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電話開始,聯邦第一軍區總醫院的出口處,便多了幾輛黑色的汽車。而住院部一級病房區域中,更是多了不少穿著深色正裝的男人,尤其是在許樂的病房四周,真真切切地出現了一堵肉牆。
此時的許樂傷勢已經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好了很多,雖然還必須繼續接受康復治療,右腿還是一根可憐兮兮的白水泥柱子,但至少他現在可以偶爾離開病床,可以自己上廁所,不再需要尿管,可以自己坐著電動輪椅,去住院部的樹林裡自在遊走,散散心……
可就從給邰之源打電話的那一天起,無論許樂是上廁所,還是去做什麼,他的身邊至少會有三名以上的邰家保鏢跟隨,當他進洗手間的時候,有專人替他開門,有專人替他拿紙,當他想坐著輪椅去樓下散心的時候,輪椅的扶手上會多出好幾雙幫他推車的手。
這是什麼樣的待遇?大概聯邦議員住院,也不過如此了。
許樂的心情有些低沉,知道這些肉牆的出現是為什麼,當他在林間遠望住院部的大門時,便知道至少在行動完全恢復之前,自己不可能離開這座醫院。這種現狀,令他的情緒有些低沉,他試著給那個陌生號碼發過幾條短信,卻沒有回音,尤其是當他發現連張小萌的電話也打不通之後,強烈的不安湧進了他的腦海。
他知道邰之源確實是為了自己好,更不可能對身周那些無處不在的肉牆保鏢動怒,這些保鏢都是聽命於上司的工作人員,遷怒於他們,實在不是什麼得體的表現。
除了給邰之源打過幾個電話,痛罵了對方一頓,許樂再也沒有什麼辦法,偏生電話那頭的邰之源被自己痛罵之後,依然是無比平靜地勸說自己。
身周的空氣越來越粘稠,稠的許樂無論怎樣揮拳。都得不到明確的反應,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個時候,醫院裡來了一位訪客。但微感緊張與喜悅地許樂。只能說得出這句話來。
簡水兒嫣然一笑,明亮若鏡的大大眼眸裡閃過一絲可愛的笑意。用清脆可人的聲音回答道:「你可是我這輩子救的第一個人,當然要來看看你傷好的怎麼樣。」
這是玩笑話。
而且這句話並不準確。
這些天簡水兒除了在大區各州宣傳自己地第一張唱片之外,僅剩的時間都呆在首都的家中,除了偶爾看到電視上面的機甲宣傳片時,會想起那個在停車場裡無比勇猛的年輕人,她其實已經漸漸忘記了許樂這個人,畢竟兩個人之間不可能有太多的交集。
今天她之所以會再次來到京州,來到第一軍區總醫院,是因為一件煩心的事情。家中的長輩讓她來第一軍區吃飯,誰知道席上竟有旁的年輕男子,聰慧如她,當然明白了這頓飯地意思,很自然地生出了離開地想法。
汽車行走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街道上,她瞇著眼睛,看著街旁地梧桐樹,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這位聯邦偶像,億萬人心中的小情人,忽然覺得生活很沒有意思。當她看到了總醫院的大門時,心思微動,想起了那個有些意思的傢伙。
許樂看著窗邊的簡水兒,看著她被草草束起的紫色短髮,一時間有些怔住了,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個女孩兒的容顏,覺得再多的話語都會顯得有些俗氣,當然,這個說法本身就挺俗的……
他只是覺得,無論身旁不遠處的女孩兒是在微笑,是在皺眉,是在走神,都是那樣的美麗,美麗不可方物,不似真人,卻像圖畫。
他的心頭微動,強自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到了一個可能,有些不安地試探著問道:「簡水兒小姐。能不能請您幫我一個忙?」
靳管家安排留在總醫院照顧許樂起居的保鏢們,都來自聯邦最出名的保安公司,他們是最專業最職業的保鏢。所以當許樂坐著輪椅在樹林下躲避南半球的陽光時,他們依然沉默地站立在不起眼的陽光角落中,冷靜地注視著那裡發生的一切。
然而今天地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兩名保鏢當中的一人。輕聲說道:「知道我們這次保護的目標是什麼樣的人嗎?」
另一人目光直視前方,唇角微翹說道:「少爺的朋友。」
「是個很牛逼的傢伙,在體育館地地下停車場,這個學生,一個人干了六個軍人。」第一個開口的保鏢輕聲說道。
「臨海警備區特種連的戰鬥力……也不過如此。」
「可是你做不到……聽說他以前曾經當過兵。」那名保鏢說道:「不過我最佩服他的就是……居然連簡水兒也來探望他,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朋友也是孤兒,他陷入了大麻煩。而我還有一個好朋友,他什麼都有。包括這些保鏢……」輪椅上的許樂苦笑著說道:「我想去幫我那位陷入麻煩的朋友,但是另一位好朋友卻為了關心我,把我關在了這間醫院裡。」
「你所說的一切都有的好朋友。自然就是邰之源。」
簡水兒在輪椅的後面伸了個懶腰,無比放鬆,確認今天來醫院一趟是正確地,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叫許樂的傢伙身邊,總是無來由地讓人感覺到放鬆,似乎對方身上有一種絕對讓人信任的氣質。
「你認識邰之源?」許樂好奇地問了聲,接著轉過頭來,很誠懇地說道:「簡小姐。您地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報答,現在又要很無理地請你幫忙,希望你不要生氣。」
「再次重複一次,我沒有救你的命。」簡水兒聽見許樂不停地重複著救命之恩,低垂的臉頰上閃過微微紅暈,說道:「不過我想邰之源的考慮肯定是有道理的,在我看來,關鍵是如果你趕回去之後。能不能真的幫到你那位有麻煩的好朋友……如果只是一時熱血衝動,回去之後,卻像無頭蒼蠅一樣亂串,那就很沒有必要了。」
必須說,簡水兒隨意的話語,便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朋友之間確實需要互相幫助和信任,但如果面對著未知地前景,什麼都幫助不到對方,還要把自己陷進去。那只能說明當事者被熱血沖昏了頭腦。
坐在輪椅上的許樂。沉默了片刻,手指下意識裡緊緊握著墨鏡和帽子。墨鏡和帽子都是簡水兒出門時必備的事物,此時簡水兒屈尊替他推輪椅,這些事物自然就放在了他的手中。許樂的手指從墨鏡上緩緩滑過,最後落在了手腕上,輕輕撫摸著光滑的金屬手鐲。
許樂下定了決心,平靜說道:「不論我那位朋友陷入什麼樣的麻煩,但我想,如果我能和他見面,我一定能幫他擺脫這種麻煩。」
簡水兒微微一笑,看著身前輪椅上剃了個平頭的年輕男人,忽然間覺得對方這句話裡所展露的強大自信有些……她地心裡怦然一動,覺得自己今天的情緒好生怪異,眼光自然下垂,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手鏈上,澄淨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懷念。
「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呢?」
「我要出院,而且我需要一張飛機票……和一點兒錢。」
許樂摸了摸被自己墊在輪椅下的那件軍風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我的銀行卡弄丟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邰之源那小子,就是算死了我這點。」
簡水兒可愛地吃吃而笑,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呼邰家少爺為那小子。
許樂其實也沒有完全說真話,那張封余大叔留給他的三林聯合銀行卡並沒有丟,只是隨同那件鍾夫人送給他的軍風衣一起,被那些暗殺武裝分子打出了好些洞,被迫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