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亮笑笑:「美人既在河北,唾手可得,有何難哉?了!」蕭裕聽完顏亮誇口,也不與他多說,次日卻攜完顏亮拜訪崇義節度使烏帶宅上。
「二位大人,來得不巧,我家老爺卻有公幹,近日赴解州去了,家中只有夫人在,不如他日再來?」烏帶門口廝僕見來了兩位貴客,不好拒卻得,只得如實說了,卻聽蕭裕笑道:「這個卻無妨的,你家大人有上京親友,囑我等有家事轉述,若是夫人在,也是行得的,只怕不日即有征戰,若錯過今日時,恐與你家大人也難一唔,只得攪擾夫人!」
小廝們不敢多說,自有婢女入內宅稟於夫人,稍移時,小婢出來道:「夫人吩咐,客人來得遠,且至堂上奉茶,便來一見無妨。」
二人遂至正堂上落座,片刻間,側門上一簾垂下,簾後安了一椅,夫人娉婷落座,和聲道:「唐姑定哥見過兩位大人!不曉得兩位自上京來此,要見我家老爺,有何吩咐?」
完顏亮初時不曾在意,待唐姑定哥抬起頭來時,雖隔了一簾,也見得眼橫秋水,眉聳春山,說不盡的風流氣韻,一時間連話也忘了說,卻喜蕭裕老成,將上京中宗室閒話對付過去,待茶涼後出府時,完顏亮猶自失魂落魄,不知人間何日。
「上將軍?」蕭裕叫道:「上將軍!上將軍!」
完顏亮怔在那裡,渾無半點知覺。兩眼直盯著烏帶府門,面上沮喪之色滿溢,半晌才喃喃道:「原說白山黑水間,哪來的靈秀女子,誰想這烏帶卻好生享福,竟娶得這等佳人在此受用,便上京城中地皇兄宮室內,也沒有這等絕色,人生如此。夫復何求,不曉得皇兄在上京城中當這皇帝,有何好處!」
蕭裕本待讓完顏亮開開眼界,曉得天下間必竟有美貌佳人。只是下手晚了些兒,已是別家嬌妻罷了。哪曉得這完顏亮看慣了庸脂俗粉,上京城中更是宮中常客,一般女子豈能入他眼中。是以平日階卻不甚追逐女子,只是深好酒肉田獵之餘,偶爾縱慾罷了,但見了唐姑定哥這等佳人。竟生出許多感慨來,頗覺「佳人再難得」,連上京城中完顏亶為後宮所苦。終日沉醉酒鄉。不近女色。雖貴為天子,也讓完顏亮頗為不屑。聞得完顏亮這等喪氣話。不覺好笑道:「上將軍說哪裡話來,天子富有四海,何求而不得?便是烏帶之妻又如何?只怕聖上不知,若要強求,又有何難哉?」
這話本是取笑話,意在維護上京皇帝,也有暗譏完顏亮的意思,豈料完顏亮聽了,半點不以為忤,竟然點頭鄭重道:「四海之大,儘是王土,此言有理,天下本是天子的私產,不錯
蕭裕聽得心下一凜,不曉得是福是禍,遂勸道:「聖上不家國為重,必不肯行此不肖之事,何況這等美人,須傾心相慕,才好受用,若強取豪奪時,便是霸王***,牛嚼牡丹,哪裡還有半點趣味?」
完顏亮初時還在對著烏帶府第如癡如醉,眼下聞得蕭裕這話,不覺驚醒夢中人,轉過頭笑道:「老蕭平日裡斯斯文文,還道是個謙謙君子,哪曉竟然是個花從中的好手,想來必是多有經驗,倒要請教!」
蕭裕駭然拱手:「上將軍謬讚了,老夫不過自書中得來,卻未曾體驗,所謂『想當然爾』,不足為憑,豈敢有教於上將軍?」
完顏亮哈哈一笑,深深注視一眼烏帶府,遂揚長而去。
次日再接到撒離喝催兵馬的札子,只說太行山賊兵勢浩大,兵甲整齊,連延安府中出來的邊軍也不是對手,請完顏亮從速出兵,以免他日折損了大金兵馬,於聖上面前不好看,完顏亮看罷,隨手擲給蕭裕,道:「這撒離喝著實羞殺人!區區太行山賊,兵甲不完,食不裹腹,哪裡是延安府兵馬對手?撒離喝節制河東路兵馬,也不下三五萬,此間是何地?竟然還敢讓某家出兵去助他?莫說是中都來的大軍,便是守衛此城的兵馬,也不應奉撒離喝札子,還敢語出不遜!可笑!」
蕭裕接過去一看,卻皺眉道:「此間烏帶已經率部去支應,其餘兵馬卻非撒離喝可以調用,若真個要用時,必向京中請
子,如此三番五次著人來催,極不合規矩,莫非果然情?」
「有甚軍情?宋國遠隔百里之外,未聞有何動靜,林大聲之輩豈是將兵之人?這一路可以不論,楊再興雖練了些兵馬,也不見出澤州半步,前者取潞州時節,左右也不過萬餘兵馬,能奈何得了撒離喝?儘是虛言嚇之辭!若是太行山賊竟然能夠將撒離喝打得半死,豈不早奪了河東州縣,還會在太行關下與他相持?」完顏亮隨口將諸路可能的敵人批得不值半文,卻猛然坐起:「你道那烏帶是去支應撒離喝了?這般幾時得回?」
蕭裕不解,隨口答道:「須看此戰如何,早則月餘,遲則數月,端在撒離喝處置。」
完顏亮哈哈大笑:「如此,還不下令:本州兵馬,一概不得發往太行,任那撒離喝施為,咱連馬料也不可支應半斤,只願這仗打個半年才好!」
事已至此,撒離喝空自暴跳,豈能動得了完顏亮一兵一卒?
