「是啊,在下確有福氣,也可說是運氣。」想起西施來,心道:「姊姊也是天下間最美艷之人。」忽然勾起了若干懷念心思。

    正說話間,商壺上堂稟報:「姑丈,魯國的柳下大夫來拜訪。」伍封又驚又喜,忙起身道:「大哥來了?這真是意想不到。」起身下堂,游參和豫讓二人也跟著相迎。

    柳下惠大踏步入府,伍封笑道:「與大哥久未相見,兄弟心中委實記掛得緊。」柳下惠向伍封笑道:「兄弟聘娶王姬,愚兄特來向你道喜。」伍封笑道:「無非是大哥又將添一弟妹而已。」柳下惠道:「不然,夢王姬的美貌文才名揚天下,兄弟這喜事一傳開,不知道羨殺了天下間多少男人,哈哈。」

    游參與豫讓上前向柳下惠施禮道:「柳下大夫可好。」柳下惠還禮道:「少正也好,這位是……」,他與游參以前就認識,但不認織豫讓。伍封道:「這位是晉國第三大劍手豫讓兄,也是遲遲義父豫大叔的兒子。」轉頭又對豫讓道:「當年遲遲在魯國時,全因大哥照應,才會安然無恙。」柳下惠甚喜,笑道:「久聞豫兄大名,今日總算得見。」豫讓道:「柳下大夫才是真正的天下聞人,小人一介武夫,算得了什麼?」

    三人入了大堂,伍封命添酒案,新制菜餚相待。這時,一個侍女來道:「小夫人聽聞柳下大夫前來,十分歡喜,故請柳下大夫入後院一見。」伍封在此款待朋友,楚月兒自然不好違禮相陪,她不便出堂,故而才請柳下惠入後院相見。柳下惠笑道:「我正想看看月兒,兄弟,你陪少正和豫兄說話,愚兄與月兒說幾句話再來。」隨侍女往後院去了。

    過了好一陣,柳下惠從後院笑吟吟回來,這才入席。伍封問道:「大哥怎有暇前來?」柳下惠道:「愚兄本是出訪鄭國,順便來看看兄弟。前些時齊國與楚國、鄭國立盟,魯國與齊國是兄弟之國,自當依附,愚兄先去了楚國,再到鄭國。」

    游參笑道:「眼下齊、楚、魯、鄭聯手為盟,形勢大好,晉國只怕……」,看了豫讓一眼,沒往下說。豫讓點頭道:「少正也不用諱言,眼下智伯對此的確有些煩惱。楚國歷來與晉國為仇,齊晉這數十年間也多生戰事,若是四國欲對付晉國,再加上中山,萬一征戰起來,晉國境大兵多,自不會怕,但晉人定會疲於應付。」柳下惠道:「若非晉強,我們諸國也不會如此。其實四國之盟並非為了僅僅為了抗晉,而是鑒於吳越之事。」豫讓道:「小人只是智伯府上一個家臣,國家大事,小人不敢有更多置評。」伍封笑道:「今日是朋友述舊,不談國事,各位請!」舉爵向三人敬酒。

    宴飲至夜,豫讓、游參各自告辭,伍封命撤了宴,請柳下惠到後院,再與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家宴小酌。

    柳下惠飲了一爵酒,歎道:「大哥今日匆匆趕來,拜見了天子,明日便要走了。」楚月兒道:「怎麼走得這麼急?」柳下惠道:「國中事忙,我本來與鄭國結盟之後便要趕回去,只是心中掛念你們,順便趕來瞧瞧。眼下吳民四移,每月由吳國出走的人不計其數,雖然其中大多數都到兄弟的邑地去,也有不少往魯國和楚國,看來吳事已不可為。再有一年時間,勾踐與吳國的三年之盟過後,必定會大舉侵吳,吳亡則齊魯被兵,非得盡快準備不可。」

    伍封道:「顏不疑頗有才能,如今他掌握吳國大權,理應有治國之善法,總不會比以前差了,怎會由得吳民四散?」柳下惠道:「吳王夫差自你走後,又被王子季壽反覆諫言,將軍權收回,顏不疑反而沒了軍權,不過他與伯嚭執掌國事。其實以顏不疑之才,國事理應有所好轉,但吳民深恨吳王父子加害兄弟之舉,對其父子不再相信,再加上顏不疑又與伯嚭糾纏在一起,吳民並不信任。吳王父子不得民心,是以國勢不振。」談及吳事,伍封不禁想起葉柔,黯然道:「吳事真的不可為矣。」楚月兒道:「早知道如此,當日在齊國、夫君與顏不疑比劍時,一劍將他殺了最好。」

    柳下惠道:「殺了顏不疑也未必有用,這事關鍵在吳王夫差身上,這人也算是個聰明的人,只是年老昏庸,又沒有伍相國和兄弟父子輔佐直諫,國事日毀。算了,吳事說來沒趣,我前些時去過中山,舍弟被賜與姬姓之後,中山上下民心大振,眼下中山倒是十分強盛,這都是兄弟的功勞。」伍封道:「二哥才能卓絕,只是以前無施展之處,如今執掌中山國政,正是一展才幹之事,與兄弟倒沒甚麼相干。」

    伍封又說起老子與關喜西去之事,柳下惠歎了口氣,道:「老子早年曾說過,世勢變時便會西去,他老人家洞悉天地,這一西去,想是天下大勢將有劇變了。眼下魯國上下不安,國君與三桓矛盾日深,早晚必生禍亂。唉!」伍封聽他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失望,大有頹喪之感,心忖這魯國君臣必定是勢如水火,難以挽回,否則柳下惠也不會如此。

