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潼關,袁承志的大軍經過長途跋涉,終於抵達這裡,昔日的西軍大營還在,河北軍便直接進駐,袁少帥帶著一隊馬弁進入潼關拜見父親。
現如今父子二人官職上的差距已經很小,袁承志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從一個未出仕的進士升到了薊遼總督,太子少保,掛兵部侍郎銜,只比父親一個品級,少一個都御使的頭銜,做兒子的有了這麼大成就,當然希望父親誇讚一番,可是見到袁崇煥之後,袁承志卻大吃一驚。
父親老了,說起來從西征那天起,他就從沒見過父親,兩年過去了,昔日英姿勃發的父親現在兩鬢如霜,臉頰枯瘦,雙眼中血絲湧現,看起來蒼老了不止十歲。
「父親大人!」袁承志眼中一熱,撩袍跪倒,袁崇煥卻沒有那種父子相見的興奮,只是淡然道:「起來說話。」
袁承志起身,看到父親攤開地圖,指著上面幾個點說道:「西夏軍已經到了這裡,這裡,下一步就是潼關了。」
袁承志大驚,怪不得父親連寒暄都沒有就直接進入正題,原來軍情已經緊迫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西夏軍就從嘉峪關一路殺進來,沿著千里河西走廊飛速東進,轉瞬克了蘭州、寶雞、西安,現在竟然打到了潼關門口,距離中原就只有最後一步了!
當初劉子光擔任征西大將軍的時候,連戰連捷,以少勝多,兵出嘉峪關,一直打到西夏人的腹地哈密,沒想到這才不到一年時間,居然大翻盤,被人家打到了家門口,難道西軍十幾萬將士,數不清的大炮快銃,彈藥器械都是紙糊的?泥捏的?袁承志百思不得其解。
彷彿看出兒子的疑惑,袁崇煥放下地圖,沉痛地說道:「說起來都怪劉子光那廝,自己陰謀叛亂不說,還煽動河西之軍叛亂,為了防止養虎為患,為父只有扣押他們的糧草軍火,沒成想他們竟然不顧民族大義,悍然倒戈,引狼入室,領著西夏軍入關,蘭州守將劉宗敏奮起抵抗,無奈寡不敵眾,以身殉國,蘭州城內囤積如山的軍火物資盡入敵手,共計重甲戰車五十輛重炮一百門,八斤以下小炮五百餘門,火銃兩萬枝,炮彈子彈大米罐頭被服不計其數,這都是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啊!竟然白白落入敵手,成了屠殺我們的利器。」
袁承志只覺得頭懵了一下,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再也起不來,如此巨量的軍火落入敵手意味著什麼,再清楚不過了,西夏人本來就強悍無比,自噶爾丹以下個個用兵如神,悍不畏死,有著極強的野戰和機動能力,再加上紅衫軍叛賊的助戰,和如此海量的先進軍火,簡直……他不敢往下想了,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潼關天險,在重炮面前還不是豆腐渣一樣的存在啊。
看父親疲憊的樣子,想必是這些天來為了戰事耗盡了心神,看潼關城內諸軍,也是疲弱不堪,抵擋外虜的任務,就要壓在自己身上了。
袁承志定了定心神道:「父親不必憂慮,兒子帶來十萬生力軍,武器裝備都是一流的,我們合兵一處,定然能將西夏人擋在潼關外,另外電告朝廷,請他們再募新兵,製造軍火,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眾多,還怕打不過小小蠻夷麼。」
袁崇煥歎一口氣道:「如今朝廷混亂,有人正在窺測為父的軍權,倘若兵敗的消息傳出去,怕是立刻就有人來摘印了。」
袁承志道:「父親何出此言,今上英明睿智,魏公公忠心彪炳日月,有誰敢對父親不利,兒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袁崇煥道:「這是政治,你太年輕,不懂的。」
袁承志不敢在父親面前強辯,只好低頭道:「父親見教的是。」然後抬頭四顧,問道:「長伯兄呢?」
說話問到了袁崇煥的痛處,他一巴掌拍在帥案上道:「吳三桂已經下獄了。」
袁承志驚道:「為何下獄,長伯兄勇冠三軍,孝聞九邊,乃是大明的柱石,是何人陷害於他。」
袁崇煥道:「罪名是勾結叛黨劉子光,為父清楚這孩子,絕不會和劉子光那逆賊有什麼來往,怕是在兒女私情的事情上栽了跟頭,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癡情了。」
