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戰太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工業大發展,買馬何其難!韃靼。
    晉城緞坊?」平江府滿街突然貼出上萬張招貼,宣佈了新舉措,但這一次的聲勢之大,令平江府上上下下都為之變色。

    首先是衙門裡的老爺們人人都得到一份價值不菲的禮單,隨單子而到的是一份請貼,緞坊老闆在平江最好的酒樓「琅琊閣」從底層包到三層,分請各位大爺賞光,港口各提舉司老爺們一個也沒少,甚至比州府裡的執事們價位還高出一線。本來一般商賈沒這個資格邀請各衙主事官員赴宴,但晉城商號在江南地位特殊,官場上稍有耳目的人都曉得,楊再興與趙構之間有一層說不清的關係,連秦檜這樣人物,也不敢輕易對付楊再興,何況其餘?是以晉城商號生意在江南做得風生水起,除了各地主事為人都還謹細之外,官面上的背景之深也讓人側目。若有不知深淺的地方官欲動手腳,商號還有一張「大金知澤州府」的文書隨時可以拿出來自衛,便讓這等瞎眼賊也下不得嘴。

    是以請帖一灑,七月十六宴席開時,幾乎將平江府官員一網打盡,下轎時連知府大人都嚇了一跳:平日裡幾乎沒有來往的各衙門主事都到齊了!這還不算,連臨安城中的京官也來了七八位,殿前司軍中副都統一級的高級武官便有三位。這樣排場,幾乎就是明擺著告訴平江府大小官吏:本緞坊背景深厚,各位大爺若要為難。且掂掂自己輕重!

    楊再興書信一到臨安,王蘭邀請大小官員幾乎就是一片綠燈,沒有接貼子不認賬地,蒙沖等人收了禮,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遂以「巡營」為名。率數百軍士到平江為緞坊撐場面,果然收到顯著效果,楊再興在晉城自嘲:「老子要發展資本主義尾巴,先搞點官商勾結不算過份吧?」這一招從900後直接搬過來,一樣的妙而且靈。

    李德在席間毫無主人模樣:開玩笑,在座的都是父母官以上的人物,雖然以前李德在軍中時誰都不屌,最多只賣岳大爺和楊再興的面子。但眼下是什麼身份?小小商賈,社會地位還不如海邊上曬鹽的!若不是王蘭給他極大鼓舞,連這等場面都想逃席,王蘭不由得慨歎:「老李在江南這幾年當真白活了!掛了晉城地牌子,在江南怕得誰來?」只是楊再興細細叮囑過,不讓王蘭從幕後走到台前,才讓李德成為了名義上的大老闆,等到李德叱吒江南,視節度使們如無物時,已經是多年以後的事了。眼下還脫不得小小商販的自卑心理。

    官員們見李德恭敬和悅,都是心懷大暢,而且看在楊再興面上,誰又敢去為難他?當下觥籌交錯,賓主盡歡,王蘭在席間只與蒙沖等人談笑風生。卻與其他文官半句廢話也無,蒙沖、蔡晉等人也覺得王蘭識趣,相交甚歡。

    席後,李德帶路,大小官員上百頂轎子排成一列前往鍛坊參觀,這也是楊再興設計好的噱頭,只為擴大緞坊的影響,其實眼下李德在緞坊中股份不到三成。這還是楊再興特別優渥的情況下給他的,若說到股本,李德連一成還不到。有了晉城商號強大地財力支撐,新建的緞坊規模氣勢驚人。在城郊連綿佔地百餘畝,丈餘高的圍牆上砌出蘇式鏤窗來,坊內園林勝景依稀可見,官員們在大門外石牌坊處下轎時,見洪皓手書的「晉城緞坊」四個大字各有三尺方圓,筆力雄勁,雕工精美,都是讚不絕口,待見到連綿百畝的大宅院,更是歎為觀止。