    談至深夜,伍封才將柳下惠送回館驛,次晨柳下惠東歸,伍封帶人將他送出城外,眼看著柳下惠一行人漸漸遠去,消失在天際,遠處藍天白雲之下,孤鴻哀鳴,伍封心中悵然若失。

    朝議後回府,冬雪拿了幅小黃帛來,道:「龍伯,夫人從萊夷發來信鴿。」伍封看了帛書,原來慶夫人聞說伍封要娶王姬,甚是高興,又親往臨淄公宮與齊平公商議,齊平公也無意見。慶夫人與齊平公商議後,將吉期定在入秋之際,她知道鮑興等人回齊,擬讓渠公與鮑興等人一併到成周,扶楚月兒為妻、立春夏秋冬四女為妾和迎娶夢王姬之事。伍封滿心歡喜,入宮與周元王定好婚期,又商議好迎親之事。

    東皋公與楚月兒又開醫館,每日忙碌不休,伍封每日閒來無事,又不好到夢王姬府上去,除了往姬厚、劉卷、單驕等人府上宴飲之外,大部分時間只是在府中呆著,勤練武技,研習兵法。

    轉眼春去夏來,天氣漸熱,這日東皋公對伍封和楚月兒道:「月兒的醫術已經十分精進,深得我心,自今日始便不必再開醫館。老夫忙了半年,也該休息些時候。」楚月兒看著東皋公的臉色,憂慮道:「月兒見師父面色昏黃,肺氣不旺,瞳子散閒,似乎心血偏弱,是否該用藥症治?」東皋公笑道:「你的望症之法也有長進,我這是年老之疾,壽元將盡,非藥石所能挽回。這些天你常對我說起老子的吐納之術,老夫怎不明白你是一番孝心,想讓我練習吐納養壽?不過吐納之術非老夫所能練得,何況老夫活了九十餘歲,一生救人無數,死而無憾了。」

    楚月兒垂淚道:「師父,這吐納之術甚有靈驗,不妨試試。」伍封道:「是啊,師父,我與月兒雖然都練吐納,但所悟不同,月兒的法子師父不能練,我這法子師父也可以試試。」

    東皋公笑道:「其實在三十年前曾見到接輿,想替他治腦疾,因而也知道吐納,此法非常人所能練,接輿的腦疾我不能治,我多番試習吐納也無所得。你們不必勸我,這些天我常夢見老朋友皇甫訥相招,看來也該去見他了。」他頓了頓,又道:「世上有《黃帝內經》傳之日久,分為《素問》和《靈樞》,但歷來口傳,謬誤甚多,這數月之間我將《黃帝內經》重新整理,又先師所傳的醫術著成《扁鵲內經》九卷、《扁鵲外經》十二卷,都用黃帛寫好以便攜帶。日後我不在時,月兒仍可據此研習醫術。」他從懷中拿出一卷黃帛交給楚月兒,黃帛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小字,雖有許多文字,帛卻短薄,捲起來只是細細的一個小筒。東皋公道:「在鄭國時月兒說過驅蚊之事,我尋思數月,終得一方,用龜殼、青子、香草、龍心花、麝香、牛黃等數物磨粉,拌以朝露,可驅除蚊蟲,既無毒性,又無顏色,可塗抹於身,以之煮汁後塗抹則更妙。此方名曰『花露』,也寫在於《扁鵲內經》之中,諸物均是常見之藥,只不過製法甚有講究,是我們這一門獨有的製藥手法,非月兒配製不出來。」

    伍封敬佩道:「那日我只是順便說說,不料月兒還真的向師父請教,更想不到師父更能配製出來,委實了不起。」楚月兒道:「夫君既然說了,月兒自然會問。」東皋公笑道:「製藥之道,全在於奇思異想,若非封兒想到,我怎會想起配製此藥?只要這蚊蟲不滅,日後這『花露』便能長存於世。老夫雖能救人,但壽時有限,若有一方能傳世助人,正是醫者最大的願望。」伍封想起蟬衣給他的防凍傷的「龍涎」方來,不住點頭。

    東皋公又道:「我那翡翠葫蘆原是東海之物,天生中空的葫蘆之形,非人力所為,葫蘆底有一層千年寒玉,這種寒玉天熱時吸熱,天冷時卻逐寒,甚有妙用。自師祖長桑子開始便用這葫蘆來存放藥汁之用,用之百餘年,或是藥力入石之故,這葫蘆甚有妙用。用來存水,經年不腐,如同新雨,存酒則格外濃香,飲不易醉,放藥汁進去則是數年藥效不退,還算得上是件異物。最妙的是此物所存酒水,夏天清洌可製冰花,嚴冬卻有暖意,委實奇妙。你們並不以行醫為生,多半不會用來裝藥,封兒好酒,又常有遠行,用來存酒是最好不過,這葫蘆兒也送給你們。」伍封接過葫蘆,只覺此物甚是堅硬,入手甚輕而微有暖意,歎道:「自師父之師祖開始便以此物行醫,救人無數,此物想是充孕神氣,非它物所能比。」

    楚月兒見東皋公如同交待後事一般,心中一酸,不禁放聲大哭。東皋公在楚月兒頭上輕輕撫著,笑道:「人固有一死,只要不愧於心便成。我這一生雖然未做出封兒般的大事,卻行醫活人無數,頗有自得,月兒不必傷心。」

    當日,伍封在醫館掛起簡文,說是即日起閉館。免得來往求醫者仍在府外等候。

    次晨,伍封與楚月兒到東皋公處問安時,卻見人去室空,問侍女時,都是東皋公一早起身,還以為他往大堂去了。趕到前院,商壺道:「老先生一早便出了府,說是到市肆購藥,老商想派人陪護,老先生卻不肯答應。眼下出去了一個多時辰,老商正擔心哩!」

    伍封派人到王宮去告假,自己與楚月兒忙乘車去追,商壺記得東皋公行走的方位,一路問人,直追到東門,城門士卒道:「神醫早出了城門,往東南而去。」東南之路通往楚國,伍封讓商壺馭車快追,心忖東皋公是步行,自己驅車急追必能趕上,誰知道追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見東皋公的蹤影。

    楚月兒歎道:「師父是存心躲著我們,否則怎麼也追上了。」伍封點頭道:「他老人家一早出門,便是不願意與我們婆婆媽媽地道別,孫武叔叔如此,師父也是如此。」黯然讓商壺掉轉車頭回城,二人怏怏回府。

