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戰在持續,回回炮已經被摧毀了三門,炮兵參將通過千里鏡望見了城牆上的蒸汽大炮,急忙下令集中火力射擊威脅性最大的目標——對方的大炮,炮手們緊張的調整炮架,在皮窩裡放上了鐵彈,,一千名炮手拉動炮索,五枚巨大的鐵球破空而來,威力遠超石彈,但是回回炮的精確度明顯不如蒸汽大炮,五枚鐵彈一枚都沒有命中,有三枚越過城牆,砸塌了城裡的幾間民房,還有兩枚正砸在垛口上,砸塌了一片城牆磚,還傷了十來個守城士兵。
彭廠主急令裝燃燒彈反擊,無奈只有一門大炮,就算精確度再高,也抵擋不住多門回回炮的攻擊,又是一輪炮擊,蒸汽大炮再次命中並摧毀了一架回回炮,可是本身也被一枚鐵彈擊中了。
回回炮的威力也很巨大,鐵球正砸在大炮的炮身上,鋼鐵炮身頓時橫著飛起來,旁邊幾個正在裝彈的炮兵被震的跟著飛起來,然後圓滾滾的炮身在城牆上滾動起來,把十幾個躲閃不及的士兵壓成了肉餅,彭廠主正好在大炮滾動的路線上,一時躲閃不及,眼看就要喪身炮下。
劉子光眼疾手快,一把提起老頭的後領子,一個旱地拔蔥,直接跳了過去,炮身繼續在城牆上翻騰,壓扁沿途的一切東西,直到力量衰減才停下來,沿途已經是血肉模糊了,蒸汽管子也斷了,白色的高溫蒸汽從斷口噴起老高,大炮的氣室也損傷了,眼看著是不能用了。
彭廠主驚魂稍定,衝著劉子光一拱手:「老夫欠你三條命了,此恩定當報還。」劉子光一擺手:「順手之勞,何足掛齒。還是趕緊修復大炮吧。」
老頭也不多言,檢查大炮的損傷情況,幸運的是,鋼鑄的大炮並沒有太多損傷,黃銅做的氣室折彎了,蒸汽管路斷裂,這些都有備品。他命人迅速修復大炮,火力一斷,回回炮又開始發威,中空的北門城牆不如尋常的城牆那樣的厚實,有幾處已經坍塌,裡面的連弩也被埋葬了。
防禦火力被削弱了,清國人的小型回回炮趁機抵近射擊,把一顆顆石彈拋上城樓,砸得弓箭手們東躲西藏,彭廠主連忙拉著劉子光躲進了敵樓。
有著棉被掩護的糧車接近了護城河,藏在車裡的步兵們吶喊著衝出來,把盾牌頂在頭上,雙手抱著裝土的麻袋投進護城河,有被射倒的屍體也被同伴順便推進河裡,一切為了攻城,清國皇帝下了死命令,後退者,斬!
麻袋填河太慢,一個軍官急中生智,命令士兵們把糧車都推進河裡,在密集的箭羽下,頑強的清國步兵終於用糧車,撞車,麻袋,屍體填平了一段護城河,一個身材高大的棋手從車裡取出一面大旗,嘩啦一聲展開「健銳營」三個大字在城牆上昏黃的煤氣燈照耀下閃現出來。
健銳營就是雲梯兵,最勇敢,傷亡率最高的兵種。士兵們從車裡取出折疊的雲梯,一段段結出足夠的長度,然後一隊人抬著往城牆上搭,還有人用弓箭把飛虎抓射到城上,順著繩子往上爬,鐵衛們拚死的射箭,可是敵人實在太多了,陸續又有幾個千人隊被派上來,城下密密麻麻全部是人,弓箭手們向城頭上仰射,小型回回炮也不停的發射炮彈,形勢非常危急。
為了避免傷害到自己人,回回炮已經延伸了彈道,開始攻擊城內的建築物,火球和石彈不停的飛越城牆,在城內引起小小的火災和人身傷亡。就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城牆下的鍋爐突然出了故障,管線漏氣,蒸汽連弩也不能用了,弩手們只好抄起兵器,從射擊口捅外面爬牆的清國雲梯兵。
喊殺聲震天,每隔幾秒鐘就是回回炮擊中城內的轟響,蝗蟲般的箭漫天飛舞。要有滾木擂石就好了,可是彭廠主對沒有技術含量的兵器最鄙視。
「取火龍來。」他大聲下令,本來是不想動用這樣殘忍的兵器的。很快一個大銅管被拉上城牆,後面是軟皮管子,連接著一個大罐子,邊上有幾個人用打氣筒一樣的東西給罐子加壓,前面抱著銅管的士兵標準下面的人海,一人拿著火把湊近管口,後面有人按動開關,一條火龍噴出,是酒精火焰噴射器,城下頓時開了鍋,一片火海,慘烈至極,城頭上還有人不停的用桶往下倒猛火油,拿火把往下砸,火勢蔓延起來,很多雲梯兵被燒得跳入護城河淹死,更多的人渾身帶火,到處亂撞,反而使更多人被點燃,人肉燒糊的焦味飄散開來。
地獄,簡直就是地獄,戰爭的殘酷讓劉子光震驚,簡直就是屠殺,就是虐殺,,不過戰爭的本質就是這樣,想不被別人屠殺,就只好屠殺別人。
酒精的數量不多,只是救了一下急就停止了噴射。鍋爐和蒸汽大炮都在緊急的修復中,庫房裡的人力車弩被拉上了城牆,這種兵器不依靠蒸汽機運作,可以暫時作為主力使用。
兩輛戰車停在城門邊,隨時準備在城門被打破後堵住蜂擁進入的步兵,守城的鐵衛已經有很多負傷或者戰死,許多工人登上城牆,繼續操作武器抵抗,這裡是他們的家園,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萬一城破,就算不被屠殺,淪為流民的結局也是很可悲的。
