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戰太行 第二百一十二章 蕭裕過澤州,烏帶陷絕境。追殺!
    正月初三,大宋天慶節,民俗不灑掃、不乞火、不汲水,衙門還可休假五日。

    澤州城中軍營內,一片繁忙,岳雷與高林、姚侑等各率所部,收拾馬匹輜重,城中百姓卻還沉浸在連戰連捷與新年的喜慶中,當兵的自然沒有這等福份了。

    半點喜意也沒有的,還有烏帶。

    「大帥一路保重,開封城中有何不如意處,只管吩咐末將麾下便是!」烏帶在太行關下行營門口,肅然拱手與撒離喝作別,頭都不敢抬。

    後者連這等客套也免了,騎在馬上,怒哼了一聲,揮鞭揚長而去。

    近三日來,大軍不斷開拔,今日已經是最後一批斷後的主力離營而去了,撒離喝一邊著快騎賚書至酈瓊處,囑其加強開封城防,並令所部江南細作仔細王德、林大聲等舉動。料來酈瓊也該得到消息,曉得須防大宋兵馬北上了。

    但烏帶卻只因多說了一句「防太行山賊」的話,便被撒離喝當著蕭裕的面,下令率所部二千步騎,修復太行關,並在關外紮營駐守,直待大軍返回方可覆命,其間未奉將令不得擅回開封!

    蕭裕於初二日即率萬騎燕京主力北上,一路遠遠繞過澤州府地界,這與完顏亮不同,前番數騎還可悄悄掩至澤州境內窺其虛實,這回則是過萬大軍行動,若是驚動澤州兵馬,五十里內不到半日便可正面交鋒。那時豈能輕易走得爽快?蕭裕雖然平時侍奉的是一個大金最囂張地主子,可是越是在這種主子下面,越發懂得小心謹慎。是以一路上偵騎四散,打探得楊再興絕無動靜之後,才肯讓大軍跟進。

    豈料楊再興也是一般想法:這股金軍儘是燕京精騎,才在草原上一戰而擊退蒙古主力,可以想見其戰力,加上近來在開封養得人強馬壯,並未在太行之戰中吃半點虧,若是讓其留下來與撒離喝合兵一處。頗礙大計,不如且讓其分兵北上,日後自家實力更增時,哪裡會在乎這點對手?

    是以澤州細作早將金軍諸部探得明明白白,卻不曾動蕭裕所部一人一馬,而是按楊再興將令:「避開燕京賊子,姑待其北上。咱們專心對付撒離喝!」

    蕭裕自然不曉得雙方都在小心翼翼地避開對方。直待過了澤、潞二州兵馬活動的地界,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迪古乃(即完顏亮)交待得好差事!幸而未出意外,否則到燕京如何交待?」

    隨後想起烏帶,轉為破顏而笑,望向太行方向,心道:「沒死在迪古乃手中,沒死在撒離喝刀下,也算你命大,只是不曉得此番以二千兵馬對付過萬岳家軍。還有幾分活路?烏帶兄,如今這一關只怕難過!」烏帶此刻沒來由地打個了寒顫,心中一抽,這才集中精力開始經營自家營地,待仔細清查營中兵馬錢糧。只得叫一聲苦:戰馬還有三百餘匹。多是傷損不堪一戰的,兵卒更加慘不忍睹。自家麾下精兵盡被抽去守開封,留下地多半是些老弱病殘,三十歲以下的沒幾個,其中一半還是漢軍與其他雜役,這班兵馬莫說打仗,便是山上滾塊石頭下來,能夠躲得過的也沒幾個。這倒也罷了,營中糧草能夠支應到二月間也就盡了,留下的馬料比人的口糧還多上一大半,難不成最後讓麾下兵馬改吃馬糧?

    「天殺的撒離喝!——」烏帶在營中怒吼。

    可惜此刻撒離喝跑得正歡,豈會聽到他的咒罵?沒奈何,只得收拾情懷,著人整理營帳,過半兵馬倒要用來修整太行關,打的主意是,一旦太行山賊來襲,說不得,只好以太行關為倚死拼一回了。

    但這伙山賊卻不肯讓烏帶消停。

    「稟大人!」入夜時,數名傷兵連滾帶爬地撞入烏帶帳中:「山賊大舉來犯,已經奪了山上數寨,眼看往關口而來了!」

    烏帶正在帳中為錢糧之事封書往酈瓊處求救,雖然也是鏡花水月,念在多年袍澤,也只好抱抱佛腳了,此時吃這一,一團墨跡便將才寫了大半地書信污損至不堪使用,忙問道:「仔細些,大舉來犯?共是多少兵馬?拔了哪些山寨?」

    原來自太行撤退時,只是靠近碗子城的幾處山寨盡數放棄,每放棄一座,烏帶心頭都是一陣攪痛,畢竟這都是麾下將士們以性命拼來的,如何輕易捨得?越是臨近太行關,烏帶越發捨不得棄寨,是以最後幾個山寨不但沒有放棄,反而留守了數百兵馬在上面,只願也利用地勢與太行岳家軍爭個輸贏。