    一連多日,伍封與楚月兒在府內練習劍術拳腳,將點穴之術練得更加精熟。楚月兒按東皋公留下的方子配製出「花露」,春夏秋冬等人試用之後,均稱有奇效,況且「花露」稍帶異香,嗅之神爽,伍封與楚月兒讚歎不已。

    伍封在那翡翠葫蘆中裝了美酒,飲時果然格外醇美,大喜之下,想起了由楚國攜來的稻種,由鄭國回來後,稻種便交給那個叫牛兒的人看管,遂將牛兒叫來,問道:「牛兒,那些稻種放在竹筒之中,是否能防雨水?」牛兒道:「小人正想向龍伯稟告這事。以竹筒裝盛稻種雖好,但仍怕潮濕,雨水也能滲入,稻種遇水發芽,便不能保存。」伍封問道:「若用打造得密實的銅管裝盛,是否可行?」牛兒點頭道:「這樣最好。」

    這時,庖丁刀帶著那幾個府內匠人上來,說是軘車已經盡數打造完畢。伍封道:「正好,我還有些東西要打造。」讓匠人再打造許多薄銅管,將稻種放入,兩面用銅蓋鑲得密實。又讓他們用純銅鑄出若干大小瓶兒,以盛「花露」,另製藥盒無數,給楚月兒裝盛配出的各種解藥、龍涎香之類,若干日完工,伍封重賞了這幾個匠人,暫不拆卸冶爐鑄台,待打發他們走時,庖丁刀道:「他們在府中一年多,與府中人十分熟絡了,甘願長留府中。」伍封喜道:「如此最好,這些匠人便交給你,你去向大匠尹說一聲,送些金珠,告訴他我將匠人留下來,日後帶走。」

    伍封派商壺將幾瓶「花露」送到夢王姬府上,又向周元王獻了幾瓶「花露」,姬介、姬厚、劉卷、單驕處各送了三瓶。伍封想起夢王姬專門用來放那一卷抄好的帛書所用銅盒,也按東皋公的醫書和從計然處所得的列國形勢圖帛書卷的大小做了兩個盒,將醫書和圖帛裝好以便攜帶。

    夏日蚊蟲甚烈,姬介等人用這「花露」後,倍覺神奇,一連數日在上朝時遇到伍封都稱讚不休。伍封道:「其實這藥方簡單,藥物也尋常,唯配製之法是扁鵲一門獨有的手法,除了神醫外,便只有月兒能制。否則在下索性將方兒送給你們就行了,怎敢自秘?你們用完大可到我府中去拿。」

    入盛夏時,周元王見伍封與夢王姬的婚事已近,特許伍封不必上朝,在府準備婚事和消暑。這日午後,伍封與楚月兒、春夏秋冬四女排著坐床,坐在後院的十餘顆大樹之下,十餘侍女在後面打扇,眾人小睡醒來,正說著話,便聽急匆匆的腳步由前後院之間的月門處傳來,眾人覺得甚奇。楚月兒微微凝神,笑道:「是小興兒。」

    伍封吃了一驚,道:「小興兒怎會來?莫非出事了?」站起身來,便見鮑興一徑奔來,見了伍封咧嘴大笑,道:「龍伯,小興兒又回來了。」

    伍封見他神色,放下心來,讓侍女退了下去,笑道:「你怎趕了來?小紅怎樣了?」鮑興笑道:「我們回齊國時,故意安排路程,晚間過畫城之外,入內借宿,將田白交給了恆素,當晚小紅便生下了伯樂,真是巧得很。由畫城一路回萊夷去,齊國都以為田盤得子,群臣往來畫城相賀,無人知道小紅抱著的小孩兒已經不是成周帶去的這一位了。」

    伍封笑道:「這次當真要恭喜你了。是了,那兩個乳娘多半猜到一些內情,你將她們留在了萊夷麼?」鮑興搖了搖頭,道:「剛到畫城的那天晚上,這兩個乳娘便死了。依小人看,不是恆善動手,便是恆素親自下手,小戰和小紅都十分不悅。」伍封歎了口氣,道:「他們這手段可厲害得緊。這事恆善未必敢做,多半是恆素所為。此女心機敏捷,勝過其父,與恆善要精明得多了。」

    鮑興道:「我們一齊回到萊夷,小戰拜見了夫人後,又見過莊大莊二他們,然後帶了十幾個人送弦兒往東胡去了。公主還準備了許多禮物,說是讓小戰代龍伯去拜見代王任公子和王后趙大小姐,又備禮給中山王和中山君,趙爺、蒙爺等也準備了些禮物,請小戰代交平爺和招爺。」楚月兒問道:「公主可好?」鮑興笑道:「公主那日一見到小人,便將小人痛罵了一頓。」

    伍封奇道:「為什麼?」鮑興道:「公主其實也不是要罵小人,只是埋怨龍伯許久不回,孩兒一歲多了還未見過。既然龍伯不在,小人只好乖乖地讓公主出氣了。單看那精神,便知道公主身子好得很。」

    楚月兒又道:「孩兒怎樣?」鮑興笑道:「敬少爺白白胖胖,已經學著說些話了,早少爺三歲不到,卻有五六歲孩兒般高大,力氣也不小,頑皮得緊,諾,小人這鬍鬚缺了一小撮兒,便是被早少爺揪掉的。」楚月兒格格笑道:「這可對不住,你這鬍鬚掉了些許,小紅豈非不喜歡?」鮑興樂道:「小人生得貌醜,只有這鬍鬚還略有看頭,尚算英俊,眼下少了些兒,自是有損小人的英偉。是以夫人將小紅和伯樂安置與敬少爺一起後,小人便向小紅告假,跑回來侍候龍伯。」

    伍封道:「小興兒,你這就不像話了。小紅生子不久,伯樂才幾個月你便走了,怎對得起她母子二人?」鮑興點頭道:「這也說得是,不過小紅說我們一家人全靠龍伯的恩賜才會錦衣肉食,如今龍伯在外忙碌,小人卻在家守著老婆,委實不合人臣之禮。小人見她說得有理,又正合小人心思,才會心安理得趕回來。何況公主要來成周,小人須得預先趕來報訊。」