    此刻偏門處還有不斷增加的新「員工」正在登記入內,各「車間」主事急不可耐地招呼人手,官員門在正門外自然看不到這些,但進大門以後,已經開始試生產的絲綢生產線還是讓他們大開眼界:從收購蠶繭,到最後堆放進倉庫等待運走的成品,所有環節在這裡都能見得到,、煮、織、染、繡等各坊間相對獨立,卻又曲徑通幽,中心處卻是一個佔地五畝的龐大「辦公區」,氣勢不輸大戶人家主宅。雖然還未達到楊再興所設計的規模,坊內也已經有了三百餘人在「上班」,在江南地面上,除了鄉間地大莊園,還沒有哪一個民間生產單位有這個規模。當然了,大內是另一個特例,那裡的匠作們單是工種就達到一百二十餘種,規模更大些。

    不過大內卻不是每一個百姓或官員能夠參觀的地方,晉城緞坊的存在,讓這個時代的官與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是「大規模生產」!大量從河北而來的沒有分配到足夠土地地流民,紛紛被這裡的高薪所吸引,積極要求「進坊工作」,讓李德手下的主事們得以挑三撿四,如選牲口。而晉城緞坊以市價大批收購生絲、蠶繭,也讓臨安三百里以內的原材料價格漲了兩成,蠶戶們因此笑逐顏開。

    此刻進坊參觀的官員,包括臨安城中的文武,都在為坊內的生產規模而驚歎,卻預料不到這個緞坊的存在會有這麼大地後續影響,緞坊的名聲隨即通過這些官員傳遍臨安周邊州縣,大半年後,當收購生絲蠶繭的小販們跑到嶺南時,緞坊的名聲已經響遍了江南,甚至連久在大內地趙構也對韋後笑道:「母后若想出宮走走,平江那間緞坊倒是個去處。」

    平江的老百姓們自不必說,上百頂官轎在大街上一走,那陣勢遠比後世的富豪們用上百輛奔馳嫁女兒強悍多了,從此大家心知肚明:緞坊在官場上的地位已經不下於大半坐在轎中的官員!而李德也因此漸漸增長氣勢,開始能夠以平等的姿態對待一般的州縣官員,當然,這種平等還建立在大量的私下金錢往來地基礎上。否則也不能長久。

    楊再興將緞坊之事全權委託給王蘭,所費五萬餘全從商號的江南各分號調度,並將投資賬冊全部複製一份到晉城

    核。但在晉城,另一項「工業」也在大力建設:「六月底便開始蒸釀第一批酒了。採用了後世的地窖發酵、紅泥封窖技術,糧食的轉化率大幅度提高,而較為發達的鑄鐵技術也讓蒸餾器具齊備。提高了酒度,所出原漿酒達到了五十度以上的高度!而百斤糧出酒率也達到了驚人地三十一斤!

    洪皓是酒鄉常客,初時對耗費上萬建設一個大型「酒廠」殊為不解,而且這個廠還建設在距離火器作僅數里的山中,往來甚是不便,但還沒等這些酒窖藏到期,只是品嚐到第一批原漿酒的時候,洪皓就已經徹底被征服了:小爐小灶哪裡出得了這等烈度的窖酒?大批酒罈中裝的美酒只是少量在澤州和潞州衙門中出現。其餘全部存入了太行山的秘洞中。

    「張先生,以江南和上京的酒價,這等美酒可值多少錢一斤?」楊再興這時才在衙中笑問洪皓。

    「張子魚」訕笑半晌,才豎起大拇指:「楊大人所為,果然多出人意表,這等美酒便是現在上市,恐怕江南河北地面上的酒坊都可以改招牌賣醋了!老夫在上京時,那般劣酒也須一五六斤。若是這等好酒,只怕一還買不得一斤!萬石酒糧,可得三十萬。如此不下十五倍利,大人高明!」

    楊再興擺擺手:「若是將這酒窖藏一年以上,再以細瓷瓶裝入,以上等絲緞裹之,再以木匣盛放,限量而賣呢?」

    洪皓張口結舌。半晌不得出聲:「楊大人哪裡來地這等生意經?當真能者無所不能!」再細細一算,若是這般算法,只是酒外的包裝,便少不得一,若賣出去時,怕不須五六!那是什麼天價?怪不得這酒坊不敢在城裡修造,而是建在太行山中:若是給江南河北的行商們見識到這等工藝,照抄照搬了去。哪裡還賣得起價格?

