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年前進攻朝庭有多種選擇不同,如今的草原再也不是蒙古人和滿人的天下,歸化以西全部被唐軍佔領,歸化以東也常有唐軍的大軍出來掃蕩,滿人雖然對昔日在歸化城下慘敗於唐軍之手恨之入骨,也並不服氣,認為唐軍只是靠火炮偷襲才僥倖取勝,紛紛叫嚷著要報仇。
皇太極卻是清醒的,他雖然自信可以和唐軍對陣,但唐軍和大明比,無疑大明更弱,柿子當然是撿軟的捏,皇太極深懂這個道理,他避開以前常走的路線,直接打山海關的主意,既使攻不破山海關,也可以將廣寧中屯到寧遠城,山海關一帶的物質掠奪。
若是攻打唐軍,打下了也只是得到昔日的草場而已,白白損耗自己的兵力,儘管眾將對唐軍不服氣,還是聽從了大汗的命令,先攻打明軍。
廣寧中屯衛所屬,西起葫蘆套,接寧遠海防,經大筆架山海島和小筆架山海島等處,東至廣寧右屯衛海口,即河東堡。
錦州城是廣寧中屯衛城,位於小凌河與哈喇河之間,北依紅螺山,南臨遼東灣,地處險要,勢踮形勝,幾經戰火損毀,又被明軍頑強的建了起來,是明軍關寧防線的前鋒要塞。
在明將尚可喜,耿仲明未叛之前,明軍的防守只需重點防住錦州,寧遠北面的鋒線即可,尚可喜,耿仲明叛明之後,不但給滿人帶去了大批地火炮。船隻,還有各種工匠,使得滿人的攻城能力和水軍戰力大為提高。遼東灣上千里防線,滿人處處可登陸,明軍不得不分兵防守。錦州的兵力已捉襟見肘。
祖大壽。尤世威二人調走後口遼東可用兵力減少了三分之二,錦州地兵力更是減少到只有三千五百人,要讓吳三桂已不到二萬人來分守這上千里防線,錦州的三千五百人已算得上重兵雲集,吳三桂不虧是一員良將,他雖然認為滿人已經衰弱。但還是不敢麻痺大意。
此時守衛錦州城的是副將孫仲壽,他地哥哥孫祖壽曾在袁宗煥揮下任總兵,多次擊敗滿人對遼東地入侵,在崇禎二年。清兵攻入京師附近,袁崇煥被下獄,滿桂受命總理關、寧將卒,屯兵安定門外。滿桂認為:「敵勁援寡,未可輕戰。」崇禎卻讓他立即出擊,這一役,孫祖壽和主將滿桂一起戰死。
孫仲壽雖然對朝庭處死袁崇煥,強令滿桂,孫祖壽出戰,以致戰死不滿到極點,但對滿人地仇恨還是讓他留在關外繼續和滿人作戰,這天,孫仲壽正在巡城,突然看到遠處煙塵滾滾,那是大隊騎兵奔襲的跡象,看樣子離城不到十里。
孫仲壽大吃一驚,急令附近正在耕種的遼人返回城中,並傳令全城警戒,錦州已有三年多沒有經歷戰火了,最近的一次仗還是發生在崇禎六年,不過,儘管朝庭已對滿人放鬆了警惕,生活在這裡的人卻並沒有忘記戰爭,聽到告警聲,所有正在幹活的遼人馬上返回,許多人已拿起了刀劍,聚到了城牆上。
滿人來得好快,十里地功夫,好像一眨眼就已來到,孫仲壽站在城頭挺立不動,看著煙塵越來越近,旁邊的一名親兵驚叫一聲:「看,前面還有人。」
已經可以看到滿人的身影了,三年來,滿人又一次出現在錦州城下,城外漫山遍野全是滿人的旗幟,在滿人地前面,正有二匹孤騎,他們好像是暴風雨的孤舟,隨時會傾覆,馬上的騎士拚命的鞭打馬匹,向錦州城衝來,而身後,是成千上萬的滿人,他們嘴裡呼荷有聲,開弓向前面的兩名騎士射去。
絕大數箭支都落在兩人身後,但也有幾支向他們的後心插去,馬上的兩名騎士身手卻很靈活,他們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一低頭,伏下了身子,箭支頓時從他們的頭上飛了過去,城中的士兵都發出了轟天般的叫好聲。