    伍封等人都吃了一驚,七嘴八舌問道:「公主也要來?」鮑興道:「是啊,公主早就想來了,眼下趁著渠公要來主婚,遂一道來,由小鹿、小虎、小基一路護送,已經動身月餘,過些天便到了。」伍封道:「眼下這大熱天,公主趕路可是辛苦。」他離開齊國快兩年,對妙公主十分掛念,聞說她要來,也甚是歡喜。楚月兒道:「公主將早兒和敬兒帶來了吧?」鮑興搖頭道:「夫人不許公主帶來,說是小兒體弱,不耐路途辛苦。眼下萊夷之事由公冶先生主持,夫人與兩位少爺常居北長山島上,小紅和伯樂也去了島上。是了,列九師父上年得了一子,取名列禦寇,甚有靈性。」楚月兒十分高興。

    伍封讓鮑興先下去休息,叫來庖丁刀和圉公陽,告訴他們妙公主和渠公要來的消息,準備房舍不提。

    過了十數日,這日黃昏之時,一名勇士入府稟告,說妙公主一行人已經到了城外四十里處。伍封大喜,帶上楚月兒、春夏秋冬四女和三十鐵勇到城門外迎接,既然鮑興回來,銅車依然由鮑興馭駛。

    伍封讓眾人等著,叫鮑興驅車迎了上去。只見隊前是小鹿的兵車,其後是府內勇士,妙公主垂著錦幔的香車正在隊中,滿飾基、天鄙虎二人在後押隊。小鹿道:「師父。」伍封笑道:「我先見公主,回府後再與你說話。」逕到了妙公主的香車之旁,掀開錦幔道:「公主。」不料妙公主一見到他,竟「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伍封連忙上車安慰,妙公主哭道:「你這人好沒良心,一走就是一兩年,也不回趟家。」伍封心知此時任何解釋也無用,只是道:「是是,公主說得對。」妙公主愕然道:「對什麼?你真沒良心?」伍封哭笑不得,道:「良心自然是有。否則也不會天天記掛著公主。」妙公主哼了一聲,道:「還說天天記掛我?哼,是天天想著如何將王姬勾搭上手吧?」伍封忙道:「也不用說得這麼難聽。每天記掛你倒是真的,你瞧。」他早有準備,由懷中拿出一面銅鏡來,道:「這玩意兒是透光鏡,天下僅有兩面,特意買給你的,連月兒都沒有哩!」妙公主拿著透光鏡左右細瞧,道:「雖清晰些,但也不見有何特異之處。」伍封摟著她笑道:「這鏡叫透光鏡,對著光才有異處。」細細向她解釋此鏡。

    妙公主好奇心最盛,立時將心思轉到這銅鏡上來,掀開錦幔讓陽光射入,將銅鏡對著陽光,果見透出十分清晰的日影來,不禁笑道:「這鏡兒也頗為稀罕,算是件好物。」伍封見她眉彎嘴小,眼睛水汪汪的如同滴得出水來,比以前更添嫵媚之意,笑道:「這鏡雖好,可惜仍不能將公主的美貌映出來。」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我算什麼?那夢王姬更是十分美貌吧?」伍封點頭道:「王姬也很美,更有文秀,與公主的嫵媚是不同的。」心想:「天下所見的女子中,最為嫵媚誘人的,只怕是西施姊姊。」

    妙公主怎知道他此刻竟然又想到其他女人身上去?見他笑吟吟盯著自己,小聲道:「夫君,這些日子我可是天天想著你。」伍封輕撫著她的小臉,道:「也真是難為你,晚間我再好好補償吧。」妙公主吃吃笑著,臉上兀自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伍封替她擦了淚珠,道:「我先下去,這是王畿地方,讓人看見可大像樣兒。」他們二人在車上嘀嘀咕咕,香車周圍的侍女無不暗笑。

    伍封回到銅車之上,又到後面車上見了渠公,渠公笑道:「封兒好久不見,還是老樣子,不過更顯得威武,有話回府再說。」伍封到隊尾向天鄙虎、滿飾基打了招呼,這才到隊前,與小鹿說話。小鹿依然是惜言如金,不改舊日模樣。

    到了東門之下,只見除楚月兒一行人之外,姬介、姬厚、劉卷、單驕等王室大臣也簇擁著在城外等候。伍封與他們一一打招呼,知道他們出城相迎不僅僅是看自己的面子,還是因為妙公主是齊國公主的身份,以此來顯示尊重大國。

    諸禮繁恕,禮畢大隊入城,回到伍封府上,姬介等人在府上稍坐片刻便走了,府中眾人都出來拜見妙公主和渠公,侍女服侍眾人洗浴不提。

    等楚月兒和妙公主由後院笑嘻嘻說話出來,大堂上酒宴已經備好,眾人飲酒用飯,歌舞絲竹不絕,十分熱鬧。用完飯後,伍封怕渠公等人一路勞累,讓他們早早歇息,自己攜著妙公主轉入後院去了。

    次日近午,伍封與妙公主才起身,與眾人一起用過午飯,飯後眾人在後院樹下納涼說話,妙公主眉開眼笑,與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說話。

    伍封問起齊國之事,妙公主搖頭道:「眼下父君可有些煩。」伍封追問才知道,原來新年過後不久,公子高忽然病故,田恆薦了個叫田豹的族弟為郎中令,掌管宮中禁衛。其時齊國長城已快建好,鮑息忙碌之極,雖有意見,但這郎中令向來由國君的親屬擔任,田氏因田貂兒是君夫人,田氏族人自然算得上齊平公的親屬,群臣大多依附田氏,於是田豹便順理成章當了郎中令。