    不過讓楊再興最為牽掛的,還是北上買馬的羅彥。

    大同府晉城分號內,羅彥正愁雲滿面。大同分號主事孫同甫也相對無言,雖然眼下滿桌酒菜。甚至還遠過羅彥在晉城中的伙食水平,但兩人都食之無味,旁邊一室內的兄弟們都在吆五喝六地吃得高興,卻難解二人之憂。

    —

    「羅爺,楊大人那裡怎麼曉得白韃靼人情狀!老孫在此間十餘年了,雖說為羅爺出力還不到兩年,可是羅爺所交待的事,小的哪裡推托過?只是這汪古部受了大金冊封,汗王在這長城外的千里草原上,出行一步都有番賊陪同,餘下小部落被這大同府地軍爺們打得生死不能,便有幾匹好馬,也須按官定的低價售與軍爺們,哪裡敢賣給我等?若被撞破了,我等還是細事,那些個小部落只怕要滅族!」

    孫同甫絮絮叨叨向羅彥訴了半天苦,羅彥哪裡不曉得他的難處!只是楊再興那裡卻是生死相交的大事,若沒有良馬,晉城軍中的馬匹遲早消耗殆盡,便配出些劣馬來,也少得可憐,且不堪應用。難道過得幾年,練兵到可用之時,竟然只能在澤州、潞州守城?

    楊再興自然想像不到汪古部已經被金人所控制,連一匹馬輸不出來,但形勢格禁,羅彥也良不願就此空手而回晉城,咬牙半晌,突然問了一句:「若不與汪古部買馬,卻須到哪裡還有好馬可買?」

    老孫渾身一顫:「羅爺,您的意思,是要找黑韃靼那些個蠻人?」

    羅彥一聽,眼前一亮,拍案道:「果然有人肯賣?」

    孫同甫搖搖頭:「這個只怕更難!黑韃靼人自然肯交易,只是險得多了,怕是去得容易,回來卻難!克烈部那邊倒有幾個相熟地,來大同買過茶帛,卻是半年才來一次,前月才走,下次再來當是年底了,那些蠻部甚多,便是金軍精騎大隊,若無萬全準備,也絕不敢前往。此事還不是最難的,若孫某托人帶路,大約也可以去來兩便,只是若有上千匹馬,如何過得汪古部與河北地面,驅趕至晉城?除非……」

    羅彥急忙追問道:「除非怎樣?」

    孫同甫一個頭搖得更加厲害:「除非過大夏國,經延安府,由夏人送往晉城,若是由我等商號來辦,卻是極難,只是大夏國哪裡肯幫人?」

    羅彥想起任之才,縱聲大笑:「孫兄不必多慮,只要找人帶路即可,大夏那邊,羅某自有計較!」

    老孫大惑不解,卻見羅彥極度自信,料想在大夏國內有人可用,當下也不推托,自去聯繫人手,卻是自克烈部來大同交易後滯留的黑韃靼人。入夜時,未緩和孫帶著兩名夥計,拖著一個「皮袋」回來,仔細看時,卻是一個喝得爛醉的虯髯大漢,膚色漆黑,一頭亂髮上倒有幾個小小辮子,只是亂得不像話,渾身惡臭,不曉得是從哪裡陰溝裡撿到的,身上毛紡的單衫也早已經黑得失去了原來顏色,破了幾處大洞,不能蔽體。

    「羅爺,此子叫術赤,便是克烈部上次帶來的人,上次大隊離開大同時,遍搜大同也找不到此人,卻是在一處酒家喝得爛醉,跌入泥坑中起不來,是以錯過了,在此間兩個月,倒有一個半月吃的是咱分號地飯,略給些銀錢,便是買醉不歸,城中倒都曉得是咱們的人,也沒為難他,錢不夠時便計在分號賬上。此人倒是絕認得路的!」老孫捂鼻介紹,羅彥不禁大樂,看地上這小子一身蠻肉,居然比多數兄弟長得雄壯些,卻是行止如此不堪。

    入夜時,鼾聲大作的術赤才悠悠醒轉。

    「孫,安答,這漢人是誰?看著術赤作甚?要打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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