「還真是座堅城。」清國皇帝感慨道,不過在清國大軍鐵蹄下,再強的城池也一定會陷落。「他們支撐不了很久了。」
鼓聲響起,這次是五個千人隊步兵,再沒有任何掩護的情況下就抬著雲梯朝城牆殺來,護城河的道路已經通暢,現在就是靠人海戰術也能攻下來這座城。
仗打到這個份上,拼的就是意志了,皇帝帶了十萬大軍,其中民夫就佔了兩萬,還有三萬騎兵是不能用來攻城的,炮兵及其保障部隊五千人,剩下的步兵四萬五千人,已經在城下折損了將近一萬了,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南朝的第一關就這麼難攻,就算攻下來也暫時無力南下了。
城牆上的人不知道這些,劉子光更不知道,他只想到自己的五百兄弟,這些人沒有義務給鐵廠殉葬,也沒有義務幫鐵廠抵抗,可是這個時候棄城而去,心裡總有點彆扭。人心總向著弱者,看著危在旦夕的鐵廠,還是忍不住想幫一把。
劉子光在敵樓裡思想激烈的鬥爭著,不經意的遠眺北方,遠處清國大營裡忽然出現了奇怪的火光,不像是照明用火,反像是有人故意縱火,他急忙抓起一隻千里鏡觀望,鏡頭裡,還有些騎馬的人影在快速的移動,所到之處,火勢蔓延,有敵後武工隊在活動!劉子光禁不住樂了,很重視特種作戰嘛,不知道這批人什麼時候派出去的。
彭廠主也學著劉子光的樣子觀察了一會,居然滿臉疑惑。看來不是這個老頭的派的人。
正在思索,只見城牆上已經出現了清國的雲梯兵,這些人爬上城牆以後,迅速摘下頭上頂著的盾牌,揮舞砍刀,凶悍的砍殺守軍,劉子廣暗叫不好,丟下千里鏡抄起長刀就衝了出去,城頭一番鏖戰,雲梯兵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漢,守城的鐵衛和工人更是不敢後退半步,雙方肉搏在一起,沒有人射箭了,城下的雲梯兵們加快了爬城的速度,漸漸的城頭上的清軍多了起來,健銳營的旗號也出現在城頭上了。
劉子光專揀那凶悍的雲梯兵下手,一連把十幾個人砍落城下,可是他砍人的速度終究沒有士兵爬雲梯的速度快,清軍越來越多,已經形成了局部的優勢。
城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援軍來了,休息了半天的奴隸軍從馬道衝上城來,五百生力軍的加入迅速改變了戰局,這些兄弟們吃飽喝足,還換上了倉庫裡嶄新的新式板甲,拿著煉鋒號出品的上好軍品刀槍,成色大變,儼然就是一枝精銳,雲梯兵們又被壓制了下去,不是被砍死在城上,就是掉落在城下摔成肉餅,健銳營的旗幟插上城頭還沒有一刻,就被拋了下去。雲梯也被點上火焚燒掉了。
五百生力軍的加入也是治標不治本,守城武器消耗得太快,很多技術兵器也相繼出現故障,清國的新一輪進攻幾乎是毫不停歇的繼續發起,螞蟻一樣的步兵麻木的爬著雲梯,根本不去管旁邊不停掉下的同伴。
清國大營的火災似乎沒有帶來什麼困擾,前面的進攻不受影響,可是皇帝陛下卻異常惱火,居然被人混進去燒了糧草,這天寒地凍的上哪裡再去籌集啊,一定要嚴查,一定要抓到放火的細作。
鍋爐管道終於修好了,沉寂了半天的蒸汽連弩再次發揮了威力,夜空中響起了喀秋莎的尖銳哨音,面對潮水般的步兵,只有不停的射擊再射擊,蒸汽連弩,腳踏車弩,手拉的弓弩,一同收割著生命。
五個清國千人隊被打殘了,護城河現在真的是血流成河,變成紅色的河水了,不是洗礦水那種暗紅色,而是真正的血紅色。
蒸汽大炮還沒修復,所以只能任由回回炮肆虐,城內哭喊聲一片,多處房子被毀,零星火災數不勝數,鐵廠已經全力以赴了。十幾萬廠眾,有幾萬人分佈在外地的商號和分廠,這裡只有十萬人,其中有一半是家眷,正式的鐵衛有一萬人,白天的叛亂又自相殘殺掉三千人,奴隸們也幹掉三百人,叛亂骨幹分子被關押了幾百人,能上陣的只有五六千人,剛才一輪防禦戰,再死傷了上千,現在兵力也很緊張。
後退的清國雲梯兵被督戰隊射殺了,剩下的幾千人藏在殘破的樓車,撞車後面躲避著弓箭,雲梯沒了,沒法進攻,後退又怕被自己人幹掉,一時間進退兩難。
皇帝憤怒了,他發誓破城以後要血洗全城,又是五個千人隊壓了上去,技術兵器都快消耗完了,只有靠雲梯和人海戰術了,回回炮收縮彈道,繼續打擊城牆,五千步兵抬著雲梯吶喊著衝上去,和殘兵們彙集到一起,重複著爬城的攻勢。
彭廠主指揮若定,猛火油,弩箭繼續向前供應,城裡已經開始拆房子,準備把房梁和磚頭當作滾木擂石來用。反正是要血戰到底了。
老頭正在指揮著把滾木往城牆上送,一個士兵連滾帶爬的跑過來稟告:「報——廠主大人,南門外發現大隊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