    伍封聽說公子高已故,歎道:「前年還在成周見過大舅兄,不料竟是永訣。」楚月兒道:「那田豹就是中山的司馬豹吧?他不是投奔了智瑤麼,怎會回了齊國?」

    渠公道:「田豹就是司馬豹,老父以前在中山曾見過他。這人與封兒有仇,夫人有些耽心,派人多方打聽,原來這傢伙由中山逃出,投奔了智瑤,向智瑤獻上八卦陣圖,智瑤又傳給秦國的智氏,不料此陣被封兒所破。智瑤說陣圖不全,再加上田恆率軍入衛,智瑤對田豹十分惱怒,田豹在晉國呆不下去,便回了齊國。」伍封點頭道:「看來這田豹與桓魋一樣,都是一早派出去的奸細。田豹劍術兵法極好,算是個少見的人材,田氏必會勢力大張。」

    妙公主道:「此後更出了一件大事,息大哥氣得大病了一場,我們離齊之前才愈。」原來,田恆見伍封不在齊國,自恃勢大,無人能制,以伐衛建功為由,再割齊地,將東自琅琊、西至安平之地作為田氏封邑,眼下田氏的邑地比齊平公自領的邑地還要多。齊西北除了伍封的六百里邑地外,盡屬田氏所有。如今田盤、恆素據畫城、田逆據昌國、田豹據博昌,三城環繞臨淄,田氏軍權在手、要地盡佔,勢大而不可制。

    伍封變了臉色,駭然道:「田恆如此搞法,莫非想謀逆篡位不成?」渠公搖頭道:「這事情夫人和公冶先生、冉雍先生、白勝、吳舟、小傲等人商議過,都以為田恆是個聰明人,雖然眼下他盡掌齊權,邑地又大,又得民心,若真想篡位卻是不敢。一是因封兒在外,有所顧忌。二是因百姓雖然被田氏所惑,但還不至於擁田氏代齊。三是因吳越之事不明,西有強晉為仇、西南有楚國虎覷江淮。田氏此刻若敢篡位,日後的事可就難為了,只怕是甫立就被它國所滅,齊地盡被瓜分。」

    伍封點頭道:「這也說得是。」渠公道:「眼下封兒對田氏的牽制甚大。雖然我們兵少,又無多少齊地實權,但封兒的勇猛天下間無人不知,又與列國交好,封兒若是討伐田氏,晉國趙氏、中山、楚國甚至秦國說不定也會援手,其餘還有鄭、魯、吳、燕也說不定會有所異動,田恆怎敢輕視封兒?田恆自割齊地之後,怕封兒和鮑大司馬生氣,又再與國君和鮑大司馬立約,誓不相害。這一年多來,田氏每月都有厚贈到萊夷,旬日有使者向夫人問安,十分親熱。怎會有加害之心?」

    伍封皺眉道:「這事情有些不妙。田氏是否有篡立之心雖不好亂猜,可這形勢不好。事已至此,就算我回到齊國,也無法扭轉局面。我在外面還好,若回齊國,田恆必然忌憚,早晚生出加害之心。」楚月兒在田恆府上呆過數年,對他頗有舊誼,道:「不會吧?夫君多番幫助過田氏。田相怎麼會恩將仇報?」

    伍封搖頭道:「月兒,你不瞭解田恆這人。他若是心中坦蕩,無加害我之心,又何必每月饋贈,顯得如此親熱?想是他心中已有對付我的念頭,又怕我知曉,才會如此,這叫作欲蓋彌彰。」渠公道:「封兒說得不錯,夫人與公冶先生、冉雍先生商議,都覺得田恆可能有加害之心,是以夫人以喜歡島上風景為由,帶了兩位小少爺移居海上,小傲將寶庫武庫運到了北長山島,兩艘余皇和其它水軍戰船多守在諸島,五龍水城只留了少許戰船漁船。萬一萊夷出事,也不會有太多損失。相反,我們的水軍戰船可謂天下無敵,常居島上,田恆也奈何不得。我們的寶貨抵得上大國之富,武具多而精良,戰船又好,有這一支勢力在外,田恆大受牽制,定不敢對國君有加害之舉。」妙公主道:「是啊,那日我與娘親到宮中去見父君,父君與娘親便是密議這件事。相比之下,夫君要娶王姬反而是小事。」

    伍封點頭道:「娘親這樣安排最好。」楚月兒歎道:「想不到田相竟會如此。」春夏秋冬四女也是出自田府,對田恆素有好感,此刻也是歎息搖頭。妙公主道:「這麼一來,父君對田氏便大為生氣,對貂兒也沒那麼好了,若非積兒之故,輕易不到貂兒宮裡去。」楚月兒長歎搖頭。

    伍封生性豁達樂觀,沉吟一陣,忽笑道:「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本來我還有些耽心,聽了娘親的安排,我反而放心下來。有我們的水軍在海上虎視耽耽,國君必然無恙。等我回到齊國,再慢慢想辦法。」

    妙公主道:「眼下萊夷民眾漸多,吳民紛紛來投。小傲、吳舟他們可忙著。」伍封問道:「展如是個水戰高手,是否每日勤練水軍?」妙公主道:「聽趙悅和蒙獵說起,展如訓練水軍的確有本事,府中無人能夠勝過他。眼下水軍戰技很是不錯,公冶先生對他十分器重,讓他當小鹿的助手,娘親也喜歡波兒,讓波兒也移居島上。」伍封笑道:「如此一來,展如豈非每日要來往水城和島上?」妙公主笑道:「他名叫水蛇,見水就高興,又怎會在意這些?噢,眼下萊夷丁口劇增,女兒營那些劍姬侍女生子者不少,十分熱鬧。墨愛大哥生了個兒子名叫墨翟,問表哥的兒子叫公輸班,都是公冶先生起的名字。這次娘親叫我將遁者和你派去的一千勇士盡數帶了來,以備大用。是了,白勝大哥亡故了。」

    伍封吃了一驚,道:「白大哥春秋正盛,怎會突然亡故了?」妙公主道:「這個就不知道了,白大哥一直有些心情抑鬱,他與展如是最好不過了,後來有一天忽然亡故,連問表哥也瞧不出死因來,或是有何未知的絕症罷。娘親好生難過,將他葬在島上了。」