這邊戰事緊急,完顏亮卻四下裡打聽,聞說有一婆子慣入烏帶府中,與夫人梳頭,與唐姑定哥地婢子頗為交好,卻密密將數百銀錢買囑這婆子,並約得那婢子相見,卻原來是當日在府中的引路人,彼此一言即合,各下功夫,定要與那烏帶之妻私會,這一婢一婆得了重金,各自喜笑顏開,自然肯襄助。完顏亮一副心思,盡在此處,哪裡還管太行山下撒離喝生死!
卻說撒離喝等到秋盡,眼看兵馬漸集,雖恨完顏亮不肯援手,卻喜得烏帶率兵來助,也就不甚計較了,只是兵馬已經近三萬,每日裡糧草都虛耗不少,卻不曾與太行山賊決戰,這山賊們大約見山外兵勢浩大,也不來攪擾,只是堅守關牆,不肯出戰。撒離喝卻有些下不得嘴,恨恨許久,與諸足兵將相商之下,終於決定強取太行關,一舉滅了大金心腹之患,那時居高臨下,連澤、潞二州兵馬也不足為慮,河北自此平定矣!
初時太原、汾州等地兵馬還顧慮太行賊人四下出擊,防不勝防,各自只敢保境,不肯出援,待月餘之下不見山賊動靜,卻只見撒離喝催兵,連遠在洛陽的兵馬都已經出戰,不敢再行遷延,只得率部趕到撒離喝營中。此時聽得撒離喝措置,都道要速戰速決,各人哪裡會不快,自然巴不得一戰定了勝敗,好各自返州縣防禦。
只是這番大軍雲集,豈會有敗計,自然各人打的是勝仗地算盤了。撒離喝與岳雷、高林等相持了近兩個月,早已經摸清太行山賊戰術:金軍不備時便以騎軍攪擾,金軍進襲時便據關固守,厲害的只是強化版的大宋神臂弩,將晉城精鐵取代了原來的木構件以後,不但結構逾加精密,重量也不曾增加太多,但威力卻大漲,讓金軍身著牛皮甲者不敢近關下叫戰。
這等利器,用於防禦自然不錯,只是不利用於馬背上使用,是以不能出擊,撒離喝在營外布下諸多陷阱拒馬,連營數里外儘是哨樓,後來岳雷等不得率部偷襲,只得仗此弩在關中堅守。撒離喝這個月也沒有閒著,早著人造了大批投石機,並預備石灰等物,料來只要射程比弩箭更遠,便可以在太行關外將守關地山賊砸個稀爛,那時大軍一湧而上,豈有敗理?
岳雷等在山間,雖不能出戰,卻並未坐等撒離喝來攻,見金軍營中兵馬漸增,多次將軍情報與澤州晉城中,楊再興每得軍報,聞說撒離喝增兵,便大笑一場,酹酒以賀,連山中兵馬也多有賞賜,岳雷雖不解其意,也不見晉城兵馬增援太行關,潞州兵馬而無消息,料來楊叔叔必有安排,只得寬下心來全力備戰,山間炮石也不知預備了多少,弩箭等物更是每日源源不斷自晉城匠器作中運至,山上兵馬全無懼意,都盼撒離喝自率大軍來攻太行關。
太行關內外兩軍,各自全力以備這難免的一場大戰。
撒離喝營內,崇義軍節度使烏代不知道的是,開封城中,有大金第一等風流人物,正在籌劃另一場大戰:給他戴偌大一頂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