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 第八卷、雷洗千巖 二十四、觀音千手
    夜幕下的香山隔絕了遠處的喧囂,兩個人如情侶般孜孜而行。洛桑想著心事,沒說什麼話,卻發現舒月住步不行了。

    環視周圍,正是一年前吉祥天女誘惑自己的所在,背後是比登,拐過山坳順勢而下就是三劍客,舒月帶自己走到這裡幹什麼?

    正疑惑間,護衛在頭頂的雲王門忽然降下,不等洛桑說什麼,一千雲使已擺開降妖伏魔陣把他們護起來。外圍,一千狂潮騎士在馮.凱特團長帶領下擺出一個陣行;洛桑奇怪,他們什麼時候學會這屬於東方的五行陣了,想來還是舒月的功勞;只是這時間,洛桑沒感覺到馮.凱特團長離開自己過較長的時間,仔細一看才分辨出,這些騎士有八成是陌生面孔。

    舒月站到洛桑閃在洛桑身前,凝神注視著香山頂端,低聲說道:「今天我們都不要動,守好自己就行,就是損失些也不比在意。洛桑,你只用那瓶子,把失去肉體的靈體接引到六道輪迴中就可以了;有敢接近到外圍的就一同收進去。」

    又高聲說到:「大家都不必害怕,熬過今天,不管怎麼樣,洛桑會給你們個交代;狂潮騎士們,海神殿下在裡面等著自己的勇士,海世界裡有你們的位置。」

    「嗚嗚」的寒風吹起,正頂端的天空亮了起來,祥雲飄舞聚散,佛號聲中,舍利弗現出原身;左邊是佛子羅侯羅,右邊是一虯目大漢,上身赤裸著,筋肉強健,頭帶寶冠成日月,腳踩雲靴為山河;手中一柄九股金剛杵,身後五百黃衣金剛,各持金剛杵禪杖。

    遠處,不斷有雲霞飄來,都是佛光閃爍,每個上面都有個尊者帶著羅漢僧,漸漸包圍著這裡。

    「那是佛祖護法神,密跡金剛;他帶的五百眾是彌須山最具法力的金剛力士;今後見到他們,一定不要莽撞,盡快躲進你的蓮花境界為上。」舒月輕聲在洛桑耳邊說著,感覺洛桑呼吸急促,奇怪的問:「你什麼了?」

    「我要殺了他。」洛桑不管不顧的咬牙切齒道。

    「誰?」舒月回頭看,就見洛桑雙眼通紅,直視著舍利弗手中的佛珠。

    「舍利弗,他殺了剛加。我能感覺到,剛加只剩靈體,在那方便境界內;我真苯,早知道會這樣的,他的修為太高了。」

    舒月知道,洛桑與自己的徒弟之間有奇妙的聯繫,這時也就相信了洛桑的話;舍利弗的方便境界是九重天聞名的法器,舒月見過剛家拿著,當時還勸洛桑小心點;如今,舍利弗已經收回了方便境界,那剛加一定不妙。

    「水月觀音,香港那邊有你們的菩薩在嗎?」洛桑瞬間又冷靜下來,立即想到了趙鷹的安危;他的徒弟中,就趙鷹和剛家修為高,都超越了下九重境界,正是神仙們可以不必顧忌平衡法則限制的。

    「沒有,今天在這裡有十八位菩薩,這是我們能聚齊的最多的菩薩了。但有兩千狂潮騎士在那裡,想來。」

    舒月沒說完,洛桑已經來到一雲王身邊:「你們馬上衝出去,叫齊靈秀峰的全部力量去香港,全力保護趙鷹的安全。沖,他們不敢殺我。」

    洛桑說完,手臂一展,祭奠出八寶玲瓏瓶;紅芒閃動中,龍紋劍鳴叫著射向東北方的雲霞深處,後面跟著烈焰蒸騰的五股降魔杵,也直撲西南方的舍利弗而去。

    誰也沒想到,洛桑話也不說就下狠手,五股降魔杵還罷了,佛門聖器被洛桑修煉後威力十足,那些剛來到的尊者與羅漢僧還知道厲害。龍紋劍已經不屬於普通法器的範疇,那根本就是一噬血的凶物。