    伍封甚覺傷感,妙公主又道:「上次我去島上拜祭柔兒和遲遲後,這次將那公斂宏也跟了來。」

    伍封略想了想,問道:「是公斂駟的兒子?」渠公道:「是啊,這小子甚是機靈,在陶坊中學藝甚精,也稍學了一點劍術,這次非要跟來效力,我便帶了他來。」

    伍封道:「先王借我兩年之期,再過數月我便回復自由,也該回齊國去了。你們帶了他們來,未必用得上。」妙公主道:「夫君不是被先王賜以伯爵、封了領國麼?父君和田恆都說了,齊國可再不敢視你為臣。」伍封驚道:「怎麼?國君見怪了麼?」妙公主笑道:「哪裡的話?父君當然是為我們著想。以前我嫁給你,你是大夫、下卿,眼下你是龍伯國之君,父君當然高興,說我也變成了君夫人。」伍封笑道:「我這是個空頭的伯爵,上哪兒找領國去?這事情可不能對外亂說,沒的讓人譏笑。」

    渠公也笑道:「那也未必。封兒在外立功,威名遠搏,齊人深感榮耀。去年國君想加賜邑地,卻被田恆阻止,說封兒身為天子親封的國主,在齊國有邑地已經不合道理,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也就算了。如今再加邑地,豈非對封兒這伯爵不敬?」楚月兒對邑地並不在意,笑道:「這真是凡有利益必生弊處,夫君爵高位尊,邑地反不能增加了。」渠公道:「月兒言之有理,利弊相生,雖然封兒不添邑地,國君卻順理成章,說海上諸島非齊燕之地,可算是封兒這龍伯國之境土,田恆也只好承認海上諸島是封兒的領國。上次燕國世子克路過齊國,還特意去過島上,也說諸島是龍伯國境。」

    伍封心中向來當海上十八島為齊地,愕然道:「想不到我這龍伯國還真有境地。」妙公主歎道:「只可惜這境地太小,只怕是列國之中最小的。」伍封哈哈大笑,道:「公主還真當這回事兒?其實先王賜爵封國之舉,純粹只是榮寵之意,否則封了伯爵,怎還當我是齊臣借留在成周?」妙公主道:「娘親知道夫君喜飲酒,我從萊夷出發時,娘親便讓我帶了四十大甕美酒來,到臨淄時,父君又給了三十甕,田相送得最多,足有百甕。這大甕是我們家的『須惠陶器』,堅硬而耐用,每個都能裝一個人進去,你說這酒有多少。」楚月兒笑道:「我們這府上還有許多酒,都是天子、王姬和眾臣所送的,怎飲得完?日後回齊國時,只怕還可以當作途中的食水。」妙公主笑道:「看來天下間人人都知道夫君是個酒色之徒,是以每到一處,便大獲醇酒美人。」伍封笑道:「是極,天子果然賞了不少宮女給我,寺人也有好些,不過定是為了日後服侍王姬之用。」

    妙公主歎了口氣,道:「還是夫君處熱烈,我在萊夷悶得緊,只好纏著娘親學些搏擊,又學釀酒。」伍封對她學武技並不在意,因他從未想過讓妙公主助他臨陣,卻對她學釀酒之事甚感興趣,妙公主早就說過要學釀酒,想不到還真的去學了。伍封問道:「你真的學了釀酒?這可是件好事。學得怎樣了呢?」妙公主得意地道:「那自然是早就學會了,娘親還說我大有天份,這次帶來的酒中,大多是用我制的酒麴作引釀成的。」伍封笑道:「你自然是有天份的,府中除了我之外,便以你的酒量最好。」妙公主笑道:「誰說的?要真是飲酒,只怕你也及不上我的量大。」伍封心忖這也大有可能,因為妙公主從來未盡飲過,那一次在夷維鬥酒,她喝的並不少,自己與她都醉了,也分不清誰喝了多少才醉,又想起那日醉後投壺押注,被楚月兒抱來抱去的事,不禁向楚月兒瞧去。旋又想起遲遲被玄菟靈所擄,父女相認一事。他心想著遲遲,心中微覺傷感。

    渠公見他神色有異,打岔道:「眼下有三件事須得辦了,一是立月兒為夫人,二是立春夏秋冬四人為妾,三是準備迎娶王姬。封兒有何打算?」伍封道:「頭兩件事可以當一件事先辦,迎娶王姬卻要好生準備。她是天子之親妹,身份尊貴,我們千萬不要失禮。」渠公點頭道:「頭兩件事便在下月初一好了,然後再大張旗鼓準備迎親,有一月時間也足夠了。」

    即日開始,伍封派人往各府相邀,通知下月初一立妻妾之事,請他們下月初一過赴宴飲。本來,立妾是家事,不必宴請,但立夫人卻是件大事,禮同新婚,他一道辦了,自然要通知親朋。他們自有忙碌之處,眾鐵勇和遁者無事,每日如常練習武技,庖丁刀又將「龍爪」發給遁者,裝在他們隨身的銅鏈上,教他們練習,這些遁者最擅長潛行匿身,學用「龍爪」比鐵勇快得多,大增其遁術之效。

    初一那天,成周的大小官員都來相賀,連周元王也由姬介陪著親自來見證,依禮立了楚月兒為夫人,又正式收春夏秋冬四女為妾,闔府歡騰,次日伍封大賞府中人,一個不漏。鮑興、三十鐵勇和諸勇士自然要賞,小鹿、滿飾基、天鄙虎、巫金、巫土、巫木、巫火、巫土等人久在萊夷,這次隨了妙公主而來,伍封賞賜尤豐,連牛兒、公斂宏這二人也大獲賞賜。