    「大人,山賊……連夜來襲,小的……不知多少兵馬,但見四處火起,聲振山谷,大約……總不下……數千兵馬!」那小兵似乎又回想起這兩日夜間作戰的情形,說話間聲音發顫。

    烏帶聽罷,慘然一笑,心中透亮,這番落入撒離喝算計了。本來不隨撒離喝返開封也非壞事,只怕到了開封,撒離喝眼中看到自己不爽,哪天隨意尋個由頭,便可令自己腦袋搬家,留在太行雖險,好歹也可以多活些時日,只可惜家中嬌妻久未曾親熱了。

    但看太行山賊這般舉動,分明得到消息,就要大舉來犯,莫說數千兵馬,留守在山上的數個寨子,每處兵馬不過百十人,豈能對付得了山賊?只須數百山賊下來,逐個攻破,誰也逃不脫,畢竟山賊是自上往下攻,佔了許多便宜。

    「不可慌亂!」烏帶曉得,這正是生死存亡關頭,自家座騎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輕易棄軍逃生,但看這情形,太行關還修不修?

    思之再三。也別無他法,當下喝道:「關內兵馬盡數撤出,全力加固寨柵,多設拒馬強弩,須防山賊劫營!」

    次日天尚未明,早有偵騎來報:營外不到十里,已經見到身著岳家軍盔甲地敵騎出現!

    「營外十里?山賊不都在山上麼?如何會有敵騎?關內可有人馬出來?」烏帶一時間也傻了,過去這數月裡。只是山上戰事不斷,山下卻一直沒有動靜,眼下太行關還在自己手裡,若說有小股山賊攀巖下山倒也罷了,如今卻是出現了敵騎!難道連馬也可以攀巖?

    「大人,看樣子不像從山上下來地!眼下東邊、南邊都有敵騎,前後不一。大約總不下一二百騎!」那探子還算查察得比較仔細。聽烏帶想得歪了,連忙補充道。

    烏帶一聽,睡意全消,忙整衣束甲,上營柵察看,卻是四顧茫然,鬼影子也看不見一個,雖說曉得敵騎還在十來里外活動,卻總也想不通。為何大軍一撤,這些個岳家軍有如從地縫裡冒出來的一般。

    「莫非從澤府來地?」烏帶一時間有些開竅了,卻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得背心涼嗖嗖的。

    到午時一刻,終於,第一隊岳家軍游騎出現在營外的視野中。

    「快!著關內兵馬盡數入營!」烏帶聲音發澀。卻已經別無選擇。此時往山上看,已經能夠見到小股岳家軍出現在陘道上!

    豈止是烏帶。此刻的撒離喝也在驚疑不定。

    自家率部斷後,沿途一路平安,但據前方來報,中間的第二隊卻已經被襲擊了三次,再不敢多走一步,已經就地停下來歇息,等待自家率部前往會合。

    「稟大帥,諸位孛堇皆不敢擅專,前方三十里便是紮營處,只待大帥示下!」那來報訊的小校跑得面色發白,看來這一路走得並不順利。

    「敵騎來了多少?折損多少兵馬?」撒離喝冷冷問道。

    「前後三次,總共不過二百騎,只是來去如風,皆是北方快馬,若銜尾追時,必有強弩阻截,是以未能追及!三次襲擊,共死十一騎,傷百餘步騎!」

    撒離喝閉目片刻,才睜眼道:「似這等,必非大舉來犯,不過想遲滯大軍往援開封罷了,不必理會,大軍這就開拔,明日定要趕到開封!」

    中軍得令,快馬加鞭,果然不理往來襲擾的岳家軍,只管趕往開封府。

    正月初六日,後隊終於抵達距離開封不足七十里地地方,撒離喝早已經快馬趕到開封城內,部署開封城防,而斷後地金軍則迎來了最後一次襲擊。

    「俺的娘啊,得有多少岳家軍?」後隊中的漢軍聽到如雷的馬蹄聲,不由得呻吟了一聲,女真騎手哪裡還需要命令,紛紛調轉馬頭,高聲嘶喊中,往來犯地岳家軍迎去。

    「岳」字大旗下,當先出現地正是岳雷!

    「金狗哪裡逃!納命來!」岳雷這一路謹守楊再興命令,放過撒離喝主力,而在後隊距離開封只有一天路程時,發動最後一擊,按楊再興的說法:「岳家軍主力另有要務,此番不可多有損傷,若是折損人手過百,雖勝無功,若是折損兵馬五百,無功有罪!」

    是以岳雷跟了撒離喝一路,卻不曾當真下手,只有這跑在最後地金軍,眼看儘是疲兵、漢軍,才大舉痛擊。

    「當——嚓!——」

    當先撞上地金將流年不利,與岳家槍交上了手,鐵槍蕩處,將金將手中長刀撞開,下一槍準確而輕微地劃過這金將喉部,馬匹錯身而過時,岳雷頭也不回地迎向下一員敵騎,前一將則隨馬匹衝出老遠,才見其手掐頸部,血如泉湧,從馬背上跌落。

    對面,岳家軍士氣大振,三千餘騎殺氣如虹,撲向這斷後的七千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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