    佛號聲中,來回穿刺的龍紋劍強行在東北方向開出一條血路,一群群羅漢僧胸前開出血洞,旋轉著掉落雲寰。

    一千雲使在三個雲王的帶領下已經衝出了包圍,隨著龍紋劍扶搖直上,肯定前面沒敵手了,洛桑才又把龍紋劍招回來。

    這時,舒月已經指揮著一千狂潮騎士圍攏成一圈,翠綠晶瑩的楊柳枝佈置下綠色結界,在狂潮騎士全力下,這個結界也是柔中有鋼彈性十足。

    洛桑已經殺紅了眼,剛才,五股降魔杵只是徉動,主要是牽制著那裡最強的三個對手,龍紋劍把雲使們送出去後,折回來,從上面直插下來,密跡金剛正揮舞九股金剛杵抵擋著五股降魔杵的攻擊,舍利弗那邊已經展開方便境界。

    金剛力士群中響起一串慘叫,血花飛舞中,龍紋劍從金剛力士中殺出,斬下密跡金剛的碩大頭顱,隨九股金剛杵一同被八寶玲瓏瓶收進去;舍利弗的方便境界只來及把密跡金剛的大半個身體收進去。

    收回了八寶玲瓏瓶和五股降魔杵後,洛桑也虛弱的跌倒在地,只勉強控制著龍紋劍劃一道紅芒斷後,阻擋了羅侯羅金剛鈴的追擊。

    這一瞬間,龍紋劍至少殺傷超度了百十個羅漢僧,斬了密跡金剛後,強烈的悲憐感覺充斥著洛桑腦海間,那是佛祖感覺到洛桑在殺戮自己曾經的弟子,無奈的歎息。

    洛桑也無力再次控制龍紋劍穿刺,這裡不是在黑玉扳指內,耗費的是他實實在在的真氣;以洛桑的修為,瞬間造成這個戰果已經是超水準發揮。

    一句話也沒說,自己這邊已經失去了一個神通廣大的護法神,還被搶走了最具靈體的頭顱,還有百十個羅漢僧也被收進八寶玲瓏瓶進了另一個世界。舍利弗帶來的彌序山眾全部退後幾百米,遠遠議論著,剛才的紅芒閃動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無可抵擋,沾上即傷,連修煉多年的金鐘罩鐵布衫也沒用。

    洛桑也不說話,凝神注視了舍利弗一眼,勉強坐好,塞幾粒丹藥進口中,打坐修煉。

    舒月看看洛桑,剛才的瞬間她也被驚呆了,洛桑能混到現在,沒有這樣的決斷是不可能的;如今的情形下,也只有洛桑這一殺才能震住情勢。只有她明白,洛桑已經放下了剛加,那成了舍利弗的坐標,只要剛加還在方便境界內,洛桑就能感覺到舍利弗距離他有多遠。

    可憐的剛加,舒月歎一聲,對於洛桑的這個本事即使觀音門也不明白是為什麼,當即打起精神。

    舍利弗帶頭衝下來,一時間亂雲飄舞,一群群羅漢僧百五為隊,衝擊著洛桑周圍的結界。

    舒月勉力著,綠色的結界在一千狂潮騎士的全力下,抵擋了十多次攻擊後;羅侯羅尊者帶一群金剛力士衝擊下來,金剛鈴脆響連連,光耀四射,猛擊在結界上。

    終於露出破綻,五百金剛力士衝進來,如一道金色洪流熔入狂潮騎士的綠色陣形內。

    這時就能看出區別,儘管被突進來,但是良好的紀律使每個狂潮騎士都緊守自己的位置,任憑衝擊,眼看周圍的夥伴受傷倒地,沒有躲避沒有後退沒有恐懼的。金剛力士每前進一步都要倒下幾個,羅漢僧們更不必說,面對面的肉搏,狂潮騎士比他們高明太多了。

    到底六個尊者法器厲害,舍利弗手發密雷,七道箭頭漸漸插進狂潮騎士的陣行中,只留佛子羅侯羅在後面壓陣。

    洛桑終於沒心思恢復了,剛想站起來,舒月伸手按住了他,不斷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七道箭頭:「不到你出手的時候,你只要收攏起我們的騎士,讓他們去與海神團聚。」

    洛桑不用看就能感覺到,在對方的全力進攻下,一千狂潮騎士已經損失了半數;不知道舒月有什麼把握。

    這時洛桑才感到後悔,境界底到底後勁不足,怎麼也控制不住龍紋劍,只能祭奠出八寶玲瓏瓶,不斷收攏著傷亡的狂潮騎士,開始還挑揀一番,後來,洛桑心一橫,只要是傷亡的就收攏,眼睛也漸漸通紅起來,佛門的功夫夠狠的,至少有三成狂潮騎士被擊得行神具滅,連收攏也沒得收攏了。

    這可是對自己最忠心的隊伍,培養一個騎士比培養一個羅漢僧都難,損失一個就少一個,舒月到底是怎麼想的?