    忙完了這事,渠公便一手準備迎娶夢王姬之事,府內大肆鋪張,諸般禮儀極為繁瑣,等到了次月,各國相賀的使者也陸續趕來,齊、楚、魯、晉、衛、鄭、秦、中山、代國都派了使者前來,其中秦國的甘成和鄭國的游參都是熟人。迎親當日伍封帶人迎娶夢王姬,夢王姬因是再嫁,天子同姓之國便不必陪姬姓女為媵。喜車將夢王姬由王宮接出來,由姬介一路相陪到了伍封府上,天子的嫁妝甚厚,陪嫁的宮女、寺人、侍衛、僕傭便有三四百人,連晉國也多送了一份嫁妝,視同嫁宗室之女。夢王姬這一嫁,府內的莊城等下人也跟著陪嫁,寺人侍女不計其數都跟到了伍封府上。

    周元王親自主持了婚禮,伍封陪眾人飲了些酒,才入新婦房中,他與夢王姬訂婚之後,依禮不能見面,足有半年有餘,此時火光之下,見夢王姬滿面嬌羞,嬌艷欲滴,伍封心懷大暢,只覺一生之中從未如同今日之樂。

    這三妻之禮在列國施行未久,一百多年後魏惠王始稱王,其後列國陸續稱王。稱王之後,便得立王后,自然沒可能有三位王后之禮,這三妻之禮並不入士大夫之族,是以隨諸侯稱王便逐漸不行,此後再無三妻並立之事。不過伍封這三妻四妾之說已在民間廣傳,以至千百年後,雖然人皆一妻,妾不限數,人們卻還以「三妻四妾」之說來形容姬妾眾多之輩,起因便來自於伍封。

    周俗與齊俗又有不同,依周之俗,伍封與夢王姬在新婦房中呆了整整三日,第四日到宮中拜見周元王。周元王在後宮設家宴相待,見二人滿臉喜氣,笑道:「先王平生最愛王妹,平時念念不忘的便是為王妹再覓一佳婿。可惜王妹眼界甚高,當日在晉國時,寡人初見師……妹夫,便有非此人吾妹不能嫁之的念頭,回來向先王說起,先王見了妹夫,也甚為滿意。其實當日妹夫初入宮時,先王準備了《九鳳》和《九雅》二樂,若看得中便奏《九風》,看不中便奏《九雅》。先王果然打手勢奏起《九鳳》,那是存心要將王妹嫁給妹夫。」

    伍封與夢王姬盡皆愕然,想不到這中間還有許多緣由。周元王又道:「不過要娶王妹,妹夫以前的身份可不大合適,再者又礙於禮法,十分難辦。好在妹夫連立大功,正好順理成章封以高爵。」伍封笑道:「原來我這官爵有一半是靠王姬掙來的。」夢王姬白了他一眼,道:「干我甚事?我也蒙在鼓裡。不過那日父王問我當賜你何爵,我便想了個虛頭的伯爵,想不到還真迎了父王之心。」

    周元王道:「不過如果你們二人無心,終是不成。幸虧你們能相互愛戀,這便好辦了,所欠唯有禮法而已。」夢王姬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日介兒當著我和厚哥哥的面提起齊桓公並立三妻之事,莫非介兒也早有預謀?這小子連我也騙了。」伍封愕然道:「不是你想出來的法子麼?我還以為是你的妙策哩。」夢王姬臉紅道:「你以為是我出主意讓你娶我麼?我可沒那麼厚臉皮,就算知道也不好說。」

    周元王哈哈大笑,道:「這是先王的主意,他早就向介兒說過這事,只不過卻瞞著寡人,說是寡人易漏口風。介兒記在心中,果然事成,哈哈。」伍封問道:「那麼秦君要娶王姬之說,也是王子厚故意謠傳了?」周元王道:「這也不是謠傳,的確有這事。」伍封笑道:「小介可有些不夠意思了,我早為這事煩惱,他還慢慢悠悠,若非秦君有此念頭,豈非還要拖下去?」夢王姬忽然會意,點頭道:「想來這也是先王的主意,定是想讓介兒在你借用期滿時提醒。」周元王笑道:「正是。妹夫兩年之期一過,便要回去,到時候介兒再暗示一下,妹夫為了迎娶王妹,便會甘心情願留下來,我們再拖一拖。勢易時移,說不好妹夫還真會長留成周。可惜秦君這一打岔,只好速戰速決了。」

    伍封忽然歎了口氣,道:「我這數年之間奔波征戰,未有多少安靜時,倒是今年這大半年過得逍遙自在,若非娘親在海上,齊國政事複雜,我還真願意長留成周,可惜不敢留下來。」夢王姬點頭道:「這個我也理會得到。以往夫君不是征戰四方、便是政事爭競,所見不是權位之爭,便是嗣立之變,每日裡費心勞力。唯今年卻不同,成周之事經過夫君這一年多來的鎮撫,國事大定,群臣怕了夫君,不敢生惡意,又鑒於夫君只是借用兩年,終要回去,犯不上得罪你這惡人,只好事事巴結,盼你早歸。你這日子當然自在得緊。」

    伍封點了點頭,皺眉道:「莫非我這一走,成周便會大亂不成?」周元王道:「前些天寡人與王妹和介兒談起過,王妹說你不在成周反而最好,就像你身在外面,田恆反而不敢加害齊君一樣。日後妹夫便在海上覓多些境地,既擴周地,又能牽制亂臣。」夢王姬道:「換了一年多前,夫君走了,這成周或會生亂,如今卻不會了。夫君助先王將王師軍權收回,眼下由介兒執掌,又滅了梁嬰父這禍害,劉單二卿那些許私卒不成氣候,何況他們私底下互相爭鬥,只要王兄權衡其中,劉強則暗助單,單強則暗助劉,讓他們始終勢力相若,這二人哪有餘暇生亂?」周元王道:「王弟結交智瑤,因此與秦人交好,如今秦人換了國君,秦君念王師相助之恩德,決不敢助王弟為亂。寡人即位已久,大勢已趨,王弟沒了以前的勢力,眼下也該打消了念頭。」