袁承志點了點頭,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長伯兄家有嬌妻美眷,還是昔日秦淮河的頭牌,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是吳三桂常年累月在外征戰,紅杏不出牆才怪呢,怕是因為女人的事情惹到了某些權貴而下獄,唉,這種事情真是愛莫能助啊。」
袁承志表面上黯然神傷,其實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絲竊喜,若論大明朝的少年英雄,劉子光自然是當仁不讓的頭一號,那第二號就數有著「白皙通候最少年」之美譽的吳三桂了,現在這兩個人都完了,自然桂冠就落到自己頭上了。
國家處於內憂外患之際,正是真英雄大顯身手的好時候,西夏帝國傾巢而動,兵鋒直指中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啊,憑著手中十萬雄師,胸中數不盡的文韜武略,能做的可不僅僅是封侯拜相了,即便是另起爐灶,成就萬世基業也未可知啊。
「承志,你來看。」袁崇煥又拿起了地圖呼喚兒子,袁承志趕緊把飄遠的思緒拽回來,來到父親身邊,像模像樣的研究起戰略,但是內心的小算盤卻開始打起來了。
京城動盪,六部癱瘓,都察院御史但凡有些骨氣的都掛印而去,皇帝受了驚嚇,臥床不起,大權更加旁落,魏忠賢的權力達到了巔峰狀態,內閣在他手中如同玩偶一般,全國軍政都由他一手操控,為了進一步掌握軍隊,他緊急任免了一批總兵以上將官,並向京營禁軍派駐了監軍,每個營都有一名太監,四名錦衣衛坐鎮,監軍的職位在營官之上,為了防止叛亂,軍火庫的鑰匙掌管在監軍手中,沒有他的首肯不能擅自動用,軍中有能力之人盡皆被排擠出去,阿諛拍馬之徒上位,原本還算有些戰鬥力的京營禁軍迅速敗壞。
魏忠賢可不管這些,此時他正春風得意,信心極度膨脹,想當初黃金榮用了幾十年才爬到的位置,他幾年就達到了,雖然現在沒有給自己加什麼九千歲的頭銜,但那些都是遲早的事情,現在朝廷上下全是自己的人,文有侯恂、冒辟僵,武有袁承志,江南稅賦何止千萬,出產的糧草軍器足以讓他底氣十足,不懼怕任何外敵的入侵。
東林黨都是軟骨頭,除了一些又臭又硬的傢伙掛印而走之外,大部分人還是投歸自己門下,一口一個魏公公叫的親熱的緊,黃宗羲是世外高人,也不和自己爭權,只是迫於無奈安排了自己的幾個親戚擔任武職,這也讓魏忠賢很是滿意,普天之下他唯一忌憚的就只有遠在海外的劉子光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江南造船廠的大炮艦造出來,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一定要抓回來凌遲處死,方能放下心中包袱。
朱由校不能生育的秘密魏忠賢知道,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熱衷於大肆屠殺那些宗室子弟,後續計劃他都想好了,過一段時間獻一個懷孕的女子給皇上當妃子,過了十月之後自然有皇子誕下,到時候就可以掩天下悠悠之口了,這個孩子自然要出自他們魏家了,說到這個就生氣,魏良卿和魏良棟兩個侄子都不爭氣,一個被大火燒死,一個離奇失蹤,想要傳宗接代,還得再找人,唉,咱家要是下面還在,該有多好啊。
清晨,紫禁城,魏忠賢正在批閱奏折,還真應了那句老話,皇帝不急太監急,朱由校不勤政事,魏忠賢倒是勤勉得很,每天早早起來大模大樣地用硃筆批閱各地呈上來的折子,大有勤政愛民之風。
忽然門外有個小太監邁著小碎步跑進來,魏忠賢眉頭一皺剛要呵斥,小太監低聲道:「魏公公,大事不好了,江北發現大隊騎兵。」
「哦,有多少人,打的什麼旗號?」
「不知道,地保說他們沒有旗幟,不過看裝扮似乎不像中原人,起碼有一萬人吧。」
魏忠賢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劉子光的餘孽死灰復燃了,不過這並不可怕,隔著長江天塹不說,還有十幾萬京營大軍和高大厚實的南京城牆呢,就算來個幾萬人又能如何。
「哼,來的正好,咱家這就登城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