    距離最近的箭頭已經距離洛桑與舒月不到二十米了,洛桑也恢復了三成,不顧舒月的勸阻,塞口中一把神農大帝給的丹藥,壓抑住翻騰的內息,又一次祭出龍紋劍,紅芒閃爍,直插舍利弗而去。

    舍利弗知道厲害,晃身後退,幾乎同時,舒月把楊柳枝高高拋起。

    洛桑感覺到身邊氣息湧動,仰頭看去,舒月已凌空升起,雙目微閉下視,雖著禮服卻依然顯露出寶像莊嚴,微微吟哦,雙手合十胸前:「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具足神通力,廣修智方便;悲體戒雷震,慈意妙大雲;念彼觀音力,眾怨悉退散。」

    與在靜佛寺弒殺日蓮佛的感覺類似,隨著舒月的默念,道道光華如繁星般聚集過來,舒月的周圍光華漸盛,最強的十八道光華從周邊射來;舒月面含微笑,妙目張揚,雙手一放。

    萬千道的光芒沖天而起,光做五色縈繞盤旋;舒月再次升高數丈,光華忽收,半空中出現一高大的菩薩幻象,寶像莊嚴純潔慈祥,慈海菩提花香四溢,千朵蓮花飄舞一周,盤旋圍繞在幻象周圍。

    洛桑驚疑不定,見鬼了,他親眼看到了千手觀音!傳說中的千手觀音,竟是舒月,這個自己對她一再冒犯的美人。

    都愣了,除了舍利弗被洛桑驚退,連佛子羅侯羅在內,攻進狂潮騎士中的尊者們都愣在當地,羅漢僧有大半拜服倒地,口誦:「觀音大士。」金剛力士一心向佛,心智堅強,還要進攻卻發現手中的兵器不見了,都被舒月用千朵蓮花收了去;那千朵蓮花如今正握在幻化出的千支纖纖玉手中,還有百十個夜叉也被困在蓮花陣中,亂竄一會終於消散在花香世界裡。

    舒月跌足而坐,看一眼周圍搖頭歎息;「聖者,今天,你把握的時機很好,九重天在準備歲祭,不會有時間來干涉你;但是,你看看周圍都是什麼?南海聖地既然插手了,觀音門下不會允許你亂來。」

    普陀天王換了身戎裝,甲冑明朗,領一支天兵出現在遠處,天兵分為十八隊,每隊前都站著一觀音門菩薩,隱隱把彌須山眾圍在中間。

    「回去吧,舍利弗,你不能殺他,也禁錮不了他,佛說隨緣,一切看緣分可好?你沒有決斷權,這幾百年來,彌須山每況愈下,有四成倒是你弄權的結果。帝釋天就比你聰明,只見你在折騰,帝釋山城的明王們怎麼不出面?天不是彌須山的天,地不是彌須山的地,這裡是中華大地,上面是九重天靈霄寶殿,你真要逼著九重天撕破臉破了彌須金頂?」

    「彌勒佛不會看著彌須山倒下,帝釋天也不會旁觀,我佛如來法力無邊,多道多助。」

    「你相信嗎?舍利弗,你說的這些你相信嗎?」舒月打斷了舍利弗的話;「你多久沒去拜會彌勒佛了?帝釋天多久沒上彌須山了,你們距離最近,你能讓他們為你奔走,有把握指揮他手下的明王為你賣命嗎?我看不出他們為什麼必須幫你,我佛如來對他們有功德,佛子羅侯羅會得到他們的護佑;你憑借的是什麼?只你今天帶來的這些,我能看出,你已經碰釘子了;不然,你不會冒險去傷害洛桑的弟子。」

    舍利弗進前一些,端坐在方便境界前,光明磊落侃侃而談:「剛加是我佛門弟子,度化他上界也是件功德,水月菩薩說是暗算,過分了,本來修煉的目的就是那彌須山大光明處,此乃順乎天意順乎佛法的善舉。」