孫仲壽知道恐怕就是這兩人首先發現了滿人,想跑回城中報告,才引得滿人不得不暴露行動,對他們追殺,否則,城中若是不備,被滿人悄悄接近了城池,憑城中的數千名士兵,恐怕一天也守不住,他不由暗暗感激前頭的兩人,可惜他非但不能派兵去救兩人,甚至城門也不能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死在滿人的鐵箭下。
兩人越來越接近了,他們的面目都清晰可見,都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左邊的一人年齡稍大,已蓄起了鬍子,右邊的人臉上光潔,只是他們的面容都有七八分相像,孫仲壽對兩人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只是怎麼也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他們。
一名親兵道:「大人,他們的面貌好像何都督。」
孫仲壽心中一動,仔細看去,右邊的那人太年輕,還看不出和他以前的好友何可綱有什麼相似,可左邊的一個,若是再加個二十歲,卻活脫脫和當年的何可綱一模一樣。
何可綱是當年袁宗煥帳下副將,崇禎二年,袁崇煥下獄,何可綱隨祖大壽東走,後來崇禎下旨赫免遼東諸將,何可綱重歸於朝庭。
崇禎三年,永平、灤州失守,何可綱率軍與滿人在古冶鄉及雙望大戰,殺退了滿人向前的進犯。四月,樞輔孫承宗令何可綱督諸將營在雙望諸山,以綴永平之師。令祖大壽諸軍直趨灤州。灤州被明軍收復,滿人棄永平,何可綱遂入其城。論功,加太子太保、左都督。
崇禎四年,朝庭築城大凌河,何可綱偕祖大壽護兵築城,八月大凌河城剛一竣工,皇太極率軍十萬來攻,何可綱等人堅守不下。數月之後,糧盡援絕。城中連死屍也都食盡,眾將無奈。商議詐降,唯獨何可綱誓死不從,祖大壽只好命兩人將何可綱掖出城外殺了。何可綱顏色不變,亦不發一言,含笑而死。
祖大壽等人歸降後。借口家小在寧遠。自己要返回把家人接來。皇太極竟然充了,這絕不是皇太極心胸多麼開闊,對祖大壽太過愛惜之故,明知祖大壽是詐降還放他回去,其實這都是何可綱之功,皇太極派出地使者親眼看到祖大壽將不肯投降的何可綱殺了。皇太極自然以為祖大壽等人已毫無退路,才故作大方,放祖大壽等人回去。
祖大壽得脫牢籠後,當然不肯回去。再次與滿人作對,估計皇太極得到這一條消息時應當會氣炸了胸膛吧,他英明一世,卻被一個祖大壽騙過,而絕不是象後世的清史一樣給皇太極臉上貼金,說他明知祖大壽一去肯定會不歸,還放他回去。
祖大壽回到寧遠後,才得知了何大綱地真正心思,當時眾人毫無辦法,大凌河再無一物可食,不降,只能全部餓死,若是都降,皇太極對眾人必定防範嚴密,假降也要變成真降,他才甘願以自己的一死,來換得同伴可能的生存機會。
祖大壽心中對何可綱負疚,在他死後曾派人尋找何可綱地家人,可是他地家人早已不知去向,此時孫仲壽見竟然是何可綱地兒子,怎忍讓他們再死在自己眼前,可是若開城門又實在太過危險,若是滿人借勢一衝,城門來不及關閉,那錦州可就要在自己手中一日而丟。
馬上的兩人奔到了城下,見到緊閉的大門,心中湧起了一股絕望,正要拔馬返回與滿人博殺,孫仲壽忽然想到了一個方法,對親兵道:「快,去拿繩子丟下去。」
城下兩人見到丟下的繩子大喜,從馬上飛身而下,抓住了繩子就往城上爬去,眨眼已爬到了半牆,已逼近了的滿人如夢方醒,取出長箭,拚命朝兩人射去。他們跨下的駿馬當即全身中箭,哀吟著倒地死去,爬牆地兩人身子卻靈活的很,可以一邊爬牆,一邊左右搖擺,避過滿人的箭支。