    夢王姬笑道:「夫君可不知道,這中間隱情甚多,譬如那叫劉始的人,表面上是厚哥哥的家臣,卻是梁嬰父的弟子,你以為他真是梁嬰父的人?其實他是劉公的族人,真正幫助的是劉公。他引刺客刺殺秦世子,成則巴結了智瑤,敗則嫁禍給厚哥哥和梁嬰父,是成是敗都都劉公有利。結果刺殺事敗,真如他所願,我們借夫君之手滅了梁嬰父,智瑤吃了這啞巴虧卻出聲不得,我卻順便削弱了厚哥哥之勢,這也是順水推舟,免得日後有手足相殘之事發生。」周元王笑道:「王妹這法子甚是高明,後來將劉始的供狀交給寡人時說起,寡人才知道中間有這隱情。」夢王姬道:「劉公的勢力比單驕要大,那日我向劉公稍稍暗示,把他嚇了個魂不附體。他既怕我們將劉始的供狀交給厚哥哥和單驕,更怕我們交給秦君。有此憑據,不怕他產生異心,留下他又可以克制單驕,一舉兩得。」周元王道:「其實劉公未必敢對王室不敬,無非是與單驕爭權奪利而已。」

    伍封怔了半晌,愕然對夢王姬道:「原來如此。你為何不早對我說呢?」夢王姬輕笑道:「這事涉及王室家事,夫君那時還是外人,若將你牽扯進來,我可不大好意思,只好含含糊糊算了。」伍封點頭道:「這也說得是。」周元王笑道:「有妹夫在成周,便如有一尊惡神在此,王弟最害怕的便是你了。」夢王姬笑道:「我還瞞著夫君幹了一件事,夫君知道了可不要見怪。」

    伍封問道:「你又干了啥事?」夢王姬道:「你由鄭國回來不久,那日老商在我府上與莊周玩兒,我便讓他帶周兒到王城去逛逛。」伍封愕然道:「這事沒有什麼不妥啊。」夢王姬抿嘴笑道:「不過當時我讓介兒帶了數百人陪老商到王城去,直入厚哥哥府上,讓他搬回了成周的府上,厚哥哥王城的府第名義上是夫君的別院,實則成了介兒之府。厚哥哥雖不願意,但介兒執掌兵權,老商又在一旁,厚哥哥以為夫君也插手,不敢不搬,事後王兄對厚哥哥大加賞賜,他沒奈何只好啞忍了。如此一來,介兒施些手段,將王城收歸王兄名下,總算解除了一個大大的隱憂。」

    伍封不悅道:「這事你也可以告訴我啊!怎麼老是瞞我?」夢王姬柔聲道:「我這次不是故意瞞你,其實是想讓你省心,給你多過幾天舒適日子。」伍封釋然點頭,旋又歎道:「你這權謀手段可厲害得緊,比我可高明得多了。咦,老商怎沒對我說過這事?」夢王姬格格笑道:「老商這人渾渾沌沌,只是與小週一起玩,哪裡知道發生了何事?」伍封想起商壺之渾,呵呵笑道:「你倒是會用人,小戰那時在你府上,若讓小戰同去,小戰定會告訴我。」夢王姬道:「我倒不是怕被你知道,而是老商生得兇惡,他隨你日久,王畿之地的人大多認識他,他往王城一跑,厚哥哥自然會想到你的身上。厚哥哥那時還不認識小戰,便不會那麼沒膽氣,萬一衝突起來,叔侄打架就不成樣子了。」伍封歎道:「似乎我在成周如同瘟神,這個名堂可不好。」夢王姬笑道:「夫君可不是瘟神,只是忠義兩全,光明磊落,又不怕事,行事如疾風驟雨,不僅是厚哥哥,連劉公、單公也是對你忌憚之極。」

    伍封對這位新夫人的手段更是佩服,笑道:「呵呵,你真是了得,我這夫人當真沒有娶錯。老實說,月兒雖有神勇,卻絲毫不識權謀,公主好玩愛動,遇時不夠冷靜,又不喜歡多想,有你在身邊,我可要省心多了。日後總將你帶在身邊,包管諸事順遂。」周元王哈哈大笑,夢王姬笑道:「可惜我不擅劍術,事急起來只怕會有拖累。」伍封道:「有我和月兒在,哪裡用得上你去揮劍?何況你這麼嬌滴滴的,我怎捨得讓你去臨陣?」夢王姬抿嘴笑道:「月兒和公主也是嬌滴滴的,你怎捨得讓她們使劍?」伍封笑道:「她們是不同的。月兒最有膽氣,從無所畏,體格又佳,那是天生的勇士。公主也是膽大,不過心野一些,活潑好動,雖然她從小學劍,刀劍合擊不錯,但我不大願意讓她上陣。」

    周元王笑道:「有妹夫和月公主的神勇無敵,王妹學劍何用?不過有一樣王妹得學學,便是騎馬之技。聽介兒說妹夫府上人人都擅騎射,因此極能應變。」夢王姬道:「這事我也知道,只是在府中學騎不便,在外學騎豈非鬧笑話?只好學泳。」伍封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早存了心思要嫁給為夫,才會勤練泳技,這回讓我可知道了。」夢王姬臉上微紅,白了他一眼,道:「誰說的?我是因天熱消暑才會如此。」伍封笑道:「這學騎之事好辦,明日我們出去打獵,正好在山中練騎。」周元王道:「那北邙山大部分已經改為田地,不過山中仍留了十餘里獵場,寡人晚間派人知會虞人,明日始你們便儘管去打獵。眼下也正是秋狩之際。」說著忍不住笑道:「你們這新婚燕爾倒是與眾不同,不守在府中卻去狩獵,有些古怪,哈哈。」

    晚間伍封與夢王姬回府,將楚月兒、妙公主等人叫來,伍封道:「明日我們一齊到北邙山天子獵場狩獵,你們一道去。」妙公主大喜,道:「這兩年我早想著這事兒,真是妙極。」楚月兒笑道:「以往我們兩番狩獵,第一次救了田氏的盤少爺,第二次救了秦世子贏利,每有狩獵,必有事發生。但事不過三,明日多半要安靜了吧。」夢王姬只知道救贏利之事,救田盤的事可未聽說過,拉著楚月兒和妙公主細問,三女在一旁嘀嘀咕咕,巧笑嫣然,想是說起了妙公主大雪天想到狩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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