    「剛加願意被度化嗎?他是洛桑的弟子,也可以說不屬於佛門了,你這樣會引起糾紛的;如果別人也下界度化別的佛門第子,彌須山有什麼理由來反對?」

    舒月手指一圈,指點著道:「十六尊者只來其六,阿秘特佛已經成就佛位,是你沒有氣度,不承認他的佛位,別的尊者會如何看你?佛門只以境界論高下,九重天的權謀只適合九重天,彌須山本沒那麼複雜,都是你弄複雜了。帝釋天不來,是不想參與,他帶著明王們去清淨山莊等候我佛出世,怎麼說也合適。」

    「舍利弗,你不該暗算洛桑的弟子,這對彌須山的聲譽是個影響,真懷念以前的時候,那時的彌須山祥和一片,那時的法會萬眾敬仰,如今的冷清沉寂,與你的作為有關。」

    舍利弗依舊面無表情,擺一下衣袖:「佛門廣大,願者進來;我佛的慈悲心腸豈是世人能理解的?觀音門既然如此作為,早不算佛門枝葉;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如此做自有我的原因。」

    說完,回身便走,洛桑已經站起來,冷笑著:「好個慈悲心腸,好個願者進來,好個自有原因,下地獄是一定的,就看你出不出得來。」

    舍利弗看一眼洛桑,收攏起羅漢僧轉身走了,仰聲做偈,聲音滄浪:「千百年來碗裡羹,怨深如海恨難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

    舒月還未收起法身,光芒高耀中,手指香山之巔:「梅山兄弟,戰或退,早做決斷。」

    楊柳枝如箭射出,直上山峰前,轟然破開一結界。

    山頂處,一團黑雲內刀光閃爍,正卷卷而去,隱約傳來嘯叫聲,虎奔狼號煞氣沖天。

    清淨世界,舒月才緩緩降下,凝目微喘片刻,散去法華虛身,拱手做謝:「各位姐妹多費心,水月這廂謝過。」

    一恭到地,恢復窈窕女兒身,竟陣陣顫抖起來;洛桑伸手攙扶,舒月也趁勢依在他身上,體內竟真的空空如野。

    十八觀音回禮後,都沒多說什麼,各自轉身離開,有幾個看著洛桑,還笑嘻嘻調侃兩句。雲散去,舒月靠在洛桑身上,低聲說:「我動不了,扶著我,慢慢走。」

    居林別墅內,舒月在閉目打坐,洛桑給她丹藥也被拒絕了。

    普陀天王收攏了隊伍後,下來與洛桑相見,看著舒月眼裡充滿了敬意。對洛桑說的話有幾分責備:「你莽撞了,本不用這樣張揚,今後不動手則罷,一旦他們再對付你,一定比這次更凶險。」

    洛桑明白一些,今天本是觀音門布的一個局,想來是要引彌須山與梅山兄弟鬥,卻被自己攪和了。舒月如今的情況很不好,原本盈實的菩提心虛弱了大半不說,內息也紊亂非常,偏偏自己竟不知道怎麼幫她。洛桑正懊悔,舒月睜眼收功,見過普陀天王后對洛桑說道:

    「千手觀音是一法像,不是某個觀音真身,誰都可以使用,但代價也巨大,聚集起來的念力最不好消受。所以觀音門只修清淨菩提心不修本尊,只有空虛方能容納萬物;仔細體會,這些誰也教不你。」

    又轉身對普陀天王說:「你的好兄弟桶得這個窟窿,還要你來補。舍利弗那邊什麼交代?」舒月是虛弱,面露憔悴,如今看來,真是個凡人了。

    「不用交代;」普陀天王正在沉吟,洛桑插口道:「舍利弗就是在自取滅亡,他把彌須山折騰得越淒慘,佛祖如來出世後,只要懲治了舍利弗,重修彌須山規,更能聚攏人心,這叫破而後立,沒什麼複雜的;都是他們商量好的。總要有黑百臉,他是犧牲自己為後來鋪路。」

    「真簡單嗎?能看透這些的不是只是你,大面上誰也沒辦法。」普陀天王看舒月站起來,放了點心,指著天上說:「你六哥什麼辦?」

    是啊,阿秘特佛怎麼辦?他如今名義上是靈秀峰的坐鎮佛,能面對如來真身嗎?

    洛桑對這個自己弄出來的佛,頭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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