滿人惱怒兩人將自己的計劃全盤破壞,本來可以偷襲地城池變得需要強攻,一路追殺不休,只是到了城下,他們倒是好整以暇,若是城內敢開城門,他們可以隨著沖城,若城門不開,他們就在城下將兩人折磨一番,再行射殺,也好打擊城中士氣,否則他們停在城下的那段時間,就是有幾條命也要被滿人射殺。
此時眼見兩人卻要逃了,他們頓時大急起來,拚命朝兩人攢射,城中也已經開始反擊,火銳,箭支,大炮,一股腦的向城下的滿人砸去,剎時間轟倒了一大片滿人,滿人無奈,只得率軍後退,他們想在城下射殺兩人不成,反而自己丟下了數十具屍體,令守城的一方士氣大漲。
兩人被拉上了城牆,他們身上雖然狼狽,卻沒有受傷,孫仲壽還是在他們十多歲時見過面,此時重新見到兩人,想到好友已經故去,眼睛一紅,道:「兩位世侄,你們受苦了。」
兩人的眼睛也是一紅,跪了下來,道:「何報,何仇參見孫世叔。」
兩人名字加起來就是報仇兩字,孫仲壽一驚,道:「你們怎麼改了名字。」
兩人齊答:「父仇不共戴天,不報此仇,我們兄弟兩人就用此名,還望孫世叔能夠替我們作主。」
孫仲壽大急,他們的父親是祖大壽親手命人斬殺,此時祖大壽正是遼東的柱石,焉可讓他們找祖大壽報仇,忙道:「兩位賢侄請起,你們的父親雖然是祖大人所殺,但那也是逼不得已,如今遼東離不開祖大人,你們千萬不可亂來。」
老大何報道:「世叔誤會了,我們剛改名字時,確實想找祖大壽報仇,但看在他這幾年誓死抵抗滿人的份上,我們會把仇記在滿人身上,不過以後若是祖大壽有異心,我們就是拚命也要為父親大人報仇。」
孫仲壽大為心慰:「應該的,你們如此明理,我就放心了,你們不要叫我世叔了,就叫我孫叔叔吧。」將兩人扶起,又問起兩人這些年來的情景。
崇禎四年,那時何報十八歲,何仇剛剛十六歲,何報參軍不久,他們兩人和母親一起住在寧遠城中,何大綱的死訊一傳來,兩人的母親受不了打擊,當日就病倒了,兄弟兩人卻強忍悲痛,一邊練武,一邊盡心盡力的照顧起母親來。
他們年齡雖小,卻知道將軍難免陣上亡的道理,也沒有記恨誰,只是想一心練好武藝報效朝庭,誰知後面傳來消息,父親不是被滿人所殺,而是因不肯投降,死在自己同僚手裡,他們大怒,當即改了名字發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後來祖大壽從滿人營中回來,兄弟倆就要找他報仇,只是人單勢孤,母親又處在病中,只好暫時按下報仇的想法,後來兩人得知祖大壽在尋找他們,以為祖大壽要趕盡殺絕,只得帶著母親躲開。
這一躲就是二年多,母親也去世了,他們安葬母親後才想重新找祖大壽報仇,只是一打聽,祖大壽這幾年來一心一意抗清,兩人雖然對祖大壽仇恨,但父親何可綱從小就教導他們家仇和國仇的區分,殺了祖大壽,便宜的只是滿人。
兩人不能報仇,只好重新回到關外,經常尋找落單的滿人下手,這數年間,竟被他們零敲零打,殺了數十個滿人,搞得關外的滿人疑神疑鬼,卻拿二人沒有辦法,這天,他們遇到了滿人的斥候隊,殺了數人,才得知滿人偷襲錦州,連忙打馬過來報信,沒想到他們殺的斥候很快讓滿人發現,才有那一番追殺。
孫仲壽聽得大為感歎:「好孩子,了不起,何兄若是地下有靈,知道有二個如此好的兒子,也可以瞑目了。」
在他們說話間,外面的數萬滿人已將錦州圍了個嚴嚴實實,城外的牛角聲到處響起,一隊隊全身披甲的滿人井然有序的移動,等他們整理好了馬上就會發起對錦州的進攻。
孫仲壽早已派出了報信的斥候,如今唯有死守,才能給後方多一點準備的時間,他大笑一聲,道:「好孩子,我和你父親不知並肩殺敵過多少次,如今輪到你我叔侄並肩殺敵了,怕不怕?」
兩人齊搖頭,道:「孫叔叔,我們殺過的滿人不一定比你少,何來害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